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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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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晟命她调头,进攻高丽。跟随传旨太监一起来的是丰王世子完颜勒沃,议会新选出来的监军。年前内乱死伤了不少皇族,朝廷为填补空缺,启用了不少闲王,丰王一支也在其中。勒沃属中庸一派,既不激进也不温吞,近一年由于其子鹄沙的关系和完颜宗赞走得也近。完颜晟派他过来,既是表示怀柔与信赖,也有稍许的督促。
全军暂停行进,稍作歇息,军都虞候以上军官都到主帐中。完颜宗赞宣布了完颜晟的命令,而后问诸将的意见。
比起齐国和西夏,北戎对高丽更加了解。北戎先祖完颜一族曾入高丽避难,后反出高丽,至此开始了两国长达百年的战争。太宗继位后,两国战事渐少,高丽养精蓄锐,只常在黑山一带骚扰。
“真要打?”前锋营指挥使问。
完颜宗赞坐在上位,闻言略颔首:“我已经修书回禀陛下,不过先做好开战的打算。”
高丽并不富庶,西军之外的众将兴致寥寥。西军诸将大多知道完颜宗赞脾性,谏言也不甚积极。寥寥落落有人在说,完颜宗赞一一听着。末了才问:“黑山一带,几人去猎户家看过?”
众将面面相觑,肃敏出列:“末将去过。”
又有几人也说去过。
“如何?”
“孤儿寡母,青壮皆被高丽掳去了。其父亦然。”
完颜宗赞颔首示意他归位,而后徐徐道:“西夏乃我国盟友,齐国惧我国威,此两国边境,我北戎百姓皆安居乐业。高丽弹丸小国,却欺我至此,诸位当真无甚看法?”
帐中哑然。
“此去高丽,是为迎回北戎子民。亦是让高丽看看,我北戎不好欺。”
“那……”左厢一年轻虞候在列中问,“之前为何不打?”
此人不是西军,乃是东征前临时编入。
“非是不打,只不是现在打。”
年轻虞候点了点头:“如此——”
“叽歪个鸟毛!”话音未落,永济就指着面前一众人的鼻子开骂了,“你们当西军是窝囊废?谁敢打我北戎,老子就带头打回去!该什么时候打我们王爷最清楚,毛都没长齐,懂个甚球!”
肃敏一咳,也不好提醒他帐中诸位最年轻的怕正是他口中的王爷。
永济却顿悟了,立刻拱手向完颜宗赞:“末将不是说王爷!”自己又想了想,略有些的疑惑的打量她,“王爷——”
肃敏连忙阻止:“左将,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永济这才收声。
肃敏望向主位,完颜宗赞说着话,仍是面无表情。他仿佛许久没见过完颜宗赞有什么表情了,自从那人离去后。那人在时,总是坐在她身边听诸将议事。永济说出什么不当的话,那人便打趣着拦下。完颜宗赞有时无甚反应,有时稍稍抿唇,垂眉一笑。
去年完颜宗赞平乱时,肃敏就已经发现。一夜他与永济把酒,微醺时告诉永济:我有些后悔没让王妃回来。
永济问他何出此言。
肃敏苦笑着摇头,没有再说。
今次并未商议出什么头绪来,诸将中不少人厌战情绪仍在。众人散去后肃敏狠狠骂了永济一顿,要不是他莽撞开口,完颜宗赞本已将事情平息。他如此开口闭口“我们王爷”,处处以完颜宗赞压人、西军压人,别军军官听着恐怕刺耳。尤其是不少老将,本来对完颜宗赞无甚看法,如今也要被他搅得开始反感了。
“你要闹得军心不和,看你怎么跟王爷交差。”
“嘿,”永济却嘿然一笑,表情十分狡猾,“你不也拿王爷压我了。”
“……那是我们兄弟间。”
永济点头:“晓得了晓得了,下次我就闭嘴,什么都不说。谁要再敢说我们王爷坏话,我就只拿眼睛瞪他。”
快到不惑之年的人,仍是半分不知稳重为何物。肃敏扶额摇头,无可奈何。不过,军心不和,也是塞翁失马。完颜宗赞那时没阻止,兴许就是和他想到了一处。
次日大军开拔,再赴高丽。
御宴之后又过了几日,陕西节度使梅玉因私采煤矿被罢去官职,着大理寺审查此案。刑部的人正赶赴陕西,吏部几位曾经举荐梅玉的官员也被收入大理寺受审。
赵从珂仍是被软禁在相国寺中,赵彦问起赵穆,赵穆只道仍不知是谁指使行人指认赵从珂,她在相国寺安全些。又道:前几日自贬去白水县那个探花郎李传君,朕细想了几日,觉得实在是屈才了。方才朕与吏部几位商议之后,已经下诏请他回京入吏部任职。你以为如何?
