《途末》越人堆琴

2、第 1 章

　　唐氏的开幕酒会举行在商圈中心的万豪酒店，等到徐函萧到达以后，会场附近已经是车满为患，大厅里熙熙攘攘全是各个企业的代表和领导。面对如此盛大的场面徐函萧不由得暗自苦笑；几年以前当他还是徐氏集团的少东家时，他也曾是那群众星捧月的纨绔子弟中的一名。然而数年来他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四处跑业务，套关系，人情冷暖对他来说早已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走到接待处报上自己的姓名，徐函萧环视四周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走上前一一握手打过招呼之后，他余光瞥见会场中央的一抹亮丽的身影。

　　“梁小姐，好久不见。”等到女人回过头来，他笑着向她举起酒杯，“看起来气色很不错。”梁依依看到他后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随后也露出自然而迷人的笑容。“托你的福，最近我混得还好。想必徐少今天也是有备而来吧？”

　　徐函萧注意到面前的年轻女子今天穿了一套红色套裙，外面套着一件服帖的黑色西装外套，显得整个人知性而含蓄。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跟梁依依所在的公关公司打过交道，所以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你还记得我还真是荣幸。说起来也巧，你怎么突然间换行了？”徐函萧喝了一口香槟，轻描淡写地问道。梁依依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换行了，现在我在唐氏这边还是做公关经理，只不过企业的性质变了而已。”

　　望着对面人轻颤的睫毛，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会场里突然一阵躁动所打断。此刻酒会的主角----唐氏电信的高管已经纷纷入场，先后坐到了主席台的位置上。所有人逐渐开始降低说话的音量，梁依依也拉了一下徐函萧的衣角，指着最后落座的一个男人说道，“这就是他们的老总，唐潜。”

　　说实话徐函萧看到这个人还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如此规模宏大的企业总裁会是这么低调的一个人，仅仅坐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而且还这么……年轻。

　　他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了。唐潜看起来的确很年轻，根据着装的品味和神态来看不像是会超过三十岁的人。而坐在聚光灯下的他是如此自然而随性，反倒显得台下的这帮观众十分紧张。

　　“首先是我们公司的记者招待会，请各家媒体按照预定顺序进行发言提问……”主持人开始宣读开场白，整场开幕庆典有条不紊的在宴会大厅里上演。与此同时，徐函萧心中的不明朗也慢慢消散。与以往一样，他这次来是来寻找商机，只不过这次他的任务是要找到能并购龙科的买主。

　　在记者会结束后，所有人又都纷纷离开，前往大堂另一端的宴会厅。通过梁依依的关系，徐函萧被安排到了主办方的圆桌坐席上。一个当地政府的官员代表开始介绍在座的诸位公司董事，而轮到徐函萧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唐潜就坐在自己身边，于是他只好微笑着递过自己的名片，尽管他知道并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应。

　　“弘亚电信，本地的公司，以后还请唐总多多包涵。”

　　他本以为这么大的老板应该不会正眼看他一眼，然而没想到唐潜居然细心地把他的名片收了起来，冲着他淡淡微笑了一下。整场午餐会上那个政府代表一直不停地给各位高管敬酒，发表演说，可以看出几位大佬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央舞台上的表演上，而鲜少说话的唐潜忽然偏头望向他，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你对这次我们行动有何看法？”

　　“嗯？”徐函萧先是一愣，随后很快明白了身边人的意思。“唐总是想问关于这次唐氏进入北方市场的举措么？”唐潜点头默认，修长的双手交错在膝盖上。

　　“其实我也没法说得清楚，不过现在行业里还没有统一的规章制度，只能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

　　唐潜只是思考了一会便被公司里的人叫走，所以徐函萧并没有得到他所期许的回应。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拿起外外套悄悄离开会场回到公司。这次开幕酒会的气氛看起来并不适合洽谈买卖公司这样大型的业务，于是他也只好安慰下自己，继续寻找下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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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徐函萧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开车到老城区的一个热闹小巷停了下来。在不远处的街角，【零下二十七度】的招牌隐蔽地闪烁在路灯下，推门而入便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在吧台后面调酒。他朝着那个方向吹了一声口哨，年轻人先是抬头挑眉，然后给了他一个“你欠扁吧”的表情。

　　“呦呵，今个大老板怎么还惦记起兄弟几个了呢？我跟你说徐函萧可不在这啊，要找他上别地儿去。”陈末一边损他，一边把伏特加和新鲜果汁兑到冰块之中摇晃，左手的尾戒在灯光下晃得耀眼。

　　“别那么愤世嫉俗，我这不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么。”徐函萧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冲着蜷缩在一旁墙角的易敬闻也打了个招呼。“Lucifer那边辛苦你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彻底解脱了。”

