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长久不在》沐雪辰

2、结盟

　　第二天，我去看望那个擅自闯进别人梦里的剑士。不得不说，我对于有史以来第一个敢直接把我拽下神座的人，还是颇有些在意的。
　　今天的工作结束后，侍从送来了装满点心的小篮子，我拿着篮子边走边吃，随便问了几个神官，很快找到了蹲在神殿监狱里发呆的剑士。
　　剑士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粗布上打着厚厚的补丁，易受伤的部位用皮革进一步防护。他的剑瞧不见了，多半是被侍从们收去了，记忆中那把剑上破破烂烂的尽是铁锈。就是这样的普通装备，昨天竟能打倒神殿所有阻碍他的神官。
　　“你吃点心吗？”
　　被剑士盯了许久，我再也装不出无动于衷的表情，急中生智地抛出一句不能算是问候的问候。我从没有和人一起分享点心的回忆，侍从和神官们永远都是诚惶诚恐地拒绝，就如艾伦那样，恭谨却无比疏远。
　　剑士反问我：“你是在安慰我？”
　　这人的思维是不是稍微跳跃了那么一点？
　　我微微一愣，实在无法找到吃点心和安慰之间的共同点。于是，我蹲下来，颇有兴致地对视着他的眼睛，即使身在监狱，他的眼睛依然亮得闪光，仿佛一盏明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啊哈，在我的家乡，安慰别人时总会带一些好吃的食物给对方。”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习俗。”
　　“会吗？我觉得这很平常啊。”
　　剑士随意地抓了抓头发，大大咧咧地接过我递过去的点心，吃了一口后大叫一声“好吃”，然后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我见他这般好胃口，又递给他一个，剑士直接把整个吞了下去，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碎屑舔舐干净。
　　吃完后，他给我的脸色好了很多，先前的生分和戒备不复存在：“谢啦！”
　　我从来不知道神殿监狱的伙食有这么差，只需短短一天，两块甜点就能让绑架犯对绑架未遂的肉票充满感激。
　　思及此，我不太确定地问他：“这里的伙食还好吗？”虽说伙食差对审讯的成功有一定促进作用，但这里毕竟是神殿。神爱众人，提倡用慈爱感化犯人，而不是用差劲的待遇“感化”犯人。
　　过了半晌，他露出怔怔的神色，呆呆地问：“这里有吃的提供吗？”
　　我艰难地启齿：“理论上……是有的。”不好，多半是太久没人挑战神殿的权威，因此太久没犯人关进来，负责的神官自然早忘了要给犯人投食的事情。
　　“原来如此。”他苦恼地挠头，“我初来乍到所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我还以为你们喜欢用饥饿逼供法。”
　　“信不信我可以下令把你关个十年八年，让你充分熟悉下环境？”
　　这个粗神经的剑士终于被我的话吓得后退，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喂，你真的是神吗？”接着他小声嘀咕起来，声音不偏不倚正正好够我能听到的音量，“我听说，神灵都是仁爱的……难道神灵对仁爱的定义和我们有所不同……”
　　我努力按下额头上浮现的黑线：“我昨天说过了，我是神言遗族。”神灵的确是仁爱的，而神言遗族可以让粗线条的剑士在神殿的监狱里用漫长的时光慢慢感受神的仁爱。
　　“看你小小的个子，没想到顶着一个了不起的头衔嘛。”剑士一边感慨着“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好厉害”，一边站起来，爽朗地比划着我和他之间的身高差。
　　这可戳中了我的痛处。
　　神言遗族发育的年龄普遍比普通孩子要晚，尤其是男性。艾伦竹节拔高般猛窜个子的时候，我的身高还纹丝不动，以至于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越来越明显。
　　差异越多，总觉得离他也就越远。
　　“神言遗族是神离开这世界前留下的唯一后代，”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我试图转移话题，“只要是我族之人，仅用话语就可以改变物理世界，改变的程度取决于体内神力的多寡……”
　　“请你救救艾莉尔！”
　　剑士听见我的话，手穿过监狱的栏杆，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艾莉尔她……”
　　“若你带她来，我可以帮你。”
　　艾莉尔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是他的恋人吗？或是朋友？我擅自揣测着，从容地答道，“恕我不能离开神殿，如果你不能把她带来，我无能为力。”
　　果然，他露出苦恼的神色：“我可以知道你不能离开神殿的原因吗？”
　　真是个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我心里暗自赞许，笑了笑，回答了他：“这神殿必须要有我族之人的力量持续支持才能保持浮空，但我族血脉始终缠绕着可悲的诅咒，如今仅余我与兄弟两人。”
　　他侧了侧头：“必须由两人支撑神殿吗？”
　　“不，支撑神殿的工作一向是由我独自完成的。”看不出这个粗线条还有点脑筋，对话一直沿着他希望的方向推进，我顿时觉得非常有趣，说出了最后的答案，“兄弟一直躲在这神殿中，就连我也未曾见过他的模样。如果你能找到他，我就把这工作交给他几天，去救你的艾莉尔。”
　　他的脸上浮现出神殿中极为罕见的、被称作快乐的表情，很快点了点头：“我会找到他的，你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还真是自信呢。
　　我的嘴角勾出幅度，丢下句“我就期待着了”就走。衣袂传来拉扯感，我疑惑地转身，他尴尬地提问：“喂，你应该是这里的老大吧？权力最大吧？”
　　“老大”？
　　这个词我从未听过，自然无法理解意思。还好，我听懂了他的后半句，便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闪亮：“那你可以把我从牢里放出来吗？除非你那兄弟突发奇想来个监狱一日游，我在这里怎可能会与他碰面？”
　　“……”
　　“顺便可以求三餐无忧吗？我实在不想体验这种空腹生存模式了。”
　　“……来人啊，把他给我叉出监狱。”

　　「兄弟，今天我去找那个奇怪的人类聊天。他很有趣，但有时神经粗线条得很挑战我的忍耐底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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