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等待》徐子琳

5、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那个，卓越，是叫卓越吧？”晚上七点我准时到酒吧上班，刚准备开干就被老板叫住了。每天看到他都是一身黑色皮衣的打扮，看上去不苟言笑怪严肃的！不过他看上去总是那样的干净利落，平时都很难看见他说什么话，只是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抽烟，偶尔抬头看看场子里的情况，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装深沉一样，虽然这样说我的老板不对，但就是觉得他太冷漠了，我想他周围一平方米肯定都没有空气在流动。
　　“嗯？是的，有什么事吗？老板。”我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抬头望着他。
　　“你以后就在厨房里帮帮忙吧，场子内就不用来了！”他又开始坐在那里抽着烟。
　　“为什么，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老板！”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挺勤快的，因为很感激他，所以一刻也不曾偷懒。
　　“不是，你还是个学生，整天呆在这样的场合里不好。”他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说得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可是天知道有谁关心过我，说这些事一个学生做是不好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我多希望这些话是我妈说的，她就从来没有问过我和妹妹究竟是怎样填饱肚子的，她肯定以为我们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也是吃石头长大的！
　　“没事的，我没关系的！”我可没什么资格挑剔工作的场地。
　　“不用再说了，你就在后面去工作。”他说得肯定，让人无力再反抗下去，我只能让自己的话哽在喉咙里，也只能遵从他的意思，到厨房里找我可以干的活儿！
　　酒吧里每天都会有个女孩子来唱歌，这几天她一直在唱《OVER THE RAINBOW》这首歌，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每次唱完都会有人一直叫安可，但她每天却只唱一首歌，每次她唱完歌掌声都要比其他歌手的要久，我注意到她每次唱的时候都是看着老板唱的，就好像是为他一个人唱的，但老板却只是有时才有意无意地看看她。我想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喜欢我们老板吧，她的眼神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听着她唱歌，我也会不知觉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这真的是一种享受！曾友谦几乎每天都会到这儿来，他也说她唱的歌好听，但看上去他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子，每次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这个女孩子的身后总是跟着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大个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些怕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因为她身后的几个大个头，而是因为她的眼里似乎只有我们老板，对其他的人总是冷冰冰的，不能用不可一世来形容她，只是感觉她眼里有一丝邪恶的感觉。
　　有时她唱完歌会陪老板喝喝酒，但也不见他们说说话，看上去真的很怪！酒吧的生意总是很好，但不管人再多都是凌晨两点准时打烊。这几天因为想多干点活儿，每次到十一点的时候都是厨房最忙的时候，自己也不好意思先走，所以这几天的都是忙到了打烊才下班，不过这样，我的心里反而踏实些！这样我就欠别人的少些了！
　　“璟乐，我要走了，今天你就不能送送我吗？”原来老板叫璟乐，今天都快打烊了，女孩子才走。
　　“慢走，你不是有这么多人送吗？我想自己再坐坐！”老板说着话，能让人感觉到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女孩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老板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人家女孩子都开口了，竟然还是拒绝，老板这个人真的让人看不透，觉得他冷漠，但他却会照顾像我这样的陌生人，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你怎么还没走呢？”在我还傻傻看着他的时候，他开口叫了我，把我还在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现在厨房忙完了，我马上就要走了。”面对自己的大恩人我每次可都是很客气的！
　　“我叫你到后面去干活，可不是想让你每天干到这么晚，你都不用上课的吗？”他的语气里竟有些责备的意味，是我理解错了吗？
　　“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多干些活儿，我以前也经常这样的，所以习惯了就好了！”
　　“以后你要是再这么晚才下班，那你以后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老板！”这真的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见过像陈叔那样善良的老板，可是想他这样的老板，我可真是头一次遇见！有怕员工活儿干多了，而解雇员工的吗？
　　“我可不想毁掉了一个学生好好的身体，你快回去吧！以后要记得早点下班！有机会读书的时候就要好好读！”他的语气让人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哦！”我只有机械的应一声，还真是好笑，总是让人这样不知所措。“老板再见！”
　　“你等一下，你打算这么晚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吗？你们学校都不管的吗？”
　　“嗯？我没住校，我住家里！”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就起了身，这怎么可以呢？我的脸皮再怎么厚也不能这样！
　　“不了，老板，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老板我先走了！”怕他再用命令的语气对我发号施令，所以我一说完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他有追到门口，但我已经跑远了，我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有人关心总是好的，但我不想成为谁的负担，他们都是好人，我不应该总是欠他们的！
　　我并没有资格去抱怨谁，珍惜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够了，我会好好地守护好我妈和小妹，反正都得活下去不是吗？所以得好好地活下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再去逼谁！回到家看着我妈和小妹熟睡的脸庞，我还想要怎样呢？这一切就够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每天虽然身体很累，但心情总是很好的！
　　第二天，中午放学，我撑起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地脑袋，头疼得没早上那么厉害了，可能是因为进入了秋天的原因，天气忽冷忽热的，像我这样一向强壮如牛的身体都有些感冒了。
　　“给你，热水。”我刚刚有些清醒段一涵就递了一杯开水在我面前。
　　“不用，谢谢，你自己喝吧！”我立好身体，一边和他说着一边舒展了一下双臂。
