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吟》寒流慕竹

11、【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就这样，尧绿水在宫中平平淡淡、风平浪静的过了半个月。
　　还有三天，她便要与他完婚。

　　某日黄昏，碧儿急匆匆的跑进来。
　　绿水正在读一本《诗经》，碧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递给她一封信。
　　她疑惑。打开信一看，瞳孔一阵剧烈颤抖，随后如同熄灭的烛火，眼中的明亮瞬间消失。是言韶。他约她今夜子时在御花园的百荷亭那儿见面。
　　她心思紊乱，又忽闻外面有人喊道太子驾到。她急忙将那封信扔到熏香炉里，又对碧儿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碧儿笑答：“放心吧小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是李蔙走进来。看到绿水，他微笑道：“绿儿，三天后便是我们成亲之日，母后好像很喜欢你，让你选一个花色图案，绣在嫁衣上。”他让宫女把绣着各种图案的布呈上来给她看。
　　她心里乱的很，根本无心挑选，只好假装认真随便指了一个图案。
　　“好了，就这个吧。”他说道，又让人将备好的晚膳呈上来，让宫女侍婢退下。偌大的房子，剩下他们两人。
　　“绿儿，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李蔙帮她夹菜，她却愣愣的坐着，也不动筷。
　　“绿儿绿儿，你怎么了？”他唤道，这才把她的神拉回来。
　　她抱歉地笑笑：“哦。没事，可能是看书看倦了吧。”
　　“没事就好。快吃吧。”
　　她心不在焉的一点一点嚼着口中的白饭，竟吃了一小块她平日最讨厌的葱花也浑然不知，只是目光呆滞的吃着饭。她也没注意到李蔙在看她。

　　为什么？总是忘不了该忘的人，为什么希望他死了可他偏偏又出现。

　　吃完饭，她继续看书，李蔙则在离她不远的书桌批阅奏折。他看她心不在焉的，又不像是生病。皱眉有些不悦，但他没有吭声。
　　一直到亥时，她服侍他睡下。又过了一个时辰，确定他已经熟睡。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走到百荷亭。

　　那夜风大，她到那儿时，言韶已经背对她站在那里了。风吹起他束着头发的发带，吹起他白色的衣角。白色背影仿佛嵌入夜色，跟雾气一般朦胧。
　　她欲言又止，轻轻吐出两个字：“言韶。”
　　他回头看他，他走近她，轻轻说：“你过得好吗？”声音平静。
　　“我……很好。”她忍住哽咽，“你呢？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颓然？”
　　“因为我见不到你。”他声音很轻，像雨滴一样打在她的心上，扰的她心中一阵绵长的疼痛。
　　他又说：“你真的要嫁给他？”
　　“我不知道。”她别过头，不去看他已经慢慢朦胧的瞳孔。是的，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淡，但爱不会。所以，她心痛了。
　　“这是你一生的幸福啊。你就这样去敷衍它？”他情绪激动，眼眶已经泛红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想逃走吗！你以为我不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吗！可是那个人抛弃我，他不要我！那我就算再逃走又有什么用……”她开始歇斯底里起来，她对他大喊道，虽然她声音不大，但让人又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是这样，不是……”他伸开双臂，准备一把抱住她。可却被她推开。
　　“你还是去找明瑶公主吧……我们，到此为止吧。”她掉头跑了，他想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手。她悄悄地抹掉眼泪。

　　她一路跑一路向后看，他没有跟来，她停下松了一口气。等她再回头，李蔙眼神伤感的站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
　　“绿水，你去见他了对吗？”他声音里藏着忧伤和愠怒。
　　“我……”她不知怎么说。
　　他一把搂住她，力气大的让绿水呼吸困难。他听到她急促的喘息，稍稍放开了些。温润的液体顺着她的锁骨流下，他哭了，他说：“尧绿水！我李蔙那里没有他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怎么爱他？为什么？他能给你什么啊……”他哭着，声音哽咽，“我这么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可是你为什么心里没有我啊……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他慢慢蹲下，抱着她的腿。
　　她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看着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为了爱哭倒在她面前。
　　“绿水！”是言韶的声音，他追赶过来了。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呆住了，过了一会，转身准备走开。
　　“言韶！你别走。”沉默的绿水突然喊起来，她挣开他的束缚，跑去拉住言韶。让他别走。
　　等他们再回头看，李蔙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慢慢走过来。
　　绿水急了：“李蔙，李蔙你冷静点，不要这样，快把刀放下。”几乎是尖叫。
　　“你为了他求我？！”他一怒，一把推开绿水，让她狠狠摔到地上，那匕首指着言韶的脸：“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得不到，没有人能得到！”说完转身蹲下按住挣扎的绿水，高举匕首，准备刺下。
　　“不可以！”言韶瞪大眼睛，冲过去挡在绿水身前。

　　“哐当——”他扔掉匕首，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他问绿水，“这是我做的？”
　　绿水只是哭泣，没有回答。

　　那晚。她看着言韶挡在她身前，看着那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分毫不差的刺穿他的心脏，她看着他一直流血，她看着他微笑着在她怀里用手抚摸他的脸，跟她说：“绿儿，相信我…….我真的……只爱你。”她看着他的手沉重的落地合上双眼。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泣不成声。
　　他再也不能忘记她那双清秀的凤眼中呛满泪水，眼圈是淡淡的粉红的，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不舍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