提拔个他刚认识的李传君,就希望赵彦能不再追究赵从珂被诬陷一事,主意倒是打得好。
赵彦道:“不如让从珂回我康王府,我那里人也多,又有修婕陪她,她也住得惯些。”
赵穆面有难色:“朕与你提过,待她回来就送她回北戎之事——”
赵彦一惊,面上却丝毫不露:“儿臣记得。”
“如今她在京城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出去,即便是朕想留她也留不得了。”
赵彦抬手:“儿臣明白。”
早在赵穆和他说赵从珂被指参与谋反时,赵彦就已经察觉,赵穆恐怕就没信过她会谋反。现在天下太平,凭赵从珂一人,在陕西那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招买个几千兵丁,翻得起什么浪。那时他以为,赵穆在意的是赵从珂被当街指认,无论多少年过去,赵穆依然视赵从珂为耻,从不希望人提起。
时间太久了,他竟然忘了赵穆最初的打算。
“朕也难过。”赵穆叹了口气,“朕最近总是反复思量,当日为何没有随便寻个人代她出嫁。”
“父皇是顾全大局。”
“你先把她接回去吧。”赵穆表情十分痛苦的摇了摇头,“我择日再去和北戎使团说明此事。她回你处后,你莫要走漏风声,莫让她上街,莫要让歹人近她身。”
赵彦恭敬称是。
入夜后,唐尧带领一支小队押着赵从珂进了康王府,随后率队离去。下人们准备了宵夜,赵彦带着王妃和她同吃。其间从相国寺跟来那几个宫女太监一直立在两旁,赵彦见状眉头一皱:“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太监道:“回康王殿下的话,陛下命咱几个陪侍这位贵人,拿命保护这位贵人安危……”
“这位贵人?你们可知这位贵人是谁?”
太监连忙跪下:“小人不知!”知也要装不知。
“这位是王妃亲妹,便是我的妹妹。”赵彦冷冷道,“我们一家人吃饭,你们几个站在旁边太碍眼,还不滚出去!”
赵穆只说了不要随便让外人接近她,没说不准他把这群人撵开。那太监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才招手示意几人跟他一起出了门。府里伺候吃饭的婢女也被康王妃打发了,未几她说是吃好了,也离了屋。
“你又受苦了。”
赵从珂一笑,十分淡然:“每日上香礼佛,哪里来的苦。”
“我没想到唐恪胆大到这个地步。”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尚会咬人。何况是小人呢。”赵从珂喝了口茶,“先生已经告诉你所有事情了吧。”
赵彦点头,而后想起那个尚不知为何未指认赵从珂的煤工,以及赵从珂软禁之中从何得知上边诸事。不过思绪只在上面一滑,滑倒了更重要的事上。
“皇上——”一顿,“有意将你交给那群北戎人。”
赵从珂面色如常,微微一笑:“我晓得了。”
“你准备如何应对?”
“到时你就知道了。”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温酒,“对了,明天有个刚受戒又刚还俗的小沙弥会来府上应征下人,他戴一顶红边草帽,你叫管事买下他罢。”
原来如此。
赵彦顿时了然。
第二日赵彦派人送了信去赵缨络那里,又让管事把锦春买了回来。
今日下朝时仍是晌午,回了府正赶上午饭。刚进了屋热气还没消,管事来报,顺德帝姬似乎看上来新买来的小师傅。赵彦问他怎么个看上法,他说顺德帝姬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小师傅,时不时笑容可掬的伸手摸他头。
赵彦道:“你把小师傅叫开,让他去偏僻些的屋子躲着。赶紧把顺德帝姬送去贵客那屋。”
管事连忙去办,赵彦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捏着眉心揉了揉。
喝了些祛暑汤,在屋里坐了一阵,想起了李传君那日和他说起的家乡凉饮,细细琢磨了一阵。想了一阵,管事来报:顺德帝姬把宫里那几位打了。
瞧,他昨夜已经算是客气了。
赵彦问:“还在打?”
管事点头。谁敢去拉那位混世大魔王,当今皇帝心尖上的宝。
赵彦又喝了口汤,慢悠悠站起身:“随我过去。”
赵缨络并不在当年欺侮他和赵从珂的人之中。其一是因为年纪太小,其二是因为王贵妃也不喜欢这种事。不过他从前也是嫌赵缨络麻烦。现在看来,倒应该多和赵缨络结交。有她傍身,吴敏来亦不惧。
赵彦带着管事慢悠悠的去了赵从珂屋,到那时一众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个个鼻青脸肿,哭着磕头求饶。
“你们再说一遍,我能不能带我皇——带我——”眼睛转了转,理了理哥哥妻子的妹妹她应该称什么,想了好一阵也想不出来,气呼呼道,“总之我就要带她出去玩,你们谁要拦我?”
“不、不敢、不敢!”
“谁想回去禀告父皇?”
“不敢、不敢!”
“好。”赵缨络拍了拍手,满意的转身问屋里悠悠然喝着茶的赵从珂,“姐姐想去哪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