　　易敬闻握着啤酒瓶点点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神看不清表情。徐函萧除了经营弘亚之外，还与他一起创办了Lucifer，一家小有规模的网游公司。在他外出的时间里总是易敬闻一个人管理着Lucifer大大小小的事务，所以说起来他总觉得亏欠对方不少。

　　“我说徐函萧你真是不够义气，上次同学聚会你也没来，一消失就是一礼拜。我都快被那几个女人烦疯了！”陈末上身倚在吧台边缘冲他抱怨道，“拜托你下次把你的风流债解决了再玩失踪好不好？”

　　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徐函萧挑眉道，“陈末末你是不是这个月又入不敷出了？说吧，没事我不介意。”作为酒吧的合伙人，徐函萧至今也没收回多少成本，因此他总是爱拿陈末的收入打趣。就在几人乱聊一气的时候，几个打扮性感的女孩从后台走了出来，脚上的高跟鞋吧嗒作响。为首的叶子走到几个人面前甩甩头发，随便找了一个抓住就问，“怎么样，我新做的发型美不美？”

　　徐函萧弯弯眼角抿了一口酒，冲她竖起大拇指。叶子是他们这里的“常客”，经常带人光临酒吧寻觅合适的“主顾”，于是陈末索性匀了一个套房做她的阵地。今晚几人看到她又是一副觅食的装扮，就知道又该有不少不幸的男人要光荣拜倒在她黑丝下了。

　　“还是小徐有眼光，我先走一步。”说完叶子一扭一扭地走到大厅的另一端。

　　等到叶子离开，陈末忽然指着他背后问道问道，“那包厢里的几个人是谁？我好像没见过。”徐函萧喝了几杯鸡尾酒，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此刻也飘过一丝淡淡的疑惑。零下二十七度向来只招待懂行的老主顾，有时候还经营像叶子这样的副业，所以很少会有不认识的人光顾。

　　“新来的？男的女的？”他懒懒地回头看向那个方向，虚掩着的帘子里透过些许幽暗的光芒。两三个穿西装的男人坐在一起交谈着什么，而透过人影徐函萧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唐潜也出现在人群之中，而叶子正巧向着那个方向走去，眼看就要进入包厢。

　　“快把人叫回来，快！”徐函萧转过头冲着陈末命令道，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陈末听得一头雾水，而他已经有些不耐烦地从吧台跳了下来。“那几个是我客户，很可能要买我公司的大东家。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经营这种生意！”

　　其余两人都只顾着瞪着眼睛表示惊讶，于是他干脆自己向着包厢走去，连衬衫扣子没有系好都没注意到。眼看着叶子就要攀上唐潜的肩膀，徐函萧一个大步冲到他面前，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真是好巧，唐总。我们又见面了。”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徐函萧笑着伸出手，“你们在这里玩的还愉快吧？这是我朋友，叶子。”说着他一把搂过叶子坐到唐潜对面，搞得对方一头雾水的望向他。徐函萧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胳膊，暗示她不要说话，又转身跟其余几人打过招呼。

　　“这家店是你开的？”唐潜不动声色的问道，而徐函萧连忙摆手笑道，“那倒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店。”说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陈末，不知道正和易敬闻在说些什么。

　　唐潜没有回答，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就当徐函萧琢磨着怎么把叶子带走的时候，唐潜忽然站起身来，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座位。徐函萧望着他颀长的背影犹豫一下，连忙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我带唐总去楼上吧，这里的卫生间……不太安全。”徐函萧在他身旁低吟道，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直接。唐潜也是明白人，点点头跟他来到二楼的一个私人浴室中。楼上的环境比公共区域安静许多，所以两个人之间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你今天来酒会，应该是有其他目的吧？”洗手的时候唐潜问道，站在门外等候的徐函萧先是一怔，随后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联系一下其他认识的企业高管，看看能不能收购弘亚。”

　　“你要卖掉公司？”门内的水声戛然而止。

　　徐函萧背靠墙苦笑，“没办法的事，现在我家里出了些状况，有急用。”还没说完唐潜就从洗手间内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因为逆光看不太清，而徐函萧只感觉他的眼神中有种莫名的压抑气息传来。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回楼下，而之前陪同唐潜的几个人已经在门口的车里等着了。

　　“如果你已经计划好了，那么随时可以联系唐氏的并购部。”在道别时唐潜忽然说道，声音温润平静。 “毕竟有本地公司的协助，会少走一些弯路。”

　　听到他这么说徐函萧反倒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弘亚还是他五年来所有努力的成果，想要拱手送人多少还是会失落。直到那辆车子开出去很远，他才慢慢回过神来，靠在零下二十七度的招牌下，熟练地点燃一支烟。

　　天气又要变冷了-------他看着脚下的落叶如是想到，叼着烟转身进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