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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略【一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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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克里琴斯重见天日,虽说她并不非常在意这微不足道和苟且偷生的世界。
而且马路也新建起了一座高楼。
从百叶窗的缝隙间俯瞰下面的建筑工地。
这地方本来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可谓是门可罗雀,这电焊火花味,尘土味,或者没有干透的水泥味儿从窗子里渗进来,三种味道掺杂在一起被她吸入了鼻腔,可却显得维和了些。
大楼一天天的在增高,遮挡参差不齐的钢筋和玻璃窗的灰色挡板的面积也在扩大。敲击金属的声音还像是隔的老远的电视里传来的一样,连父母的打闹声都被掩盖了去,屋子里的电话铃声,或者电脑开关机时的电子音,很明显,他们没有带上那外带的,丑陋的,毫无色彩搭配可言的老旧耳机。
虽然就和那圣托里尼的白色教堂在穹顶上的吟读声一模一样。
玻璃分崩离析,毒虫一骨碌的跑了出来,就和那腐坏的绿水同样的使人尖叫崩溃,蜿蜒而上的从脚跟爬到腐烂的脖颈之上,理智被汁液融化,腐蚀,消灼。
空洞的房间只有杂乱无章的焦躁抖擞声。
克里琴斯拉低了帽檐被抱上了健壮的骏马,前方的牵马人在空中飞舞的墨绿色领带还能在自己不多的视线中偶尔出现,身旁宽阔的马场和蛊惑着嗅觉的红蔷薇,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已经逝去的祖父亦或是坐在前方摇篮里的少年。不经意的用手掌抚摸眼前的纯白色鬓毛,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比离开家乡之前又长长了一些。牛仔帽的帽檐在忽有忽无的出现在自己的眼瞳上方。苏珊·克里琴斯,父亲财产被没收,窘迫落魄。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收养自己的浮士德主人,让她离开了自己那充斥着杂乱脏污的家。
一阵强劲的风把帽子刮去,还有种植在肥沃土地上的蔷薇和野菊的不同颜色的花瓣也在空中任意的飞舞,白马的颈毛顺着头发的方向飘飞,牵马人的衣物杂乱无序的遮住了克里琴斯的视线,如无尽黑暗的衣服满溢出了眼眶,前方有人在颂唱不知名的歌谣,牵马人有些促狭的笑了起来,对克里琴斯耐心的解说着,
“Irish Lullaby,是爱尔兰的一首摇篮曲,小时候母亲经常唱给我听的那首。”
克里琴斯疑惑的抬起了视线,撩了撩披散在双肩前的碎发,恍然顿悟似的对牵马人说道,
“先生是爱尔兰人?”
牵马人又笑了起来,但却带了点戏谑和自嘲的味道,讪笑着答道,
“paddy,你可以叫我paddy,算是很常见的爱尔兰名字。”
克里琴斯心不在焉的敷衍着,而牵马人像是知道了这语气中随意便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前走去。
可是到了最后,似乎是这条乡间小路过于绵长了一些,他终于奈不住寂寞,抢先了克里琴斯一步开口,“那小姐您呢?”
“Mary,同样是很常见的爱尔兰名字。”
“那么小姐也是爱尔兰籍?”
“并不是,随意想起来的假名而已。”
“哦哦——”Paddy上下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意味深长的仰着头回答道,手中也沾到了下嘴唇上留下的一些污迹,平视着自己的手掌,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无意义的摩擦,“这样啊——”
克里琴斯凝视着已经随风飘逝在连绵的山脉后牛仔帽的身影,贫瘠荒凉的土地只有不适时的蔷薇花生长在护栏中的保护圈内,Paddy的余光瞟到了克里琴斯望向远方的视线,克里琴斯也扫到了Paddy眉毛下几点棕黄色的雀斑,“这和风景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呢Mary小姐。”
克里琴斯饶有兴趣的挑起了嘴角,弯起的眼睛随着眉梢也带着了欢喜的味道,嘲讽似的开了口,“可我却觉得格外的有意思,难道马场有这么说吗?Paddy先生?”
