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萤火虫》故溪

9、疑似故人

　　一路无话，车子却在超市门口停了下来，我忍不住问他：“你住超市？”
　　他看白痴一样看我：“你以为超市是酒店？下来买东西。”
　　“哦，”我依言下车，后知后觉道,“奇怪，我为什么要下来？”
　　他锁好车，往超市里走，一边回答：“你到我那里住难道不吃不喝？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自己选。”
　　听他这么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不用了，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这里可没有小市场让你捡便宜的买，更何况不只你吃，我还要吃呢。”
　　我一愣：“你也要吃？你不是要到你叔叔那里住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是说到他那里住，可没说到他那里吃啊？”
　　我有些生气：“难不成你要跟我一起吃饭？骗子。”
　　他笑了：“我骗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在自己家吃饭？再说了，你在我那里白吃白住房租不收就算了，你做顿饭给我吃又怎么了？”
　　我气道：“又不是我要去的，明明是你自己要我去的。”
　　“是啊，可你答应了不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咬唇：“那你为什么要我去你那里住？明明就可以不说这个话的，现在又来欺负人。”
　　他低头凑近我：“我想吃你做的饭啊。”
　　“什么？”我疑惑地看他。
　　“听季炀的话，似乎你做的饭很好吃，所以我想尝尝。”
　　换我无语了。
　　他拍拍我的头：“走吧，你只要给我做饭就好了，买什么我付钱，放心好了。”
　　我心说当然你给钱了，难不成还我掏钱？明明你就是想让我来当大厨，还假好心地说为了我安全。我腹诽着跟着进了超市。
　　我再次诧异地看着陆之珩：“陆之珩，你爱吃这些？”我指着购物车里的核桃、红枣还有各种蔬菜。这厮怎么看都不想素食者啊？而且像红枣这东西，我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菜适合他一个青年男子。
　　他拉着我到了肉食区：“不可以？再说荤素合理搭配才是至上饮食，孤陋寡闻。”
　　我白了他一眼。
　　看到他买了好多牛肉、猪骨、鸡，我忙拉住他：“太多了，这要做好多天，不如吃完了再买新鲜。”
　　他点头，然后看我：“你喜欢吃什么肉？”
　　我一怔：“这还用喜欢？不都一样吗？”
　　他无语，将鸡拿出来，又放了两盒牛肉：“牛肉要好些……”
　　我默默无言。
　　挑好吃的，他又硬给我买了生活用品，牙刷毛巾，甚至还有洗面奶，我忙放回去：“我不用这个的，不用了。”
　　他看我一眼也没再勉强放了回去。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安，我没有想让他为我买这些的，我甚至连牙膏都带了，只是他非要买我拗不过他，心里这样不妥，想着什么时候要把这些钱还给他。
　　路过服装区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你没有睡衣吧？我们去买件。”
　　我拉住他：“不用，随便穿什么睡都一样。”
　　他还是直往前走：“睡觉就穿睡觉的衣服，你把饭做好就是了，这些算我的工资。”
　　我发怔，他却停住了：“这里的衣服不好，等会儿出去到店里买。”然后又拉着我走了。
　　我咬唇看他：“陆之珩，真不用了，我……你买这些我没钱还……我不想欠你的。”
　　他停住脚看我：“还？你以为我白送你的？不过是想你用心给我做饭，要知道我要求很高的，要是做得不好吃，可别怪我欺负人。”
　　我将信将疑看他：“真的？”
　　他挑眉：“我家佣人连衣服都是我们买，你以为呢？”
　　我咋舌，真有钱，富贵人家的佣人都那么幸福，心里也不那么纠结了。
　　我看着满店的衣服实在不知选哪件，我看了半晌，无助地看向陆之珩。原谅我从来没有买过睡衣，哪里会选。
　　他瞪我。
　　我委屈极了：“都说了不买了……我从来没有穿过睡衣，哪里会挑……我都说不会穿了，你还让我买……”
　　他无语，然后帮我挑，指着一条紫色的吊带睡衣问我：“这个丝的穿着凉快。”
　　我猛摇头：“我不穿吊带。”
　　他又拿起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这个，面料软也不错。”
　　我看了看短袖和长度，又摇头。
　　他愣了，看着我：“你不会连睡衣也穿长袖长裤吧？难道除了洗澡你其他时候都把自己藏在衣服里？”
　　我看他一眼，埋头看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拿了件白色的衣服到我面前：“这个袖子到手腕，下摆也盖过了小腿肚，总可以了吧？再没有更长的了，这可是夏天。”
　　我抬头看了看，纯白的睡裙，袖口下摆有些小花，胸口也绣着银色荷花，样子简单而且也合适我。我点头，我很喜欢。
　　他面带愠色的看我，似乎不耐又无语。
　　我抱歉地冲他一笑。
　　他哼一声，付了钱带我出门上车。
　　车一路行驶，我忽然想起件事，对陆之珩说：“你没有对殷涯说不该说的吧？”
　　他看我一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瞪眼：“你说呢？你干的事有几件是该说的？”
　　他摇头：“夏成蹊啊，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才想到要我封口。你不怕我已经告诉他了？”
　　我咬唇：“你不会。”
　　他愣：“为什么？”
　　我低头：“不知道，只是觉得……觉得你不会。”
　　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说：“我不顾忌他总要顾忌若初。”
