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三世》路逐梦

6、战事（下）

　　鞨邪国还有细作潜藏在宫中，所以那些作战机密还是会时不时的被敌方盗去，两个月来，胤国已失去了七座城池，再这样下去迟早都会打到京都来。
　　“报——”前线又有消息了。
　　“启禀皇上，南宫大将军在与敌军大战时，阵亡了！”
　　南宫镇远死了！朝野震惊。南宫镇远是胤国难得的将领，现在已阵亡，大军无良将指挥，恐怕兵败会如山倒呀！
　　父亲死了。他一生杀战沙场，最终还是死于沙场。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能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这则是最大的荣耀。
　　现在，他已获得了他此生最大的荣耀了。
　　南宫剑大吼一声，发疯般的跑出大殿。在他短短二十四年的生命里，这已是他第二次面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两次都是在最亲的人离他而去之时。一次是全泉，一次是父亲。南宫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他只想在奔跑中发泄自己心中的悲痛。当他停下时已站在了凤临宫门前。
　　——皇后的宫殿。
　　南宫剑没多想，未经通报就直闯了进去，一路自然遭到了阻挡。
　　萨瑟拉从内殿走出，只见地上瘫着一群哀嚎的侍卫和太监，而南宫剑则站在他们中间抬着头愤怒的傲视着他们。萨瑟拉把所有人都遣走了，顿时，整个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俩。
　　南宫剑看着那张最为熟悉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爹死了。”
　　萨瑟拉愣住了，但很快又回过了神，幽幽的说道，“他，就这样的死了。”
　　这种神情、这种语气和四岁的全泉在得知她父亲的死讯时一样。
　　萨瑟拉走到南宫剑面前，轻轻地搂着他，拍打着他的背。“南瓜，别怕，别怕，爹没了，还有我呢，这世间不会只剩你一人的。别怕，别怕．．．．．．”
　　这又和十几年前的情景一样，不过安慰的角色却换了。她叫他南瓜，她已承认了她就是全泉。
　　全泉的声音就像沾了魔法，定了南宫剑的心神，催使他想要入睡。
　　气息均匀了，眼也闭上了。全泉欲要叫人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赫连含琥。他何时来的，刚才的一切他是否都已看到？招手把他叫进来，俩人合力把南宫剑扶到床上。全泉帮南宫剑把被子盖好后，与赫连含琥相视一眼，便走了出去。俩人坐在椅子上，谁也不说话，各怀心思，气氛有点冷。全泉不知为何，自己既然有点心虚，好像拥抱南宫剑是做了件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事。而赫连含琥则发觉自己有点在吃味，尤其是在全泉帮南宫剑盖被子时，她对他的神情怎么能那么温柔呢？每一想起他心中就有气。
　　他脸色不太好，是在生气吗？全泉偷偷的瞟了赫连含琥好几次，每看一次，他的脸色就难看一些。
　　“那个．．．．．．”听到全泉开口，赫连含琥马上看着她。是要道歉吗？他正欣喜的等着下文呢。“现在胤国已被攻占了七座城池，而南宫将军又已战死，正所谓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明日你就封南宫剑为大将军前往前线吧。虽丧父之痛仍在，但国恨家仇不能怠，我想这也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
　　“朕也有此意。”许久，见全泉都不再开口，赫连含琥探问道，“你就没有其它要跟朕说的吗？”道歉呀，你不觉得你刚才所做之事有违妇道吗？
　　“还有就是派明江王前往古利请我父皇派兵围攻鞨邪都城，让攻打胤国的那些将士无心再战，这样则可解胤国的一时之困，或许战机会有所改变。”
　　围魏救赵。这条好计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赫连含琥忍不住拍手叫好，不过他的脸很快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又变得冷冷的了。“还有呢？”
　　还有！全泉忍不住的皱了皱眉。“也许我父皇不会那么轻易的派兵，但是我相信有‘铁嘴’之称的明江王能说服得了他的。”话毕，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笑，示意他放心。
　　“还有呢！？”语调不知提高了多少。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全泉忍不住发起了火。
　　“道歉认错啊！难道你不觉得你刚才所做之事有违妇道吗！？”赫连含琥的火气也是同样的冲。
　　原来是这事啊，怎么感觉这空气中有股酸味呀。全泉走到赫连含琥面前，慢慢地向他靠近，然后对他莞尔一笑，赫连含琥不禁的往后退去，她这笑太奸了。“刚才之事是何事？”娇颜在前，柔声细语，让赫连含琥忍不住的心猿意马起来。好想，好想．．．．．．
　　见眼前这个男子不停地吞口水，全泉笑得更灿了。媚术——媚人心惑之术，都是些凡夫俗子，又有几人能挡得住它的诱惑？佳人缓缓站起，笑靥消失，容颜冷峻。“皇上终日忙于国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赫连含琥站了起来，木楞的往门外走，到了门口时，他的神志突然清醒了过来，回过身抓住了全泉的手，把那个正往内殿走的女子顺势拉入了怀。“你不道歉也行，不过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以外，你不能拥抱任何男人，听到没？”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他还自称‘我’。全泉的思绪开始处在恍惚之中。见她没回应，赫连含琥急了，难道她心中已经有别的人了？“快回答我，听到没？”全泉机械般的点了点头。赫连含琥放心的笑了。“那我先走了，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你。”临走时他趁机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屁蹬屁蹬的跑了，完全没有一丝君主的仪态。全泉的脸红透了，她的心在不停地狂跳。刚才她没用媚术啊，他怎么亲她了呢？往前走一步，脚软得不行，身子摇摇晃晃的，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南瓜。”
　　南宫剑把她扶到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也坐了下来。
　　“阿泉，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在意你了，虽然不知里面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但你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恩’，身处权利之巅，感情往往都会成为政治交换的筹码。如果他不是皇上，也许你们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啊．．．．．．阿泉，后宫女人的命运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明日我就会向皇上请命前去前线，在我走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要冒充古利国公主？你入宫有何目的？”这些就是他最想知道的。
　　全泉望着南宫剑，他那严厉的眼神让她突感害怕，她根本就不曾想到那样的神情会在他的脸上出现，那是责问，也是逼供。泪，忍不住的就掉了下来。一看到她的泪，南宫剑又对她狠不起来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在南宫剑要为她擦泪时，全泉紧紧地搂住了他。
　　“南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的，也不该害你一直处于内疚之中，我也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的。可是南瓜，有一件事使我不得不从你们的生命中离去，我必须得在你们的眼中死去。可是我怕我死后，你会把我给忘了，所以就用那样的方式来让你把我永远记住。对不起，南瓜，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南宫剑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你真是个傻女孩，你是我的妹妹，一辈子的妹妹，无论发生了什么，哥哥都是不会把你给忘了的。”轻轻的把她扶开，替她擦拭脸上的泪。“阿泉，别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哭起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听到这话，全泉扑哧的笑了，从小到大，她最怕别人说她难看了。看到她笑了，南宫剑也跟着笑了。“阿泉，刚才你所说的‘有一件事’，那事是不是跟胤国有关。”全泉点了点头。“那真正的公主呢？你冒充公主来和亲，你和古利国国王到底有什么阴谋？”看到南宫剑那警惕的眼神，全泉又心酸了，在他的眼中，她全泉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你别急，你心中的疑问我会逐一的给你解答的。”全泉站了起来，边走边回忆那些过往。“在你们以为我死了的这段时间，我去了古利，在一次因缘巧合之中，我与萨瑟拉成为了好朋友。在两国协定联姻后，她的父亲根本就没把这事告诉她，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国王把婚事一拖再拖，在此期间萨瑟拉有了心上人，当她得知此事后，她又怎会心甘远嫁他方，而我所做之事正需要进宫，因此我们就合计——代嫁。我和萨瑟拉的身形差不多，况且一路上都是坐在马车中，下车后又有面纱罩着，而我也能模仿她的声音，所以根本就没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有办法控制他们。代嫁这件事除了萨瑟拉和她的心上人外没人知道。现在萨瑟拉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快活着呢。
　　“和亲的公主已调换，至今古利国国王都不知道，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我替他办什么事，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阴谋。至于他会不会对胤国有企图，相信你们也看得出。
　　“最后就是我了。南瓜，至于我的目的，现在我还不能跟你说，不过你放心，只要赫连含琥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做任何危害胤国的事。”
　　“若是他不答应呢？”南宫剑顺话问道。
　　“那就让胤国早点灭亡吧！”全泉的眼睛突然变红，那是充满仇恨的眼神。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全泉突然笑了，她用力的拍了拍南宫剑的肩，“你要相信赫连含琥，我也会选择相信他。南瓜，就让我们祈祷这悲剧别发生吧。”看到她那坚定的眼神，南宫剑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翌日，南宫剑率一千名禁卫军前往战场，君王为之送行，一直送到城外。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此酒敬我胤国热血男儿，愿众卿早日凯旋而归！”赫连含琥率先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众将士也随之一饮。“谢皇上！”饮罢，众人便将碗摔于地，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他们的心志。“国土不收，大敌不退，誓不归朝！”豪言壮志，雄心赳赳。从众将士的眼中，赫连含琥好像看到了胤国的希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战机若再无转机，那么，胤国也真的将会陷入灭顶之灾。
　　列队，上马，欲出发；
　　马嘶，蹄起，尘土扬。
　　南宫剑分别望了一眼胤国君王身边的两个女人。同一双眼，不同的眼神，不同的含义。无论是何种，今日都将离别。
　　再也望不见那支前行的军队，城外的人也将回宫，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尘土飞扬。