　　“你就喝一点吧，你的嘴唇都已经干得有些裂开了！”他这样说着，把杯子直接伸到了我的嘴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的手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总是会受他眼神的影响，常常有意识的避开，但却又常常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是要拒绝他的！或许是从一开始，其实我就并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要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知道他真的是个有钱人的话，我想我们或许还可以成为朋友。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太自卑了，所以对有钱人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排斥。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个根本就不能成为让我逃离他的理由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话少，还是因为他自己本来就很安静，虽然我们的话不多，但这段时间相处却变得融洽起来，他不再咄咄逼人要我给他干活，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挂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反而变得很尊重我，只是还是会有时和我耍耍无赖，再和我杠上几句。只不过这样却让我第一次觉得教室生活很有趣。而他的表现也很平易近人了，让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远！
　　“谢谢！”我大口的喝着水，不知道怎么的，我真的很渴，头也觉得一下轻一下重的！
　　“别谢我，我是因为你干干的嘴唇看着都让我觉得难受，太让人费神了！”他一脸嫌弃的表情。
　　“你真是找打。”我有气无力地还了他一句，眼皮突然又变得好重，“不和你说了，我想睡一会。”
　　“你没事吧？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干些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关切起来，眼神停留在我身上几秒后又移开了。
　　“对了，你不是说你家没人干家务吗？今天我去还债！可是你得收起你有钱人的嘴脸，不然就算了啊！”我突然想起他前段时间说过的，这段时间其实还是挺谢谢他的，对我很宽容，帮他做点事还可以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我以前有过吗？你可不要含血喷人！你今天不去打工了吗？”
　　“我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应该够了吧？如果不行就分两天做。”
　　“真的吗？那就两天！”他竟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看着他的样子我的脸不知觉的变得有些发烫，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不是暴发户吗？家里连个佣人都雇不起吗？还骗我说会给我一百块的工资，搞不好你就是个大骗子！”
　　“哈哈，大骗子？你才是呢！我给我家阿姨放长假了。这里算是我家吗？”他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小口气“曾经是吧。”
　　“她们都说你家超有钱的，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我们这种小城市来呢？”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收走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呆呆地望着课桌。
　　“因为有人在这里等着我。”他说的很小声，仿佛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哈哈，肯定是个女孩子吧？”我没心没肺的大笑，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不止不觉的就从我的嘴里蹦了出来，奇奇怪怪的，心里有个地方感觉有些塌陷，我一直抗拒着自己的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抗拒，总觉得他不属于我的世界，总感觉他会突然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你白痴啊！”他重重的那书砸了一下我的脑袋，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是我说错了吗？
　　“干嘛打我啊！”
　　“因为你该打啊！你想些什么呢！什么女孩子女孩子的！”
　　“你就不能用说的吗？干嘛总是打我！”虽然故意生气，但心里刚刚塌下去的地方又慢慢地长了回来。我都好奇我自己这是怎么了！
　　“很疼吗？我没有很用力呀？”还没有用力吗，要是用力了我不是就得被砸晕过去了吗？
　　“懒得和你说了，我睡了，放学了叫我一下。”和他说话费了我太多的力气了，我都觉得我快支撑不了我的头了。
　　“猪，你就睡吧！”他说着将课桌里的外套扔到了我头上，“自己披上！”我听着他说着，可是我已经抬不起我的眼皮了，很想动一下却动不了。
　　很快就有人拿走了压着我头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就这样我伴随着头晕晕的感觉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放学。
　　醒来的时候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了，外套也滑到了地上，头还是晕晕的，额头还出了一层细细地汗珠，看来我还真是个热血青年，在已经转凉的秋天睡觉也能睡出汗水来！
　　这个段一涵，不是说让他叫醒我然后去帮他做家务吗？人都不见了！
　　我走在操场上，看见段一涵正在和一群男生踢着足球，看着大汗淋漓的他冲着我微笑的挥了挥手，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地美好！
　　我就这样晕晕的看着他，忘记了微笑、忘记了说话、忘记了挥手，就只是站着，就只是看着他。我想我一定是很羡慕他，他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肯定也有很疼爱他的爸爸妈妈吧？不愁吃不愁穿，有爸妈的关爱，所以他才会有那么美好的笑容。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丑八怪，整天抱怨着生活，为了柴米油盐而焦头烂额，整天就只知道钱，不懂得怎样珍惜别人的好意，还总是用自己的层层防备刺伤别人！让我忘了自己是一个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龄。谁说人人是平等的？在有些人面前我就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截，并不是因为钱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们笑起来都太好看了，让我觉得自形惭秽。其实我也可以那样笑的，可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觉得那样的自己会更可笑！我厌倦了自己这样的自我折磨，一开始是觉得这样笑会有些累，后来就觉得一切都是奢侈了！
　　“小心！”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我感觉到自己最后绷紧的那一根弦终于被什么东西割断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满屋子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我觉得很恶心。我想我一定是睡了很久了，虽然头还是很沉，但已经不那么晕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站在床边的段一涵大舒了一口气。
