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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永不相见 ...

  •   永不相见
      夜晚的候车大厅,人潮拥挤,北京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生离和重逢。
      我望着走向人群中的父亲,他的脸上写满愧疚,我的脚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咆哮,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最亲的人,我最信任的人,我爱慕的人,他们一个一个在我生命中轮番上演背叛和抛弃。甚至连我自己,很快也要变成别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纯粹一点,简单一点,快乐一点的故事吗?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只想在东大苇做个横行霸道,指手画脚的丁小安,这个小小的愿望有这么困难吗?
      我摇摇头,不肯相信命运对我如此不公。我也不相信是凌宇背叛我,他只是对我有些误会,不会这么对我。我爸爸只是担心我,他是想和我一起回去的,跟大舅碰上是巧合。
      “小安,你一定要这么倔吗?我们找不到你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往外跑。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坏人就喜欢拐骗小孩子,你这孩子真不让我省心。”大舅一走近就拽住我的手腕,我拼命挣扎。
      “小安,你就和大舅回去吧。”爸爸看了我一眼很无力地说道。
      “爸爸,我想回家,我不喜欢北京。”我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拽住他的袖子。
      “小安,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不是你爸爸了,你现在是别人的女儿,你回不去了。”爸爸悄悄抽回了袖子。
      “可是,你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吗?”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安,我和你,从今往后就是两个陌生人,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爸爸说完这句话就坚决转身朝外面走去。
      “爸爸,爸爸,你不能不要我,我是你的女儿呀,我是你含辛茹苦养了十年的女儿。你怎么能把我送给别人呢?爸爸,爸爸……”我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忽然,我爬起来,大步朝爸爸离去的方向追过去。只是他的身影在一个转角后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又哭又闹,滚在地上,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爸爸不要我了,他说永不相见,永不相见。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换来了与至亲的人永不相见的诅咒。不甘心,不相信,可是一切是我无法改变的轨迹,我还是走上了命定的道路,注定要背负命定的结局。
      大舅把我扛起来扔进了车里,我又踢又挠,他不躲不避。最后回到家,他把我关进房间,也不管我饿不饿。我想最好是饿死我,我是不会主动要求吃饭的,除非他放我回家,不然我绝对不会屈服。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饿醒了。本来我还可以叫薇安悄悄送饭给我吃,但我昨天晚上回来时就没有看见她。我猜大舅又嫌她碍眼,舅妈把她暂时送出去了。
      舅妈在门口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没有说话,我拒绝和这所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就这样一直饿到下午,大舅从外面应酬回来问舅妈我吃过没有,舅妈说没有。
      “小安,你不饿吗?你昨天就只吃了一顿早餐,又隔了一晚上,你肚子该抗议了吧?”大舅真是个顶讨厌的人,明知故问。
      “小安,大舅今天买了烤鸭,真香啊。”大舅没说一句,我的肚子就叫一声,一声比一声哀怨。我一边大骂它没用,一边又默不作声,不为所动。
      “你不出来吃吗?那我们吃了。”大舅想要用激将法。我一咬牙,把头缩进被子里,不想理外面那人。
      “哎呀,小安,我想起来了,那天凌宇回来之后我问他你去哪了,你猜他怎么说的?”
      我有一个毛病,只要是关于凌宇的事情,我肯定是会沉不住气的。我现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很生气,因为他背叛我,但我更想要找他要个说法。
      “凌宇开始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你是迷路,后来凌叔叔告诉他薇安要是找不到你,会难过的不吃饭,他就说了。”我算是明白了,大舅就是个千年的老妖,什么都了如指掌。说不定我的出逃计划他也是清楚的,之所以这么放任我逃出去就是想要彻底斩断我对爸爸以及东大苇的眷念。
      即使知道前面是个大坑,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凌宇是个大混蛋,大孬子。”我冲门口大声叫道。
      “对呀,你这样,他现在可高兴了。他不是一直在给你找不痛快吗?什么事都跟你争,这下你被他骗了,他可得意了。”大舅循循善诱道。
      “凌宇就是个大混蛋,不就是我丁小安骗过他几回吗?好呀,他要骗回来,我偏不让他得逞。”我气势汹汹打开房门。我甚至不明白那股怒气到底是来自凌宇背叛我的这个事实还是凌宇背叛我的原因。
      大舅看见我出来脸上露出大灰狼的表情,而我就是那个小红帽。
      我还是不理大舅,避免和他有正面的接触。他也不恼,只说了一句“真是个小刺猬。”

      三月份将近,就意味着我要上学了。如果我还在东大苇,肯定是一群孩子中最开心的,只是我一想到以后要在北京上学心里就莫名的紧张和忐忑。这可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绪,因为丁小安一直是自信的。
      大舅帮我安排好了入学事宜,还亲自送我去学校。我要去的小学是“五里小学”,就是那个大门让我充满恐怖幻想的小学。
      学校里的校长对大舅很客气,单独请他去校长室谈。
      “这是令千金吧?一看就是聪明好学的学生。”校长姓祝,脸上肉肉的。
      “聪明好学算不上,只要不给您捣乱就行。”大舅还是对我很亲昵的语气。
      “叫什么名字?”
