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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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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面一道目光灼灼,我抬眸迎面,突然觉得,这南堰的冬比北冥还刺骨。我身子微颤,硬生生将目光聚集在面前的雪白果肉,脑中却印刻着刚刚那一幕。
他着一件金色束腰长袍,腰间是一条同色祥云纹宽腰带,身形欣长笔直,丰神俊朗,优雅脱俗,由内而外散发出高贵气韵以及不可侵犯的王者气息。身旁女子一袭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似真似幻;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目如星,腰肢如柳,面着淡妆却妖娆妩媚;她微低着头,脸侧向他,似是极仔细地在听他说话,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尽是动人心魂。好一双璧人!
今日的荔枝竟满是苦涩。就连空旷的殿堂也瞬间拥挤起来,空气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我一手护住小腹,一手轻抚胸口。许是感到我的烦躁,南景天转身:“可是不适?”
“嗯,想回侯府。”想是我的眼神充满逃离的渴望,他定定地看着我,愣了神。
他那样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妆粉太浓,胭脂太艳丽?难怪刚刚进门时有几个人盯着我看。被他看得不自在,我咬了咬唇。“难看么?”
他抬手,将我额前的碎发夹在耳后,抿唇一笑:“不能见人。”
我气绝,正欲发作,他身子前倾,在我耳边道:“太好看,怕被人抢了去。”
我脸庞通红,这厮是故意的。不知为何,纵使媒婆上门千万回,他至今未曾立妃,不是有隐疾,便是心有所属。今日,我这现成的挡箭牌当定了。他如愿了,难为我,火里烧,油里炸。不必出这殿门,便要被花朝节上众多名门淑媛的眼神给凌迟至死。身后一道凌厉冰冷的目光不时寒气逼人,我只觉一阵冷,一阵热,又有些心慌起来。
见我窘迫,南景天笑的更加开怀,将我的手握住,轻轻揉捏:“你身子弱,请太医给你好好调理一阵。”
“每隔半年,师父便会给我诊脉,开方调药,我没事。”我抿唇一笑,心中一片柔软,暖暖地,望着他。从小到大,能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人真的不多。
“你若哭花了妆容,定会惊为天人,艳压全场。”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刚刚培养起来的那点情绪立即烟消云散。我恨恨地抬腿踢过去,却被他的双腿钳住,动弹不得。又急忙伸出另一只,瞬间被擒。我怎能忘了这厮武艺不凡,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么?这个姿势实在是,若目光能成为利器,只怕我此时已是万箭穿心,体无完肤。
“快放开。”耳畔一片燥热。
“送上门,为何要放?”这人!这人是活脱脱地调戏啊调戏!大庭广众,虽然身前便是案台,可总有人发觉,他不怕被人笑话?弄不好,明日便有坊间传闻:花朝会上,南堰景侯与一不明女子亲密过甚。相传,此女子为侯爷风采所折服,自动送上门……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此言不实啊不实。
“摇头做什么?”
“我要回去。”话一出口,我猛然发觉,竟是向师父撒娇的口气。
他不再作弄与我,道:“我以为你想来的。”
我的确想来的,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况且,我只想偷偷来,不要被那么多人注意。如今,只怕人人都在猜想坐在侯爷身旁的我到底是谁。看别人的热闹,变成了别人看我的热闹,能舒服么?我在心中嘟囔。
果然,待南景天一个转身,便有不怕死的上门来,“鄙人乃礼部侍郎钱进,家父官居本朝右相,不知这位佳人是哪家千金?钱某有幸与小姐相识,他日渴望登门拜访,邀卿游园。”
油头粉面,满肚肥肠,目光猥琐,语意轻佻,偏偏捏着一把纸扇装腔作势。若他知道我并非哪家小姐,只是一名弃妇,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眼珠一转,回到:“夏青初到贵地,尚未一游,不知钱大人可有好推荐?”
听我如此说,礼部侍郎面露得瑟,侃侃道来:“我南堰乃雨水充盈的风水宝地,山青俊俏,水丽秀美。隔日有我作陪,定保小姐尽兴。”
“哦?不知钱大人要带夏青去何处赏玩?”我兴致高昂,接话道。
“莲山。莲山之山水乃我南堰之甚,相传上古时期,莲山上住着一名仙女……”这厮一脸神往,恐是肖想着那位仙子,欲想与之相好。
我忙打断道:“莲山之山水,夏青亦是早有耳闻,确实盛名远播。只是,我亦曾听闻,青芒山更具一筹。不如一游青芒山,如何?”
