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蒲公英》余幺

21、21、长房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不好责备过重，点点头转了话题，“听说你给秋丫头寻了门亲事？”
　　大太太高兴地说，“是呀，娘，就隔壁县城那个钱家的嫡长子，我今年春天还在周太太那边碰到过，长得一表人才，年纪也相当，只比秋丫头大三岁，钱家与我们余家也算是门当门对。我与二弟妹肖氏已经提过了，她也很满意，说是等二叔回信就定下来，秋丫头也不小了。要不是这一阵那流言折腾得厉害了，都不会耽误这许多功夫了。”
　　王老太太看着大太太满脸笑意，忍不住还是说了，“那钱家听说与三房吴氏的娘家是拐了弯的亲戚？”
　　大太太点头，“娘，您记性真好。听说是三弟妹的堂姨妈是钱家七爷的舅母。”
　　王老太太问，“那怎么托到你这儿来了，怎么没叫吴氏开口说这事呢？这样两边她都是亲戚，传话更方便。”
　　大太太笑着说，“这就是三弟妹与钱家那舅妈托到我跟前的。三弟妹说，因前一阵三叔酒后胡言乱语，现在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去与二弟妹说这些话，我是长房大嫂，她就只能托到我跟前了。”
　　肖氏与之前的刘氏不同，刘氏平常注重贤名，刘氏娘家也在麻城，因此刘氏在余家待人很是和善。肖氏则是面子上说话做事很注重分寸，待人也大方，但凡涉及到余志扬或者肖氏的利益，立马寸步不让，绝不妥协。肖氏娘家及所嫁夫婿都是妯娌里最强的，肖氏本身又是一付强悍的姿态，自然就有压了妯娌一头的感觉，因此大太太王氏与三太太吴氏都有些不太愿意招惹二太太肖氏。
　　大太太看王老太太没有反对，接着说，“三弟妹也说了，虽说他二叔与他三叔才是亲兄弟，可是自幼他二叔与大伯子最亲，秋丫头的亲事最终肯定是要他二叔亲自点头才算数的，自然是我这个长嫂出面说合最有分量。”
　　王老太太往身后靠了靠，闭着眼睛，“这么帮忙说合，钱家许了什么好处？”
　　“也就是周庄附近那一片的地，说与那买主认识，可以交换着卖与我们。”大太太瞅着王老太太似乎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停了一会，补充说，“按市面上价格来的，我知道的，不会强买强卖，给家里添麻烦的。”
　　大太太看王老太太好一会都没说话，似乎睡着了，正准备找人安排老太太休息，王老太太说话了。
　　“那片地，太公在世时就想着买下来，结果人家买主不卖，这么些年，亏得你们还记着。”
　　王老太太闭着眼，仿佛在回忆，“当年，长房孤儿寡母，为了避免引起二房弟妹李氏的不快，我从不主动亲近景旭那孩子，但那孩子读书好，我是欢喜他与景明亲近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景旭倒真是读书有了出息。可景旭与李氏从来都只是面子上的母慈子孝，与他那亲兄弟老三景晨也不亲近，与景明倒是有几分兄弟亲情在。看看景旭对待他的乳母沈嬷嬷，除了名分上不是母子，哪一样不是象对待母亲一样地恭敬着。再看看他对待岳丈刘家，刘氏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哪一点上也没有忘了刘家，要不是这次刘家哥儿闹出这事，秋丫头铁定是嫁回到刘家了。”
　　王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娘与你说这些，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大太太点点头，“他二叔是个重情义的人，与康哥儿他爹亲近，对康哥儿日后有好处。”
　　王老太太叹口气，“那钱家嫡长子听说有五兄弟，听说那年长的庶弟已经定亲了？”
　　大太太讪笑着说，“娘，您知道得真清楚。”
　　王老太太猛地坐起身，“你要为娘一点点帮你说吗？”
　　大太太忙站起身，“娘，您别生气，我说，我说。钱家那嫡长子就是有点贪色，年青人不懂事，成了家过几年自然好了。”
　　大太太见王老太太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房里人曾经有孕，可是已经处理干净了，通房什么的，大户人家好多都有，那钱太太可是个厉害人，不会不明白嫡庶之别的。”
　　王老太太无比失望，“你还不明白，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问你，肖氏想在余家老宅给秋丫头说门亲事的原因是什么？”
　　大太太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紧张地回答，“是不愿意带秋丫头回京城，嫌麻烦。”
