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末》越人堆琴

1、序

　　下了飞机之后，徐函萧习惯性地找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任凭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颈间。手机重启以后，几条未接电话的提示立刻跳了出来。他没有理会，抽了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机场大门。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口袋里忽然一震，他翻开手机发现了一条新提示。消息是易敬闻发过来的，说是游戏公测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叫他尽快上网关注下新闻。然而他此刻没有心情去理会，闭眼靠在座椅上假寐起来。

　　在短短的旅途中，徐函萧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依稀梦到与父亲坐在一起打牌，期间还看到了母亲和二叔的脸。几个人就这样在无声灰暗的世界各自互相凝望着，好像是面对着几十年前泛黄的老旧照片一样，心情一下子酸涩复杂起来。

　　下车后他走上了弘亚大楼前的台阶，仅仅只是站在门外都能感受到里面躁动的气息。办公大厅里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斥着奔忙的脚步声和机器运作的低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稠到窒息的宁静。所有人看到他以后都有意识地闭口不言，远远地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偶尔有几个看不过去的老员工走近打声招呼，徐函萧也像以往那样微笑着回应。即使他现在的心情也并不愉快，他的笑容也没有半点做作虚假的意味。

　　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急匆匆地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电梯门，而就在门开启的一瞬间，邱天就从缝隙中钻了进来，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回来了？”

　　“嗯“

　　面对合作多年的老搭档，两个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般同事难以达到的的默契。从他们父辈开始，邱天就在弘亚工作，而徐函萧接手之后他还是选择留在公司里。虽然嘴上开玩笑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接手龙科，徐函萧心里清楚邱天对于这家公司有种说不清的感情。

　　“你知道消息了吧？“邱天望着不断攀升的数字，若有所思的问道，电梯里的气氛瞬间产生一丝波动。”报纸上已经开始报道徐董事贪污的事情了，而现在集团那边还没有回应。“

　　徐函萧偏头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他已经不是董事了。从开始挪用集团款项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董事会除名了。”

　　“但他还是你二叔，无论如何你不能坐视不管。”

　　“那我也没办法救他。”

　　随着电梯叮的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邱天一直随他走进办公室，而刚才还沉着冷静的人突然间像泄了气一样倒在沙发上，手指捏着眉间似乎很烦恼的样子。邱天也看穿了他现在的心情，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望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徐函萧才再次开口说话，声音一字一顿。

　　“把公司卖了吧”

　　邱天差点被他的话呛到，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男人忽然间又再次恢复了生气，目光中露出坚定的神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徐函萧再次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能不管徐楮飞，但是我跟他的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卖掉公司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如果我爸还活着，他一定也会要求这么做。”

　　“但是现在弘亚已经脱离徐氏产业了，而且公司能走到今天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如果当初你放任不管，弘亚早已经破产解散了。”

　　“那能说明什么？”徐函萧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淡淡说道。

　　邱天苦笑了一下，“就算你是老板，你也不能把其他人的辛苦白白浪费掉吧？全公司上上下下将近五百多人，说卖就卖么？”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徐楮飞会死。”徐函萧腾地一下站起身，“我不能让他死。”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面前人变化莫测的表情，邱天哑然。他有些气恼地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徐函萧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发呆。过了一会，徐函萧再次摁了摁额角，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看到办公桌上堆放着的信件和公文，他开始一张张仔细翻阅起来，而其中有一个深红色的信封最为显眼。

　　“唐氏电信xx市分公司正式开业，诚邀各家企业参加本周末的开幕仪式。”

　　徐函萧看到这里微微皱了下眉头，唐氏的名声在国内已是无可匹敌，作为南部最大的电信运营公司，唐氏几乎占有着全国百分之三十的市场份额，而此次又进军到弘亚所在的城市，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不过从字里行间中他似乎又看出了一线机会，于是他没过多犹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请贴上的号码。

　　但是对于后来的徐函萧来说，这通电话是他在绝望中的一丝希望，也是最终将他推入不复深渊的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