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光阴》天*一

3、三．

　　接到张良的电话，陈平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里面一个陌生人说：“请问是陈先生吗？这里是‘百利达饭店’……”
　　当他开车付了账单，并把睡得昏沉怎么都无法叫醒的男人放上车，礼仪周全又富有热心的服务生还在说：“这是醉酒的一种表现，只要等他醒了就好了，您不用担心。”
　　陈平瞥了眼睡倒在车座上的男人，好气又好笑之余又觉得惊讶，想不到这个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样，在事隔半个月之后两人再次相见。
　　陈平把张良脱光后放进浴室随便洗了洗又帮他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张良全过程都在安然地睡着，倒让陈平叹为观止。
　　这样把张良放上了床，陈平摸了摸男人温润的脸，再有欲望也只得熄灯盖上棉被纯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陈平模糊间听到了几声低呓，然后顺手拉开了床头灯，昏黄灯光下，睡在他身侧的张良已然张开了眼，陈平看向他，还未开口，却听男人冷静地开口道：“我叫的是陈然吗？”
　　陈平愣了，不知道是因为他听到了张良梦呓的名字还是因为他看到了张良脸上有泪。
　　想了想，陈平道：“你喝多了，睡吧。”
　　夜确实深了，深夜私语语调不由得低沉了下去。陈平甚至还伸手帮张良拉了拉被子。
　　不想张良一把抓到了陈平的手，这让后者的动作停了下来。
　　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中对视。
　　“今天是我哥哥的忌日……”陈平一边听着身边的男人这么说，一边却分神看向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最后选择重新躺下，听一听相识以来从未吐露心声的张良会讲出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故事要从六年前讲起了，”张良这么说着有些许自嘲的意味,“当时我带着我的女友去见我的父母，这是一次以结婚为目的的摊牌行为。现在想来真是我一生少有的激情……”
　　陈平的脸侧到了光源所照范围之外，无法得见他的表情，却听他插嘴说道：“后来呢？”
　　“当时的见面情况还好，后来，我只知道她带着我父亲给的钱离开了。”
　　“她是你口中的陈然？”
　　“嗯……”
　　“那与你哥哥的忌日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在今天叫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因为，再见面时就是我得到我兄长死讯的时候……她也在那辆车里，当场死亡……”
　　陈平握紧了张良握着他的手，甚至让张良有些疼，但张良这时心里苦涩异常没有注意。
　　气氛一时一滞，好一会儿，才又响起了陈平的声音：“她、陈然怎么会与你的兄长在一起呢，你知道吗？”
　　“…………”陈平身侧的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平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张良轻轻应道：“知道……后来知道的……后来从我父亲那里得知两人‘交好’已久……车祸处理之后，他们的孩子就被带入了我们家……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当时是三岁，现在都六岁了……”
　　“你爱陈然吗？”陈平忽然大声问出，打断了张良哀伤的自语，缓了缓，又道：“你相信这是她会做的事吗”
　　张良从悲伤的心情抽离出来，不明白为什么身侧的人显露出一种隐隐的怒气，但他却开口回答道：“我那时真得做好了一切准备，远走他乡或是隐姓埋名……可她既走，不论原因是什么，我追问了又怎么样？”
　　陈平不再回答，一个起身，在吓了张良一跳时，紧接着一下子扑到了张良身上，一把抽离张良的被子时，嘴也吻上了张良的。
　　张良吃惊了一下，但很快沉溺到了□□里面……他在想或许这是这个气势外放的男人对他独特的安慰方式……
　　第二天，张良被闹钟吵醒。
　　陈平早已醒来多时，等张良洗漱好，都已准备好了三明治、煎蛋与热过的牛奶。
　　吃完后，两人同时出门。
　　张良知道陈平是从国外辞职回来，正处在无业修整期，看到他西装革履，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口问道：“这是要求职？”
　　相识近两个月，两人除了上床倒也没有说过比昨晚更交心的话了，但张良说了后，不知不觉就对陈平更为上心了，不然他也不会开口询问对方的生活安排。
　　他在开口时，心里甚至想自己在Ａ市的人脉帮一帮他，甚至又同时在思量以陈平现在居所可以推测出他其实不是一个没有实力的人……
　　但陈平只是沉默了下，不置可否地说：“也许吧。”