　　我点头，由衷道：“若初姐姐很好，你不要辜负她。”
　　他叫：“什么辜负？小孩你懂什么，我跟若初不是那样的。”
　　说话间到了他住的小区，我没再理会他的否认，他见我不理睬也就不再说，只是说我想错了便不再开口。入小区大门时，一辆车正好驶出，我看到车里的人一惊，正要看仔细车却开出去，我忙摇下窗玻璃，探出头去，只是车开得快，我只来得及看车里人的背影，尽管这样我还是有些疑惑，那个人……
　　“怎么了？”陆之珩见我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我摇头，再看出头去看了一眼，“只是那个人……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旧情人？看不出来啊夏成蹊，年纪不大已经有了这么多过去了。”他戏谑。
　　我白他一眼：“我就只跟殷涯好不好？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转过头看前面，嘴里道：“那可不一定。”
　　“真的是第一个。”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被他也弄得郁闷了，加上刚刚车里的人……我沉默起来不说话。
　　坐上电梯到了他的房子，在门口他告诉我房间的密码，我不由赞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房门用密码锁的。他笑我没见识，我也不跟他计较，本来在他们这些人面前，我就是乡巴佬，的确没见识。
　　入门后他让我等了下，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我一愣，问他：“新的？”
　　“你以为呢，这屋子里若初都没有来过，我昨晚上想起特意去买的，”他说，“夏成蹊，这屋子里你可是第一个来住的女人，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若初姐姐都没来过？”我吃惊。
　　他点头：“这是我偷偷买下的，若初前几天刚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过来看看。”
　　我疑惑地看他：“你为什么不跟你爸妈住？而且还要偷偷在外面买房子？就连若初姐姐都不告诉？”
　　他看我，忽然笑得邪气，我忙闭嘴，知道他肯定没好话，果不其然，只见他把脸凑到我面前：“想知道？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我木然地看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拍到一边去，径直进了屋不理他。
　　他哇哇抱怨一通也关门进来了。
　　我放下东西打量起他的屋子，并不大，和我想的也不一样。我本以为像他这么张扬嚣张的人，房子一定会怎么奢华怎么弄，可是这个房子却很简单，黑白风格朴素大方，一厨一卫，还有一件卧房。没有什么精致的家具装潢，简单至极。
　　“这真是你的房子？”我怀疑地看他。
　　“怎么？不像？”
　　我点头，太不像了，这样的房子真不是他的风格。可是我却很喜欢这样的简单，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怀疑自己对陆之珩的认识，是不是从前对他的看法太肤浅了？
　　他一手放到我肩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有内涵的美男子？”
　　我瞬间无语，觉得刚刚的怀疑是多余的。我在房间里转了转，指着客厅墙上相框里的照片：“哪有人把衣服的照片挂在这里的，陆之珩你真是怪胎。”
　　他嗤了一声：“你懂什么，你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吗？这件衣服是萤火系列的第一件作品，是丛云的成名设计，”他一顿看我一眼，一脸鄙夷，“不知道丛云吧？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萤火和萤光是她作品的两大系列，前为女装后为男装，全部都是亲手制作，所以这两大系列数量极少，一件难求。就拿这件衣服来说，她只做了唯一一件，你知道开价到什么地步了吗？”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掂量了下，猜测道：“一万？”
　　他皱眉。
　　“十万？”
　　他更加鄙夷：“你也太看不起她了吧，十万就打发了？”
　　我咋舌：“再好也不过是衣服，这么贵谁还敢穿？不怕到街上被人扒光了？”
　　他眼角一抽，颇为恨铁不成钢：“你以为这还是随便穿在身上的衣服吗？也已经是艺术了，买回去的人都是收藏的。”
　　我不以为意的撇嘴，有钱人就是奇怪，好好的一件衣服就拿回去裱起。
　　他压住火气：“当时有人开价到一千两百万，她却没有卖。”
　　“什么？”我大吃一惊，“一千两百万？”有没有搞错，上前去打量衣服。一件月白的裙子，我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是十年前，现在还有人要买这件衣服 ，据说已经出到三千万了，可她还是不买。”
　　我奇怪道：“她为什么不卖？仅仅因为是成名之作？”
　　他皱眉：“她说这件衣服意义非凡，她不会卖的。”
　　我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觉出这三千万的价值在哪儿，看来我果然是参不透他们这些上流人的品味啊。瞬间失去兴致，走到厨房：“我饿了，先做饭吧。”
　　我大致查看了下厨房的摆设，知道需要的东西放哪儿。然后将袖子稍稍挽起，一边把菜拿出来，一边问：“你想吃什么？”
　　“会炖骨头汤吗？”
　　我点头：“会，”我又看了看他，“陆之珩你缺钙？”
　　他看我：“不可以。”
　　我撇嘴。他又吩咐我炒两个小菜，出了厨房。一边做菜却一边想着刚刚在门口的碰到的那个人，真的很像啊……