　　全泉把头靠在车窗上，心中思绪虽不断在翻涌，但却因闭着眼，神情倍显安详，可这假意的安详很快就被赫连含琥给打破了。
　　“皇后，我们同乘一车吧，我那辆马车颠得太厉害了。”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眼中却散着贼光，未等全泉回应，赫连含琥就已经堂而皇之的坐好了。
　　走的是同一条路，你的马车颠，难道我的就不颠了。这话全泉始终没胆说出口。看着身旁这个男人，全泉的面皮都在抽搐，以前怎么就没发觉他这么黏人呢。
　　笑，还笑，笑得那么灿烂，想勾引谁呀。其实赫连含琥笑起来时很好看，眼睛微眯，眉角高扬，再加上整齐亮白的牙齿，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但全泉却很讨厌那种笑容，她怕自己定力不够，会不小心溺死在那无害的笑容里。孰不知，此刻她的脸上也是挂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两个人相视无语，就在那里不停的笑啊，笑啊，看谁的嘴巴咧得大，像傻瓜一样。
　　而另一辆马车里，林盈英则是一脸不安，手中的丝绢都快被她扯烂了。他要上战场了。他的血，注定是要洒在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的土地之上。
　　明江王也是坐马车的。他突染风寒，不宜吹风，至始至终都坐在车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在胤国君王为南宫剑送行之际，有一小队人马偷偷离开皇宫，他们快马加鞭的往西北方赶去，那个地方通往——古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