　　“嗯？”我还没弄清是怎样的状况！自己怎么就躺在了学校的医务室！我的手凉凉的，可能是因为在打点滴的缘故，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恢复了些力气。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站在段一涵旁边的一个男生说了话，还一个劲的道歉！
　　“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都快吓死我们了，你怎么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要不是齐峰用球把你给踢晕了，怎么，你还打算去打工吗？今天我就是看你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所以才决定放你一马，不想让你到我家干活儿的！”他一副干着急的样子，手上的拳头紧了又紧，他这是在为我着急吗？
　　“医生说你并不是因为被我踢到才晕倒的，而是因为受凉再加疲劳过度引起的高烧，你不知道我们都吓死了，看着你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我当时还纳闷，我的球有那么厉害吗！”站在段一涵旁边的那个叫齐峰男生开口说了话，这次还加上了夸张的动作！
　　“我睡了多久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肯定是迟到了，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五个多小时了。”那个叫齐峰的又说了一句。
　　“什么？那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不行，我得走了！”说着我就掀开了被子准备走，可没注意我正输注液，这一动疼得我叫出了声！
　　“你干什么？”站在我旁边的段一涵一把把我按回了病床上，“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总是让人那么费神呢？你这个样子，还想干什么！”他这样又气又疼的语气让我觉得突然又些说不出由来的脸红。
　　“我不知道自己会睡这么久，我今天没去上班假也没请，我怕他们人手不够！”我的语气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没力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变得很轻很柔，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会这样说话。
　　“你就别担心了，刚才在你醒之前没多久，有个叫曾友谦的打电话到你手机上，我就帮你接了，问了你为什么还没去上班，我就说了你生病了，需要请个假，他也说了没问题的，你就别再想这个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我已经跟医务室的医生说过了。”
　　“不行，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妹和，”我说着停了停，也许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吧，我妈肯定是会担心我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我妈会担心我的！”我继续说着。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她们就不担心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快死掉的人没什么两样，你就往你家打个电话吧！”他说的也是，我现在样子回去，要是被小妹看见了，她一定会被吓了哭得没完没了！
　　“那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你今天累了想在打工的地方的宿舍里睡，因为打工的地方有提供员工休息的宿舍！”
　　我按照他说的，往家里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直到九点半，小妹才接了电话，我想我妈肯定又没在家，小妹半信半疑的挂了电话。那个叫齐峰的在九点钟的时候也走了，医务室里的一个值班医生帮我换了一瓶葡萄糖，因为他家里有急事不得不回去，所以最后医务室就只剩下我和段一涵两个人了。走的时候医生再三地嘱咐了段一涵在输完液后要怎样取针头，而他一直点头说他会！只是拔个针头，应该不会出什么人命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你不回去吗？”我看着他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要是回去了，那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又不是胆小鬼，一个人睡在这里对我来讲简直就是小事一桩！”我不是柔弱的小女生，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
　　“听说，在这间病房里可是死过人的！”他装神弄鬼地说着，“我现在坐在这里都觉得有些凉飕飕的，要不我真的先走了！”我知道他是骗人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并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可能是因为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吧，现在有个人陪我说说话算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那你不回家，你爸妈不担心你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现在是一个人在这里住的。”
　　“哦，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是有说过他是一个人在这里，我老是忘记这一点。
　　“嗯，所以你就不用考虑我了！”他是故意装出一副没什么的样子吗？每次说到有关他亲人的事，他的眉头会不经意的皱一下，是什么事竟让他难以释怀？
　　“今天本来是要帮你家做家务的，今天都没去成，我不仅没帮到你，反倒是你帮了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就下次吧，反正你又跑不掉！”他一副欣喜的样子，又开始那样笑了！这样的笑容有些让我吃不消。
　　“但就一次啊，这次你就看着我做，以后你就自己看着办！”
　　“呵呵！”他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又什么没有说。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这是我从刚才醒来后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对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有些惊讶，他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问些什么问题呀，你傻不傻呀？我对你很好吗？”他脸上带着有些不自然的微笑，而我却觉得现在的他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一点点吧。”或许我真的问了一个没意义的问题，难道我是在期待他的回答是我心里想的那种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晚上他就在我旁边的一张病床上睡的，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借着窗外的微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的心里慢慢有一种情感在疯狂的滋长，或许是因为觉得和他有些同病相怜吧！他不是现在也没亲人在身边吗？我这样解释着自己心里那变越发明显的情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吧，有限的空间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又本来就有让人不知不觉会受蛊惑的本领，微微的光线，这一切都实在是会让人联想到暧昧这个词语！没想到自己竟是一个这么矫情的女生，真是恨不得撞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