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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没有她,我们更要好好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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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下学期已经过了一大半,我也同韩承威正式交往四个月了。在与他进一步的相处中,我发现我们两个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对盘,每次见面没说几句就要大打出手,不搞个头破血流绝不善罢甘休。看着刘飞和七月的如胶似漆,清明和安蓝的相敬如宾,我不禁开始感叹自己跟韩承威化敌为友的戏码演得实在不高明。
我们两个都是不肯轻易妥协的强硬派,性格上又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搅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好果子吃,但现在就算对方是毒药,我们彼此大概也是食之若醴吧。其实我还曾愚蠢地问过他是不是真的对我一见钟情,结果当然被他嗤之以鼻。
好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否则又不知会搞成什么模样。至少大多数时间,夏至同学还可以跟在刘飞和七月身后做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午后四点一刻,阳光从梧桐树顶倾泻而下,蝉鸣无休止地响过一阵一阵,又是一个夏天。
我、七月、刘飞三个人刚刚兴致勃勃地逛够了音像店,心满意足地采购了大量陈牧菲的专辑后情绪高昂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讲着各路明星的八卦,唐七月那女人适时地冒出一句:“我说夏至,你跟你那‘一见钟情’甜蜜小日子过得如何?”
八婆就是八婆,总是能将毫无边际的事情扯到一起。
“你又无聊到我头上来啦?”我没好气地反问,“我说多少遍了,我跟韩承威没关系!”看看看,我都没敢跟七月讲我和韩承威交往的事她就给编出来了,这要是真讲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就别骗我了,”深资八婆开始上下打量我的脸,“看你最近面带桃花眼含春水,明显就是一副倍受爱情滋润的小女人样……”
说你自己呐?还面带桃花眼含春水!你四个月里住五次医院再面带桃花眼含春水一个试试!
还没等我接口,七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手机听了一会儿,然后将它递到我面前。
“找你的,”她的表情有些激动,难不成又收到什么八卦新闻啦?“挺住啊!”难不成还是关于韩承威的八卦新闻?
“喂?”我接过手机试探地“喂”了一声,心中却没有来地紧张起来,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夏至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快回学校一趟,”那人的声音嘶哑起来,仿佛在强忍着什么一般,“你妈出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是了魂一般地赶回学校,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心中,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的,是早已逝去的画面。韩姨,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含笑的慈目?温暖的指尖?温柔的话语?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曾经的自己一直固执地认为是韩姨赶走了母亲,破坏了我原本温暖的家。长大后的自己终于明白,分开的两个人或许不是因为谁对谁错,不是不爱了,而是爱对方的那颗心,已经疲倦了。更何况任性如母亲,是绝不肯委屈自己半分的类型,碰到不懂温柔的父亲,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只可惜,当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然太晚。在病魔渐渐吞噬韩姨的美丽、温婉,甚至是生命时,我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足可以抱起她如纸般清瘦的身体,越过死神布置的陷阱,然而涉世不深的我终究忘记了,那躲不开更逃不掉的结局,叫做命运。
韩姨在她四十一岁的年纪上去世了,这便意味着,我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我捧着她的死亡通知书,呆立在操场上,只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钧重,压得我难以呼吸。一想到待会儿清明就会接到消息来这里找我,我就紧张得手心直出汗。
不一会儿,清明消瘦的身形渐渐向我走近。一阵凉风吹过,树枝树叶随着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射在斑驳的砖墙,旧日历般的墙皮剥下一块一块,就好象我们并不热烈,却又近乎残酷的青春。
咯哒一声,清明的硬底凉鞋踏上了操场外围的花砖,又垮了几步,就和我的帆布鞋并成一排。他靠在我身侧的梧桐树上,跟我一起看着喧嚣的操场。
“我们明天就回家看看吧,妈为我们操劳了这么多年,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抵不上几个寒暑。”清明梦呓般呢喃着,我听了直觉得心酸难忍,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妈去世了……”他喃喃低语打破了寂静,“她去世了……”
“哥哥……”我仿佛被一柄利剑直插入胸口,疼得连气都穿不过来,“我们要好好的,要好好的活下去!”