牵马人Paddy努了努嘴,有些似少女嗔怒般的甩开了牵马的缰绳,在眼瞳下方的雀斑在光斑的照射下也显得更加显眼和鲜明,
“并不是!Mary小姐,”
他顿了一顿,表情瞬间又恢复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模样,
“是撒旦的天堂啊,金色大门关闭,祝你顺利,克里琴斯。”
一股欲望和占有欲充斥了克里琴斯的胸膛。
温馨的田园与花朵,宽广的大马场,金色天使的喷泉,伸长脖颈鸣啼的知更鸟,浪漫优雅的蔷薇,这本就不是属于这平凡庸俗的人类,都应该属于我!不,这本就是该属于我的!
淡黄色而爬满藤蔓的摇椅,克里琴斯瞬间淹没在那天鹅绒与软榻垫之中,怀里还抱着一杯凉透了的红茶,而茶壶和甜点却不知在何处精巧的摆放着,是否早已躲过了世俗的眼睛了。
黑色浓密的秀发散落在双肩之上,纯色的礼服是这家仆人唯一的装扮相。
眼前那人对他脱帽行礼,像是对待淑女一般的口吻对克里琴斯说道,“您就是浮士德伯爵?”
克里琴斯显得毫不惊讶,反而呷了一口还算得馥郁醇香的淡红色茶叶,俨然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
原本纤长却蜕皮的手指卷着长发的发稍,还可以看到因为长期在水中浸泡而浮肿胀大与结疤的掌心,连纹路都变得影影绰绰,以至于根本看不出个真假。
红茶还未通过喉咙而进入空空的胃部,反之滞留在舌尖细细品味,直到一梦经年,口中之物没了味道,食如嚼蜡。
红茶始终没有咽下去,在唇边慢慢的徘徊,最后还是顺着嘴角流到了下颚,构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
小巧的礼帽随着头颅的角度划过一个弧线,无声的掉落在地。
她抹去了自己唇角的血迹,怀有深意的凝视远方,看起来像是在寻找那顶被吞食腐肉的老鹰叼走的草帽。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肚皮白。
迈克尔优雅得体的动作使得安吉尔恍如隔世。虽说迈克尔年仅少年,可惜浮士德家族每代不知受到了那种不明的诅咒,不管是儿子亦或还是女儿,只有一子。无论用尽了何种方法,那无数的妻妾都无法再次的繁衍下去,当家的为此甚是憋闷与苦恼,可值得庆幸的是每代所育的孩子都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个诅咒般出生。
聪慧?
俊美?
豁达?
温柔?
芊芊君子?
简陋而树立了相当美妙的躯壳下却隐藏了不堪入目的狂妄面貌和竭斯底理的喊叫。
这才是浮士德的真正容貌。
令人艳羡而又同时使人怀恨的家伙,想摧毁这个完美的家族,让他们发出如同自己的,声嘶力竭的嘶叫,接着就如断线木偶般跌入那西伯利亚梦魇般的寒冷之中,被冻结,永世不得超生。
而克里琴斯眼前这位深情款款的少爷已经与第一次相见的那人大相径庭了。
面带微笑,嘴角合适的上翘,轻启还稍微有些苍白的两瓣薄唇,就这么对那女人说着,
“安吉尔小姐,今日有幸一睹尊容真是有幸,您就如传闻中一样美丽。”
这一番话语虽说表面看着绅士,却没有如安吉尔想象的俯身轻吻上自己的手背,不仅是这样,生硬无情的话语刺激了她的大脑,她本以为她有足够的魅力是所有的男人倾倒于她的裙摆之下,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与所有的富家子弟相同甚至看起来有些窘迫和寒酸的男人竟然熟视无睹并且用一种相当冷漠的眼神说出那番冷漠的话语,实在令人恼火!
这种人早就该受到耶和华的审判了!
脸上的笑容有些拘谨。
不过还是保持着那眉眼弯弯的淑雅样子,对迈克尔用她平日所没有的刻薄语气说道,
“其实今日仰慕您而到访的并非本人,而是我的妹妹。”
“安得丽·克拉丽莎。”
这时克里琴斯才看见不远处金色大门前站着的少女。
头发整个以一个非常卷曲和杂乱的方式披在肩上,眼神闪烁躲避,低低的垂着头,也不看迈克尔的脸,只是纯白色的棉布裙子打上了如街边老鼠一样打上了补丁,再加上内八的赤裸双足,便又和那在街道上乞讨的可怜潦倒之人又相像了几分。
“我不要嫁给疯子。”
她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