　　张良打的上班的途中，想了想陈平的事。俩人第二次相遇，是在一个车展上，张良看着一个女人缠了陈平很久，看样子是让他给自己买下一辆女式轿车，其实她想他买给自己、他想不想给她买又能不能买得起关自己什么事，但张良想到第一次那男人在捏了自己下巴做出了个自我介绍就自此别过的行为，就上前，走到二人面前，笑着开口：“怎么回事呢？前天不是才对我告白过，怎么今天就换了个女的呢？”
　　人如果不是因为太寂寞无聊，谁会去干一些出格的事？
　　找上了陈平，无非也是因为如此。
　　想起那天在那个女人走后，两人走到了一个角落的对话。自己说了什么倒忘记了，陈平最后说的是：“既然我都告白过了，而我的女伴也被你气走了，不如你来陪我吧。”
　　以□□关系开始，两人也相识……两个月二十三天。
　　这个男人不粘不缠，外表强势但内里又不失温柔体贴……这样想想，还真的是全身优点了……而自己也在昨天醉酒后向对方坦露了自己的心声，其实情感先于了理智接受了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叫作陈平的男人……张良缓缓转动着思绪，如果对方也愿意的话，他想把□□关系再进一步发展固定下去。当然如果对方不愿意有情感纠缠的话，就连□□关系也切断比较好，在自己有了这方面的心思的前提下，也许单纯地保持朋友关系更好。
　　在通往公司的的士上，张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感思路。
　　只是世事总是不能按人的设想走。张良才进入公司，忽然就收到了人事部送来的紧急通知，说是给他这个市场总监添置了一下“副总监”……
　　张良愣了，他愣回神让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苏小丽先出去。
　　他站在办公桌前，看了又看这一份人事通知。
　　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人通知他。
　　“盛世”百年庆典之后，这个百年家族企业就顺理成章交到了刘家这一代当年的手中……张良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界当家会有一些动作“铲除异己”，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归为“异己”的范围，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行动……
　　张良也是见惯了商场上的敌我拼杀、尔虞我诈，也可谓久经沙场，只是……被自己人暗算，真是有一种一刀直捅入心脏正中的疼痛与窒息感，当这种感觉暂时平息，便是一种被愤怒包裹的失望。
　　怎么办？去找现在“盛世”的当家刘定邦理论？即使去找到才卸任的“盛世”元老又如何？好，人家一心怀疑、防备自己，即使留下了职位，又怎么能得到上位之人的信任？如果没有上司的信任，肯定不会被委以重任，之后自己的权利自然会被一步步架空，结果自然不堪。再退一万步讲，都明摆着把棋子插到了自己身边了，事前都不曾告知，这么强硬的作风，不是明摆着不想跟自己再客套了吗？对方都来硬的了，自己跑过去又能理论出什么？即使对方好声好气地解释说这是新主人上任新政策新气象，自己就要继续坐在这里等权利被架空吗？
　　张良一瞬间又惊又怒，心念电转。他想得多，想得深，想到了最后，反而冷静下来，他现在当然是要暗兵不动，他定了定神，先是一通电话打到了总裁办公室，是刘定邦的秘书接到的，秘书甜甜地应道：“总裁说了您肯定会打来的，交待说一切等下午三点的高层会议再讨论。”
　　张良挂断电话，一切如自己预计，倒也平静下来，这才看到手里的人事通知最后一页白纸黑字写着下午高层会议上会介绍新人……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上次给自己一个无限期的歇假时，自己还想着这是公司体恤自己多年的付出，让自己好好养病，如今想来，这个“无限期”是一种这样的暗示啊，知情者怕不早在暗地里笑了很久了吧。
　　一时间灰暗的想法生了出来，就再也不能止住，最后想着这样的地方不等也罢，反正自己也是为了还一个人情才来这里的，人情还完了，要走是自然的……这样，父亲也不能说什么了吧……
　　中午他吃过午饭，忽然心血来潮给陈平打了个电话，对方温柔地听他把一切又讲了一遍，张良讲完，想听对方的评论或是安慰，但久久听不到手机那边人的回音。
　　“陈平，你还在吗？”
　　“……在，有些事。”
　　“嗯，麻烦你了，那你先忙。”张良心里一黯，但语气反而恢复了淡然，礼貌地道歉之后，正要切断电话，却听对方快速地说道：“张良抱歉。”
　　张良以为这是陈平不能给以自己安慰而表示出体贴的歉意，心里一时舒展下来，嘴里应道：“没有关系。可是我想见你了。”
　　“我们马上会再见的。”对方这么说着，然后电话就切断了。
　　张良愣了一下，最后想看来是真的太忙了……是啊，今天他也要找工作的样子……还是早点给他表明自己现在的心意好了，这样，帮帮他也就有理由了……恋人关系似乎也不错的样子。这样胡思乱想着，倒让因为事业生出的苦闷好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