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大婚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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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看见他的笑容，突然问了一句，“你母亲是谁？”
阿兰铎一愕，复又笑了，“是当年大冕流落过来的一个青楼女子，生下我后没多久就过世了，我就被抱回了齐王宫。”
“也就是说你母亲并没有正式的身份，你也没有王位的继承权。”苏靖顿了顿道，“该不会你母亲就是齐王派人下的手吧。”
“你如何得知？”
“猜的。齐王一支出自先朝贵族，怎会罔顾祖训让一个青楼女子进自己的门丢人现眼，可惜子嗣不能外流，否则会被他人利用，才选择弃母留子不是么。平野齐王脉沿袭先朝传统，以百里为姓，宗为氏，按说直系子孙出生满三周岁建牒时就要与名姓一起上录宗祠，而你现已成年依然连姓都没有被赐予，想来更没有入氏。”
苏靖看着他，眼眸是水墨般明澈的黑，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她自称婢子时的温婉怯弱，反而沉静得像阴天里的海。
“所以说，之所以你会在南疆，甚至陆旷放心把军队交给你，其实只是因为你是平野送到南疆来的质子。平野要是有异动，就算不是你反叛，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你不甘么？”苏靖本来就几乎跟阿兰铎等高，此时几乎面对面。
她清晰地捕捉到阿兰铎眼里一瞬间闪过的一丝茫然。
阿兰铎目光似乎有些放空，“我不甘？”
他摇头，退了两步，低声道，“我没有，我一直都只是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想先活下去。所以我甚至不计较他随随便便给我取了一个奴隶的名字就把五岁的我送给了南疆为质，所以我拼命地讨好两代秦王，拼命地败坏自己的名声。娶公主？秦王让我娶娼女我都愿意。甚至在平野除了必要自保的军权我都一放再放。”
“可是，当他让我去完成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知道他不允许我继续存在了。我早该想到，他老了，哥哥们也该上位，这个计划是他给哥哥们的大礼。”
“再然后，”阿兰铎面上掠过一抹自嘲，“我偏偏在这种时候无意得知了当年母亲原来不是病逝，而是被人用剧毒毒得面目全非，扔进了乱葬岗里。”
“我去山上挖了好多个坟，才把她找出来，我抱着她的骨头架子回了南疆。她当年是有错，她以为她可以攀上一个好人家，她却没想到那个跟她一夜.欢.情的富贵男人是平野的齐王。”阿兰铎眼中的焦距顿时回来了，“可就算有错，那也是我母亲。就因为她错误地把我这个耻辱生了下来，她就该死？”
“是以这次，你是打算回马一枪？”
阿兰铎有些意外从苏靖口中听到这句话，继而就恢复了笑容，“其实我根本没有勾结冕军，我只是向孔家军和明家军投诚而已。按照我跟孔良的商议，我只负责指挥动乱的那第一波冲锋。战事一起，我就带领自己的部队撤离，由孔良和明扬继续突入南疆。”
“待到率领平野王师的三哥的军队倾巢而出，向北方进发攻打南疆王城之地对上陆旷，我就率众掉头，与孔良里应外合攻打内部空虚的平野，彻底摧毁齐王一脉！”
阿兰铎一直锁定在苏靖脸上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波光流转得有些迷乱。他忽然握住了苏靖的肩，整个人就凑了上去，声音轻媚如风，呵气如兰，“我好想我娘可以看见这一切，看见那个男人最鄙夷的孩子亲手毁了整个平野，毁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冠以名前的百里一族。可是，她看不见了，怎么办。”
“所以，我就想有个人在旁边看着我做这一切，无论是谁都可以，无论谁。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听我说，看我做，就可以了。”阿兰铎腾出一只手抚摸着苏靖的头发，眼神温柔无比，“而且居然是不同寻常的你，我运气真好。”
苏靖黛眉一敛，悠悠道，“是啊，你运气真好。”
她轻轻一笑，顺着阿兰铎凑过来的姿势一拉，阿兰铎居然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就跌进了她的怀里。
阿兰铎表情一僵，还没有反应，就被苏靖反手借势一按，直接按到了地上，自己也接着欺身而上，脸一下子就凑到了距离他鼻尖不到一寸的距离。
苏靖一笑，直接一个问题甩了出来，“所以你们根本目的要消灭的根本不是南疆，而是平野。南疆只是被利用与掩人耳目和纠缠你三哥的军队。平野政权瓦解，南疆失去联盟并且元气大伤，大冕得益颇多，孔良不可能不答应，就与你合作了？”
阿兰度脑子还有点懵，点头，“对。”
“既是投诚，那你跟孔良要了什么。”
阿兰铎眼睛一暗，“我什么也没有要，我只要他放我跟我娘走。”
“你们预谋的起事时间，我猜就是你与皇邪的大婚之日，双方拜堂之时？”
“嗯。”
苏靖轻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乖，有问必答，真听话。”
阿兰铎看见苏靖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才是被调戏的那一个。他的脸上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有些呆愣地瞪着苏靖。