泪从他脸上缓缓地滑落,“是啊,没有妈,我们更要好好活……”他的唇边荡过一丝凄凉的笑容,我一时悲从心来,又是凄然苦楚,又是空荡迷茫。多少委屈,多少遗憾,多少往事,只剩下物是人非的伤口,在胸中隐隐作痛。
十三年,韩姨和清明来到我的生活中已有十三年,他们为我无私奉献了毕生的爱已有十三年。人的一生真是短啊,第一个十三年长大,第二个十三年成熟,第三个十三年变老,第四个十三年,就满头白发了。
但这一生里究竟还有多少个十三年,能够让我们再来一场华丽的相遇与离别呢?
……
那个女人穿着水色的旗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她温温婉婉地笑着:“夏至是吗?你就叫我韩姨好了。”
这是我们的初次相遇。殊不知就是自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咬紧、转动,我们之间的一切过往都因此冥冥天定,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是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很短暂?就像生命,就像梦境,就像……爱情。
一个声音似从天际传来,又似在耳畔响起,它伴随着百合花绽放的声音,是那么真切,那么清晰——
生活如同溪流,穿越高山峡谷、蛮荒荆棘,一路跌宕起伏,但最终都要汇入茫茫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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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巨大的香樟树顶渐渐沉入地平线,我独自一人向宿舍走去。自从我上了大二清明升上大四开始实习,我们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虽说许久不见并不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得疏远,但我的胸中一直涌动着某种莫名的不安——关于清明,更关于自己。
正当我打算上楼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着浅咖啡色连衣裙的女子。
“夏至,”她向我招呼道,“我等你很久了。”
我借着宿舍楼门口的灯光,终于看清了女子的相貌。“是安蓝学姐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微笑着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最近他的举动有些古怪,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所以只好来请教你了。”
这个“他”,是清明吧……我的神色有些黯然,半晌才开口道:“有些事他不讲或许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再刨根问底呢?”
“对不起……”她垂下双眼,“我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关心则乱,或许吧。
忽然,她抬起眼注视着我,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开始怕了,真的,怕了。”
“你说什么?”我惊愕地望着她,因为无法理解她言语中的真正含义。
她的表情有些落寞的意味:“当初是我主动提出要和他在一起的,即便是知道他对我的感情远非我想象的那样,但我有让他爱我,只爱我一人的信心。只是现在,我有些怕了。我接近他,跟着他,用尽一切手段终于当上了他的女朋友,我以为只要这样,他就是我的了,但事实上……”
她叹了口气,眼圈似乎有些泛红。“我从来没有真中拥有过什么,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夏至,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拒绝我这样的女孩?他表面上是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实际上,我却根本接触不到他的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我悠悠地开口,心中却升起一缕不安的烟雾——我总觉得安蓝口中的那个“他”,不像是清明。“逃离,在另一个意义上就是奔向。正如放弃恰恰意味着一种恪守。如果你觉得注定无望,还不如放手的好。”
“可你知道,这很难。”她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
“注定无望还飞蛾扑火,你还真像——”我苦笑了一下,吞下了后半句,半晌才慢悠悠地说:“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这世间种种若真的可以说忘就忘,又谈何情根深种呢?你我凡人,超不了凡,脱不了俗。”
“夏至,听说你和承威在一起了。”她仰头看着微暗的暮色,“是真的吗?”
我心下了然一笑:“是真是假又能如何,既然无法改变,只是一味深究又有什么意思呢。”
安蓝沉默了。我注视着她深思的表情,陡然想起这个看似滴水不漏、八面玲珑的女子,也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迷茫。
许久,她终于开口:“夏至,你好像……变了。是因为他吗?”
一瞬间的失神,因为双方心底都明了这个“他”,代表了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这世上,只有一条路不能选择,那就是放弃的路;这世上,也只有一条路无可逃避,那就是成长的路。
正思索间,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至夏至,还愣着干嘛?我快迟到了!”七月那八婆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沉闷气氛。
“啊,安蓝也在!”你才看见啊,真服了你了。
安蓝见到风风火火的唐家八婆立刻自然而然地点头微笑:“你好。”继而转头望向我,“既然夏至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还有,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许多。”
“那么,再见了。”我冲着她远走的背影挥了挥手。从某方面来看,我们是很相似的——敏感,冷静,似乎还不得不戴着面具保护自己。真希望我们是在另一种情况下相遇的,那样,我们或许可以成为知己吧。
“我们走吧!”七月一步上前揽住了我的胳膊,“刘飞今天有事不来了。”
“哦?噢……”我这才想起,今天是七月去“ACQUARE”西餐厅弹钢琴的日子。这女人真是赚外快赚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