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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血煞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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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逃亡。
他们谁都清楚这是一场性命的角逐,而这场角逐的尽头,十三比谁都清楚。
所以十三害怕。她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开始后悔加入了血煞,后悔成为了一个杀手,甚至后悔自己认识了初玉。人一旦开始拥有,便会开始害怕失去。
她抱着初玉,觉得自己的癔症愈发严重了。
为什么那天她要答应他,是她自私,她会害了他,就像当初害了月儿一样。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就是月儿,所以她舍不得放手,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怕一松手,他便又不见了。
虽然在血煞里,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杀手,但这并不妨碍她灵敏的感觉。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了,她的身份已经暴漏了,而且她在做任务的时候失了手,即使官府不能抓到她,组织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十三吻了吻男孩的发旋。她白天就在不断地试探他的口风,她想为他安排好一切,找一个宁静的地方住下来,可以的话,能看到他开开心心的出嫁,找一个能够给他幸福的女子。
寂静地深秋夜里,只有偶尔一两声虫鸣。
“咻——”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只三角的铁质星镖划破了马车的窗帘,直直地嵌在了十三对面的车面上。
“怎么呢?”怀里的人动了动,问出了声。
“不要出声。”十三捂住他的嘴,将他抬起的头重新按回怀里,轻轻在男孩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便自己起了身,披好了衣服,出了马车。
周围只有一团团黑色在摇动,十三侧过身子,看着暗处一棵大树道:“不必藏了。”
半晌无声。
十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是你,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随你处置。”
空气里又飞过一枚星镖,擦着十三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丝。
“哼。”空气里传来一声极为轻蔑的哼声,“十三,别为了个男人毁了自己,现在回去,师傅好歹能留一条性命。”
“留我一条性命?”空气里传来十三嘶哑的声音,“让我武功全废,再把我毒得聋哑,最后扔到奴隶堂里等死吗?七,你知道,我宁愿死的。”
“总比死了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树上的人声音似乎缓和了不少,听上去不再尖利。
“七,你不懂,有时候一个人毫无意义地活着,不会比死更好过。”
“我是不懂。”树上的人顿了顿,“哼,三天,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三天之后我再来取你性命。”树上的人似乎朝着车厢看了一眼,便再无半点声息。
天色大亮,初玉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酸疼的肩膀。女人已经不在车里了,他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醒来了便下来吧。”十三暖暖地笑着,扶着初玉下了车。
“你脸上的上怎么回事?”初玉一眼便看到了女人惨白的脸上一道细小的血痕,分外地刺眼,“还有昨天晚上——”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十三笑了笑,扶了扶男孩歪掉的发髻,将手上的野果递了过去,“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我给你重新绑头发。”
看着女人的笑容,初玉却觉得心底有些悲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些日子你总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总是找我说话,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要多问了!”十三沉下脸,看着对面男孩突然禁了声,心底突然有些慌乱,“不要再问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初玉不再说话,看着女人转身,看着她落寞的背影。
他们俩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相遇。
三天,三天能够改变什么呢?十三不知道答案,她只是想逃得更远一些,天涯海角,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或者是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一个能让她身边的男孩幸福生活的地方。
女人面上的神情愈是轻松,初玉的心里愈是悲凉。他知道,她从来不是一个阳光的女子。她的话该是简洁的,她的笑该是吝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满大街不用花钱的。
第三天的傍晚,马车终于在一个海边的小渔村里停了下来。
十三站在马车上,远远望去,满眼都是湛蓝的海水。
他们已是无路可逃。
“就在这里吧。”十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海,蓝色的波光在水面上轻晃,连接着淡粉的天际,仿若最美的缎,“我们建一座房子,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
“好。”他轻轻地应着,垂下的手,轻轻抓住女人的衣袖。
夜色刚刚暗下来,十三便领着初玉进了一间屋子。那是建在镇子靠近城门的一间两层楼的院子,距离大海有一些距离,不是在那座小小的渔村里面。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十三暖暖地笑着,看着在栽满了柳树的庭院里东瞧西摸的初玉,她仿佛看到了满园的枯柳抽出了新绿。
“是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初玉跑回来,抱着女人的一只胳膊,满脸灿烂的笑容。
“是啊,我们的家——”
屋子里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还有两个伺候的小厮,一个看门的仆妇。
“这里真漂亮——”
那一天,他和她聊得很晚,十三一反在路上的唠叨,没有在开口说话,反而是在路上心事重重的初玉,仿佛是一下子安了心,窝在十三的怀里,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要自己养小鸡,一会儿说要自己在院子里种上青菜。她都一一笑着答应了。
夜很深了,初玉睡着了。十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孩的脸,在男孩的眼上留下浅浅的吻,起身,离开。没有看见黑暗中睁开了眼的他。
“来了啊?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海上的明月似乎特别大,特别圆,特别亮。
“怎么会,这一路上多谢你了。”十三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看着站在礁石上的七。
“哼,你知道就好。”空气里传来女人小声地嘀咕,突然女人将一把匕首扔到十三的面前,“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十三捡起匕首,刀刃处的暗光一闪而过。
“七。”十三将匕首重新抛了回去,“你来吧,我自己下不了手。”
“怎么?你武功虽是不济,但是向来是心狠手辣的性子,这会儿对着自己就下不去手了吗?”
“因为,现在的我,舍不得死——”话音刚落,十三便看见自己胸口插过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她回头,“十四——”
“十三!”不远处的七一掌打飞了站在十三后面的女人,“你干什么?”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狼狈地倒在地上,口气却依然凶狠,“是堂主的命令。”
“师傅她——”
“七——”十三躺在七的怀里,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十三。”
“我不想死的——”眼前走马灯似的晃过她这一辈子经历过的事情,欢乐、悲伤、痛苦、挣扎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
“我知道,我知道。”
“帮我好好照顾他,好不好?”十三抓着女人胸前的衣服,瞳孔却开始涣散,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留下了这么遗憾的一辈子
“好——”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就在那天晚上,他跟丢了她。
她留下了许多东西,足够他花销一辈子的钱,两层的小楼,她所期许过的任何东西,她全部给他了。唯一不曾给予的,便是她。
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这一年,他三十二岁,他嫁给了一个面容平常的鳏妇,完成了她最后的期许。
在她走后的第十七年,他仍不知,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