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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策府亡去何方 ...

  •   西风啸马秋意浓,一匹半瘸战马驮着封城跌跌撞撞冲出混乱的天策府,夕阳余晖在巨大的府门之后,好像带走了众将的血肉。封城的战衣破败,半边浸透着依然紫黑的血液,长枪微微钝锈,李承恩护送玄宗前往成都,朱剑秋奋战不知生死,天策枪神杨宁战死,安史之乱,就因为一只姓安的胡狗,搅得大唐不得安生。封城嘲讽一笑,漆黑如墨的眸中染上些绝望,今日的天策府不复当年繁华,兄弟们咬碎了牙打自己人!竟是个什么世道!
      封城翻转长枪往身后一背,策着瘸腿战马在黄草蔓生的小道奔驰,夕阳带走所有的暖意,将士们皆万念俱灰,一时间竟不知去何处救自家老大。
      “不管了,老子先去长安看看。”封城长喝一声,驰向天子皇城。
      皇城一直被瘟疫所扰,到处散着毒气,躺着死尸,胡狗似乎勾结了某种邪恶力量,来长安这一路,随处可见面目可憎的尸人。封城不在意地挑挑眉毛,长枪随手一挑,甩飞一个毒尸的脑袋。安禄山勾结了神策府,长安表面风平浪静,却早已暗潮汹涌,各处都是胡狗和神策府的人。封城望着城楼顶上“长安”二字,杵着眉思考许久,终于决定手抓前胸挡牌,将天策战衣潇洒一扯,脱下,扔向荒草丛中,穿着泛黄单衣只身一马入城,襟口微敞,露出常年征战练就的健美胸肌,染着尘霜的帅气脸庞勾着嘲讽的笑,活脱脱是闺阁少女放在心尖的情郎模样。
      长安主城内依旧是无知的繁华,封城风尘仆仆来到茶馆老板娘面前时可把他吓了一跳,赵云睿还是一样的风骚,尖着嗓子道:“哎哟喂!你怎成了这副鬼样子?军爷大人?”
      封城要了杯茶,一饮而尽后道:“没地方去,家被胡狗搅了,上你这儿蹭茶喝。”
      老板娘一听此话,双手叉腰成水壶状,双目圆瞠,斥道:“吃白茶!你当老娘这儿布施么!不成,去干些活,给你工钱。”
      封城无奈起身,呼呼哈气道:“给钱给饭,刚战了一场,正饿着。”
      赵云睿忿忿道:“你这丧家犬!”
      封城骑着瘸马,优哉游哉去干活。杀了几头鹿,挑了白萍衣裳,面无表情往怀里塞了几两钱。正回来时,听到两个神策军正在密谈。东都之狼动动耳朵,侧着身体偷听,暗道:“安禄山可真狠。”
      干完了活,兜里揣着五十金,偷了匹好马,将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战马在马厩呆着,请了兽医看病,穿着单衣在马上漫无目的的乱晃,忽然间耳朵一动。
      “白酒一杯,胡狗杀退,武后画眉,贵妃酒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士胡言乱语,翻着白眼,自长巷那一头转着圈儿而来,旁人也不瞧他,只当遇见了个疯子,那老道蹦蹦跳跳,高声唱喝:“天罡恢恢,要乱要休,凤栖于沼,往事何追。”
      封城赶紧迎了上去,单手抄起这疯道士将他横搁身后。
      老道哎哟哎哟叫唤了会,偷偷解了封城腰间的酒葫芦,翻了个身,满足地喝起酒来

      老道年轻时领了师傅的命令下山云游。彼时道长一身飘逸道服,双目清亮如星,游历至龙门荒漠时,正在废城中小憩。那正有个小孩,不过五岁光景,便可凶悍地将沙蜥猎杀,剥皮,烤火吃。末了冷漠地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年轻道士,问:“你要吃吗?”道士摇摇头,拿出包裹里的干粮咬了一口道:“贫道不食荤。”小孩木然点头,随手在沙蜥肉上扔了一把盐,大口撕咬,似是饿了许久。道士觉得小孩很是有趣,便问:“多大了?怎一个人在这?”小孩睨了他一眼,嚼吧嚼吧嘴吞了块肉,没理他。道士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尴尬,依旧笑嘻嘻问他:“你爹娘呢?莫不是个野孩子?”小孩似乎被戳了痛处般跳脚,对道士怒目而视,作势要打,道士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迅雷一般伸出二指,捏住小孩后颈笑道:“定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了,才这般不懂礼。”小孩沉默不语,狠狠瞪着道士那张帅气的仿佛了然一切的脸。
      “叫什么,与贫道说说。”
      “……封城。”
      道士略含深意地一瞥:“战而封城,胜封敌城,败封己城,好有杀伐气的名字。”
      小孩目视别处,四处寻找称手武器:“把我放下来!”
      “罢了,你这相貌,高鼻薄唇,眼如鹰隼狼眸,浑身俱是凌厉杀气,难成我纯阳宫人……”
      小孩嗤了声:“臭道士。”
      道士不以为忤,道:“贫道先养你几年,待到十二岁,便送你去天策府,给李承恩打杂。”自顾自说话的道士全然不问手中小孩的意见,满意笑笑,松手扔下他。
      封城双脚一沾地便疾奔方才的火堆,抡起火棒朝道士飞去,好似一头寻着猎物的孤狼。然而那道士挥挥袍袖,内劲飞出疾风,将小孩震开几米,说教道:“要懂礼貌,乖,喊师父。”