他神色复杂地斜眼望我,半晌,有些无趣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青芒山……,不提也罢。不如明日我登门再议?不知小姐现居何处?”我心斥笑,竟然还不死心。
“钱大人若想到我侯府一访,我南景天自是欢迎之至。正好南景天想讨教一下今年科举的相关事宜,特别是参加科举的人选问题。”
只见钱大人脸一阵红,一阵青说:“礼部最近事务繁多,关于拜访之事再议,再议。”
我不太明白他们话中是什么意思,便望定南景天,有些茫然。
他说:“通过科举加官进爵,是我朝唯一途径。而科举并非人人都能参加,有些人有才能却无人举荐,或被人挤占名额。相反有些人资质平平,却位高权重,在其位不能谋其事。为何会如此,中间的猫腻礼部侍郎应该最清楚。我朝曾颁发律法,科举考试旨在招揽有才之人,人人都能参加,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皇兄最近正在关注此事,已有部分官员被革职查办,他如今当然避之不及。”
原来如此,我给了南景天一个“你真阴险”的眼神。
他挑眉,说:“难道我会错了青儿的意,你实是想与他深交?”
深交两字,给我听出了咬牙的味道,他越是说得随意,越是令我心里发毛,我立即摇头,表明立场。
他笑,宛如日月星辰般璀璨,叫我一愣:“摇得这般快做什么?也不怕头晕。”
我正纠结着想要辩解一番,一道尖利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王上驾到,王后驾到。
同众人起身,我稍稍后退一些,想要与南景天保持距离,不想被他不动声色地拉住。我便挪了挪,站在他身后,想着至少不那么显眼,他也就随了我去。
一阵叩拜礼之后,众人入席,我便正襟危坐,想像着自己成了传说中的淑女。却又管不住自己的眼,偷偷瞄向坐在上位的南堰王上,南景天的皇兄。两人长得有些相似,果然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只是堰王的一双丹凤眼更加招人。再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后。王后端庄得体,雍容华贵。只是陪着君王到此,亲眼看着这些女子对着自己夫君示好,不知她心中是何种感想?若换来我,定是坐不住的。管不住的眼又往那抹金色望去,将将逮个正着。我心一慌,再也不敢抬头。
花朝节始,大家闺秀纷纷亮相,本来有热闹,我是一定要凑的。还是类似与结亲这种热闹,只是安子辰的存在,时时令我坐立不安。
几名贤良淑女至殿堂中央的高台一一展示,有的舞技超群 ,有的嗓音甜美,有的琴艺非凡。尤其是陈尚书家的千金,集大家之所长,歌艺、舞艺、琴艺皆胜人一筹。
说起这个陈媛,真是此次花朝的一匹黑马。花朝前,从未听说陈尚书之女的任何传言,就连她会参加此次花朝会也从未听闻过。原来,陈媛亲母早逝,其外公乃济南富甲,只得其母一女。女儿病故,便接了陈媛养在济南,以谓念女之思。陈家有此一女,众人都已淡忘。如今,她突然出现在花朝会上,且艳压群芳。众人皆想一窥究竟,却偏偏陈家千金,薄纱蒙面,只一双凤眼妩媚风情流转,惹得各位看客心痒难耐。
那双凤眼不时往我们这边漂来,多看了两眼,竟有似曾相识之感。那眼在我与南景天之间徘徊。看向我时,精光一闪,我心中哀嚎,又多了一个欲将我剥皮之人。我斜眼望向南景天,美人顾盼,竟不为所动。脸上一片坦然,定是常常被美女念想,才能如此淡然。若换成了我,定是要波涛汹涌的。如今,我莫名其妙成了无名箭靶,心中很是忐忑,小腹隐隐作痛,看得着实无味。
南景天见状,微笑道:“再陪我坐会儿,我同你一起回去。”
开玩笑,他今日是众女心中的首选,若因我而提前离开,坏了他大好姻缘,我真真是罪不可赦。那群虎视眈眈的女子又得为我记上一笔,我在南堰就莫要出门了。
“你今日事忙,不好走开,叫人送我回去就行。”
“无妨,今日之事已全部安排妥当,不会有事。”他转念一想,又道:“或许你可到我在宫中的寝殿稍事休息,如何?”
“好。”只要不用呆在这儿就行,“你不必着急,等事情全部办完再来接我,我只是乏了。”
说罢,我微微欠身,便要离席。他一把将我抓住,蹙眉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毛毛躁躁地,你知道我的寝殿在何处么?”
我撇嘴,“问问便知了。”
“你要会问,便不是你了。”
呃,我着急着摘除挡箭牌的名头,的确不敢抓着人问,他的寝殿在何处。况且,我一人去他寝殿,别人要展开如何丰富的联想啊!
他摇摇头,找了人来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