“起来啊，地上脏。”苏靖居高临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明明就有软筋散。”阿兰铎有点发窘，盯着苏靖略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跟软筋散什么关系，你根本就对我毫无戒备，放倒你需要什么力气，不就是一只手的事？”苏靖似笑非笑。
阿兰铎的面色一沉。
“乖，别生气。”苏靖再次毫不费力地就拍了拍他的头，“既然你们目的不在南疆，我就放心了，你既然想我看看我也不介意看个热闹，你大婚正好我要去找皇邪，我跟你一起去。”
“你……”阿兰铎面色稍缓，欲言又止。
“怎么？”
“没什么，那你在这里养伤。过几日，你便随我一起去聊城迎娶公主。”
“我还有一件事。”
“嗯？”
“你若如愿，让我见一面凤翎如何。”
阿兰铎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凤翎尽管是自己的谋士，可是自己却是很小心地并没有外传他的名字，虽然觉得有所蹊跷，但又打量了一眼苏靖，思忖一阵应了。
“好。我会让你见他。”
苏靖次日就跟着阿兰铎回了与聊城隔了两个城的锡城。
阿兰铎的和礼郡王府在锡城，而阿兰铎坚持不以平野公子身份而是以南疆郡王兼州师左将军身份迎娶公主，是以迎亲的队伍要清晨从锡城出发，上午之前抵达梁城等候送嫁的队伍。而皇邪那面则是从王城一路而来，经过几个日夜之后途经聊城在郡主府暂歇一晚，三月初三当日中午抵达两城，与前来迎娶的阿兰铎回合，再由双方护送入锡城郡王府完婚。
此次出降规模盛大，也是陆旷当政以来唯一一桩王室的喜事，又带着联姻的性质。陆旷几乎将手下不少重将精兵用于安排护送公主平安抵达锡城，表示了自己由于重伤未愈无法出席的歉意。再加上阿兰铎因齐王的旨意刻意邀请的客人，南疆竟然超过半数良将重臣甚至王族都被集中在了锡城。
只是，双方高堂恰好都称病不能出场。最后竟是决定到时候百里贞白权且充当一下高堂受礼。
不过苏靖听说前来护送的将军中有陆元兆时，还是感慨了一下秦王大手笔。
南疆地少人稀，自然比不得大冕兵多将广，数得上名号有才能的将军其实也就那么几个。陆元兆是陆氏偏支出身，正好就是这数的上名号的人之一，当之无愧的南疆悍将。当年能压他一头的也就是先秦王心腹爱将凤翎旧主现在被下放荒芜之地的多隆图。
此时的陆元兆，地位几乎与彼时的多隆图一般，是陆旷御前武将第一人，所掌兵力足以甩阿兰铎在平野那点被忌惮过来忌惮过去的军权九条街。
而且此番，陆元兆率领而来护送公主的，正是他最得意的亲信部队，号称南疆铁骑的骁勇之兵。
如果阿兰铎的真的只是按照齐王的嘱托来举事，现在的秦王王城真的可以说防御前所未有的薄弱。就算留守的兵再多，面对精锐的平野王师，无将也等于是一座空城，更何况主持大局的秦王尚重伤在床。
可是，陆旷那个人，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拖垮？
再加上这个有二心的五公子。
苏靖预感有好戏看。
她等到一切前期恭纳受训拜礼等程序走完的阿兰铎从王城回到郡王府，距离三月初三也就只有一天了。
迎嫁当日，苏靖把自己化妆成了跟随在阿兰铎周围的侍卫之一，跟着骑着马穿着喜服的阿兰铎上路。
刚到梁城，她就瞥见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从暂留的驿站里迎上来，行了礼，就对着阿兰铎一阵耳语。
言罢就退了下去，毫不拖泥带水。
无疑那是阿兰铎的探子。
苏靖目光一抬，就察觉听到密言后的阿兰铎尽管脸上还带着笑，可是眼里的神色分明阴晴不定，显然探子的话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这种神情变化在阿兰铎看到仪仗开道送亲夫人随行护送的陆元兆骑兵队垫后的公主彩舆之后，变得更加露骨。
不过只是一瞬，他就拍马率众迎了上去，接下公主一行。
阿兰铎下马揭帘，送亲夫人引出公主换乘轿后，便上马由他开道返回锡城。
送亲队伍到达郡王府后，众人下马步入。公主的彩轿入至庭阶下，理因由阿兰铎揭帘，夫人引公主降，再交于阿兰铎，夫妻共入堂。
可是阿兰铎这次只是站在庭前没有动。
“驸马，请揭帘。”站在一旁的夫人躬身提醒道。
可是阿兰铎就是没有动的意思。
“殿下这是何意？”那位宗亲夫人有些不安。“殿下既然身为驸马，就理应为公主揭帘，殿下这般行止，可是对公主有所不满？”
阿兰铎展颜一笑，“在下自然是不敢对公主不满。”
“可前提是，这彩轿里面之人，真的是南疆的雍宁公主。”他微微扬眉，一句话在场中激起了千层浪。
底下下人面面相觑，短暂的静寂之后便有了切切私语。
“殿下何出此言。”一直站在一侧的陆元兆寒声插道，场面顿时肃静下来。
阿兰铎看了他一眼，不再出声，直接手一伸就把轿子里面的女子拉了出来，不顾女子的吃痛的叫声直接拖到自己面前，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在下刚刚听说，公主意外逃婚。这轿中之人，不过是个情急之下临时找来凑数的丫鬟，陆将军，或者刚刚那位夫人，能给在下一个解释吗？”阿兰铎拉下女子的盖头，露出一张惊慌的俏脸。
苏靖一皱眉，这人果然不是皇邪，甚至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突然心里清明，皇邪那夜的反常，地上的面具和齐王的运粮车全部联系了起来。皇邪逃婚恐怕是真，但逃婚之后恐怕却是被齐王掳走。齐王担心阿兰铎在计划外投靠南疆，适才出手断他后路。
陆元兆也是一惊，还没应声，就见一向笑得浪荡轻浮的阿兰铎眉头深锁，声音惨淡，“在下一心以为秦王器重，才舍平野故土而择南疆，没想到南疆竟然以此为侮辱，实在心寒。”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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