      如今老道身处破庙,看着满脸脏污的徒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怎成了这副德行,丧家犬。”
      封城不在意地扫了扫四周,自嘲道:“师父不是日日唱着么,这天下,要乱要休。那姓安的胡狗手下不知何时又添了些暗处的小人,屠灭天策府门,莫非英明的师父大人不曾耳闻?”
      老道摇头,疑惑地问:“李承恩呢?没带着你们奋战?自己逃了?”
      “……”封城目光突地如狼凶残。
      老道自知失言,道:“李承……李将军是悍将,呃,难道安禄山这厮养的爪牙这般厉害?”
      “老大护着玄宗,去了成都;朱统领混战中不知所踪,杨将军战死,徐曹二将率着众兄弟誓死顽抗。”
      老道倏然抬头,喝道:“怎么,你逃出来了!你做了逃兵!”
      封城眸中的沉痛一闪而逝,继而变得如同受伤的猛兽道:“徐将军受伤,曹将军领着我们一众灭敌,天策府名存实亡,只剩下我们几个将士,和一些弟兄。”
      “咣当”一声,酒葫芦坠地,酒液汩汩流出,好似那些将士的热血。
      “徐曹二将已然尽力,然府中群龙无首,可恨那胡狗手中皆是卑鄙之流,尸人毒人具现,兄弟们都中了毒,成了尸人。”封城字字顿开,饱含恨意,“幸存之人,不过百人。”
      老道忽然发起疯来,拍了拍徒弟衣服上的尘灰道:“哈哈,小狼狗还有百条?!不错不错,不过,那两个将军怎么让你来找师父了?”
      封城叹了口气,堪堪抑住弑师之心,道:“师父能掐会算,特来求教李将军和朱统领的下落。”
      老道摆弄袖子,嗤道:“怎么,那二人不觉得江湖人是下九流了?朝廷想让武林帮忙啦?”
      封城冷眼瞧着突然之间傲娇了的师父,觉得头疼不已:“师父……”
      老道呵呵假笑,给徒儿抛了个媚眼儿道:“此事莫忧,你去趟杭州,找你的师弟玩儿会,李承恩不会有事的。”
      封城满头雾水,被师父像驱逐小狗一般赶到了杭州。

      “郎啊且莫走啊,杨柳嫩枝桠,折柳一支送郎君啊,妾身永不忘。”
      比起长安,江南倒显得风平浪静许多,杭州城随处都有歌女唱着采茶曲儿,西湖风光正好,淡妆浓抹总相宜,黄鹂并枝望飞燕。
      封城心中总有些不愿进入这水乡,一呼吸到这空气就觉得浑身发软,那些小曲飘到耳中实在是酥了人的心志,何况还要去那藏剑山庄见那二少爷叶行云。
      他提着缰绳在藏剑山庄门口踌躇许久,就是不愿进那个门,山庄站岗的小厮一脸好奇的瞅着这个衣衫不整的流浪汉,偷偷嘲笑了几句。
      叶行云站在庭中冷眼瞧了封城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上前道:“师兄?你转圈儿玩儿么?“
      封城听到这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的声音好一会儿愣,长腿一扫马背,潇洒翻身下马,微微不自然地整了整衣服,木着一张脸道:“师父让我来的。”
      叶行云讶然道:“你竟见着师父了?”
      封城淡淡应了一声:“嗯,天策府的事……”
      叶行云亦有耳闻此事,便道:“师兄是想要去找李统领?“
      封城未看他道:“身为天策将士,考虑的是大唐安危,是皇上的安危,李统领护驾而走,是忠心,亦是给我们的告诫。”
      叶行云听出封城话里的不满,一时间红了耳根,低头道:“是行云自私了。”
      封城摸摸他的头道:“没事,师兄也不该这么说你。”
      叶行云命小厮牵走马,领着封城进府。藏剑山庄的少爷自是一身华服,袖口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气度优雅,风华无双,而封城一身风尘,一副流浪汉的推搡模样,这二人一路走来自然惹来许多探测目光。
      叶行云使了眼色,早有小厮婢女准备好房间热水为二少师兄接风洗尘。
      师兄弟二人时隔多年未见,见面后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干巴巴讲几句话便散了,封城进房摒退左右,将自己埋入水中,不知怎地,响起了叶行云年幼时的稚嫩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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