　　我想了想问陆之珩：“你知道刚刚我们进小区时碰到的那辆车是哪家人的吗？”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得客厅里咯嘣咯嘣响，听到我的话答道：“你怎么对那个人那么感兴趣？真的认识？”
　　我皱眉：“没有看清楚，可是……真的好像。”说完歪头，很是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像谁？很熟悉？”不知什么时候陆之珩走到了厨房，懒懒地靠在门框上。
　　我继续手中的事：“是同学，跟我一个年级，以前一起赛前集训的……突然一天就走了，说是到B市去了。她跟季炀更熟。”我手中的刀顿了顿，回头看陆之珩，他一副“说下去”的表情，我叹气。“季炀很喜欢她。”
　　“哦？”
　　我回头继续切菜，慢慢说：“在我们那里，她家里算是条件很好的一个，长得好学习好性格也很好，是全校出名的乖乖女。我不知道季炀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只是我认识殷涯他们的时候，季炀就已经很喜欢她了。我跟她也是因此认识的，加上一起集训……”
　　“什么集训？”他打断我。
　　“奥赛的赛前集训，”我淡声道，接着说，“我跟她熟悉起来，我能感觉她也是喜欢季炀的，有一次偷偷就问了她，她红着脸点头。”说到这里我心中疑惑更甚，“可是高一暑假却忽然听说她跟着全家一起去了B市，没有跟我们任何一个告别。”
　　“你想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她？”
　　我点头：“嗯，我很想确定是不是她，如果是，我想带她见季炀。其实这一年季炀很想她。”
　　陆之珩嗤之以鼻：“你们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知道什么是爱？”
　　“不知道啊，”接着又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陆之珩张张嘴，却说不出来。
　　我冷笑：“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还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也冷哼一声：“至少我比你们清楚，那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你以为像你们这个年龄爱一个就会是一辈子？就一定能在一起？天真。”
　　我手不由一抖，慢慢开口：“天真？天真多好，相信比不信容易，也比不信快乐。你看，我比你幸福。”
　　他没有说话。
　　心思在回忆里打转，有那么些东西似乎留下了痕迹，却又好似如风刮过，我轻声说：“可是季炀很喜欢她，哪怕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那段日子季炀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绝望的样子……那种感觉陌生，却又很熟悉……季炀他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小米，很喜欢很喜欢。”
　　两个人好久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不知想些什么。
　　良久，他打破沉默：“你倒是很关心他，你们认识多久了？”
　　“当然关心，对我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家人，”我想到刚认识他们时的情景不由带上笑意，“我们才不过认识两年而已。一开始我还害得季炀和阿昊拉了好几天的肚子，他们本来要找我算账的，不过……后来竟然成了朋友。”
　　陆之珩站到我身边，眼光浮动：“夏成蹊，你……”
　　我看他不说下去，问道：“什么？”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一脸犹疑地看我：“你参加什么奥赛？就你？这么笨的脑子？”
　　我没好气地看他：“我笨行了吧，全世界就你聪明满意了？”
　　他得意一笑：“就这点来讲你还不笨。”
　　我无语凝噎。

　　饭菜一做好两个就忙不及地吃起来，我们两个忙了一上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时早已经顾不得说话埋头吃起来。
　　陆之珩却一把按住我的筷子，我生气地看他：“怎么，做好饭了不让吃？还要剥削我的劳动力？”
　　他瞪我一眼，将盛好的汤放到我面前：“先把汤喝了再吃饭。”
　　我皱眉看他，很是不解：“不是你要缺钙吗？”
　　他怒目而视：“让你喝就喝，哪里那么多话？”
　　我嘀咕两句，还是端起来喝，以前想喝喝不到，现在有人逼着自己喝，还矫情什么。一口下去骨香四溢，我不由感叹，原来这么香啊。忽然有些诧异吃惊地看着陆之珩：“你是特意给我喝的？”
　　他白我一眼：“是哪个人说的要把自己养得壮壮的？你要是瘦了，他们还以为我虐待你。”
　　我一愣。
　　只听他又接着说：“你看你都十六了，个子这么小，脸色蜡黄头发像稻草，胸前又没有二两肉，站到小学生里都有人信，真不知道殷涯喜欢你什么。”
　　我嘴唇动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用筷子敲我碗：“赶紧喝，你这正长身体，没好身体怎么赚钱，真是的。”然后又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核桃对头发挺好，我看你该多吃点。”
　　我鼻头一酸忙低下头，端起汤却喝不下去，喉头什么梗着，憋得我难受，眼泪一滴滴落在碗里，我努力平静哽咽的声音，说：“谢谢你，陆之珩。”真的谢谢你。
　　他笑：“若是真想感谢，亲我一个怎么样？”
　　我嘴角一动，不由笑了，骂道：“做梦。”
　　他歪歪嘴，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作者有话说

　　么有人看啊，给点动力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