　　王老太太摇摇头，“肖氏嫁进余家已经六年了，要嫌麻烦也已经一起生活了六年。肖氏是不愿意管秋丫头的婚事，毕竟不是亲生的，也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婚事好了，她不见得能沾什么光，不好，却会落下埋怨。所以，当初说嫁回到刘家，肖氏比刘家人更高兴，如今不成了，肖氏也要在老宅帮秋丫头找亲事，为什么？因为有父母在，有你这个傻长嫂保媒，如果不好，落在她身上的责任最少。”
　　大太太听了，“难怪三弟妹要托到我身上来，她也是怕担责任。”
　　王老太太点头，“因为老二家的肖氏不低头做小，你就觉得长嫂的威严受到挑衅？老三家的几句好话你就全信了，冲在前头给人挡箭。”
　　大太太听了有些面子上下不来，“娘，这婚事好坏还不一定呢，哪里就肯定是给人挡箭了？三弟妹是圆滑了些，可那也是她胆小怕事。”
　　王老太太叹气，“你一生还是太顺利了些。当年我生下景明后，曾经小产过一胎，后来再不曾有孕，你公公觉得膝下只得景明一个孩子实在子嗣太少，曾动过心思纳妾，当时我是心里苦呀，却又不得说，那一段日子为娘过得很难，当人笑背人哭，办事心不在焉常常出错，要不是看着景明还小，真不想活了。人都抬进来了，后来你公公自己又放出去了，我忍不住问。你公公说，他父亲也就是太公他老人家说，子孙是命里注定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家和才万事兴，夫妻不和后宅不宁，如果影响到嫡长孙，他就全部赶出家门去。”
　　王老太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这么些年过去，当时那种痛却一直忘却不掉。你是进门喜，有了康哥儿，娘高兴。但后来这许多年，你再不曾有过消息，娘可有说过一句，就是景明最初在这上面哪怕提一句，娘都是护着你。娘是过来人，娘经过过，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大太太哭着说，“知道，知道娘您护着我。多少人羡慕我，说这才是真疼侄女的亲姑妈。”
　　王老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大太太的胳膊，“那你怎么就没想着疼一疼秋丫头呢？”
　　大太太一下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王老太太追问，“你是不是认为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一屋子通房、庶子庶女成群什么的很正常？的确是正常，但那是以旁人的身份来看。旁人可以看热闹，你是大伯母，你不光看热闹还拉秋丫头到热闹里面给别人看？门当户对？你扪心自问，钱家长房与余家二房算门当户对吗？十几年前，钱家与余家也许算是门当户对，如今，景旭做官都十多年了，现在更是借助岳家势力调回京城了，钱家除了有一个在外做七品的族叔还有什么？秋丫头生母刘氏是没了，可刘家老太爷还在外做着官呢，肖氏再怎么不愿意管秋丫头，那肖家也是秋丫头的外家，人家是四品京官！好，不挑门第，那说说这人选，钱家嫡长子，哪样比刘涛好？刘涛比钱家那嫡长子还小两岁，人家小小年纪好歹还是个秀才呢，就因为青楼丢个物件名声扫地，这阵风声过了，还不是一样考功名？将来当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刘涛这名声是人刘家人自己放出来了，你就没多想想？至于钱家那嫡长子听说打理家业倒是有一手，读书却是不成的，一辈子也就是个白身。”
　　王老太太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大太太惴惴不安，“我，我，我看二弟妹有心在老家给秋丫头说亲，三弟妹又说得钱家如何如何好，钱家那少爷我又见过，真正是一表人才，所以，所以……”
　　王老太太接着说，“所以你觉得这是一家两好的事，额外还有那块地的好处！”
　　大太太低头不敢吭声。
　　王老太太歇了会，慢慢开口，“你是不是怕秋丫头想起当年的事？”
　　大太太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什么事？”
　　王老太太盯着大太太半晌不语，大太太紧张到汗都快出来了。
　　王老太太叹口气，“你坐下吧。当年秋丫头失踪与康哥儿有关吧？”
　　大太太刚坐下吓得又跳起来，“您，您您，您说什么？”
　　王老太太再次往身后靠了靠，“我不管事，不代表我真地糊涂了。秋丫头失踪，刘氏小产，最后殒命，本来就有许多疑点。我这一生，也只得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为了他们，我这条老命都可以不要。你在刘氏去后，处罚了康哥儿身边的丫头婆子，本就是为了康哥儿，我老婆子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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