      “林……”
      “丁小安。”我抢在大舅前头说了出来。
      “她从小被送到我姐姐家养着的,对我还有些生疏。你就在资料上写林薇安,不用管她。”大舅解释道。
      我心里严重不平衡,由此更加证明了大人比小孩子会撒谎的事实。
      办完了一切手续,我们出来时,大舅神情嘲讽:“小安,一个名字能算得了什么,改了一个名字,你也改变不了成为我女儿的事实。”
      我更加绝望,难道我连选择自己身份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我以后只能顶着薇安的名义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我的存在倒底还有什么意义呢?就是为了成为薇安吗?我不明白。
      “那薇安呢?他也是你女儿?”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薇安,从今以后你就是林薇安。”
      “可我不喜欢当别人,我也不喜欢薇安这个名字。”尤其是如果凌宇知道我抢了薇安的名字还指不定怎么发作呢。
      “那你想叫什么都随你,只要你不叫丁小安。”大舅想了想还是勉强同意了。
      “林小安吧。”我觉得这个名字更接近丁小安。
      “不过在外面你还是薇安。”大舅最后又说了一句。
      我觉得薇安其实比我更可怜。我最起码有抗争逃跑的自由,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把自己逐出家门,却什么也不能做。
      我和大舅又去了一趟商场,他给我买了新书包,一开始我坚持不要,他说不想让林家的女儿显得寒碜我就默默地接受了。又给我买了很多文具,我觉得这些东西可以用上好几年。果然有钱的人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买东西价格看都不看一下。
      不过大舅并不是很显富的那种人,他的气质更像当官的,做什么事都气定神闲,不紧不慢,脸上春风一片,温和从容。我有时候觉得他的外表实在和他的作风有些不大符合,他的奸诈狡猾越认识他的人越能领教。比如我就深受其害,我一直以为自己够有心机,可惜在他面前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新的学期又要开始了,就像春天来了,夏天也会来一样。
      五里小学离大舅家很近,我就没有让他开车送我,我觉得影响不好。这样的结果就是我在学校的第一天就有了不大美好的回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走在胡同里,两边的杨树上飘下来白色类似于柳絮的花瓣。柔柔软软,轻盈灵动。我看着看着就晃了神,对面一辆自行车撞过来也没有躲过去,大刺刺地倒在了一片繁花如雪的世界里。其实本来也没事,但是我忽然感觉脸上很痒就用手挠了一下。一挠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听见肇事者很惊悚地“啊”了一声,然后我抬头看见一个胖胖的男生一脸见到鬼的恐怖表情。我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头发晕,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最可怕的是失去意识之前,我产生了幻觉,凌宇的脸竟然一闪而过。我想我真是脑子有问题,这时候还想着他。
      我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薇安红红肿肿的眼睛,她一直拽着我的手,我都感觉手被她捏地没知觉了。
      “薇安,我这不是没事吗?赶紧放开我,我手都快断了。”我一说就后悔了,因为薇安拽地更紧了,仿佛怕我跑掉似的。
      “薇安,再不放手我就生气了。”我故意竖起眉毛。她果然很听话得放掉了。这时像鬼一样缠着我连昏倒都不放过我的凌宇又粉墨登场了。他一来就给我摆了一个臭臭的脸,拉过薇安。
      “你一醒来就欺负她,害她白为你担心一场。”凌宇就是我在东大苇隔壁的吕大婶,整天管天管地,就是不管管自己。
      “凌宇,你快姓万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姓万。”就知道傻呼呼的凌宇不懂我说的话。
      “因为你快成万人嫌了,别人家的事情你也管。你又不是太平洋警察,管那么宽。”“太平洋警察”是黄老师描述钱浩明的,我借用一下。
      “丁小安,你又耍我。”凌宇小狮子的一面爆发了,我却觉得如此亲切。
      “哼,你现在还是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吧,到时候就知道谁是真正的万人嫌了。”凌宇似乎是想到什么,反唇相讥。
      “薇安,给我拿过镜子来。”我心下疑惑,难不成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黄老师没教过你啊?别老是指使薇安干活,她又不是你们家保姆。再说了,薇安本来从小就和你换过来养没像你享受过那多人的关爱,现在她有家回不去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么欺负她。”我越听越不对劲儿,明明有家不能回的是我好不好,什么时候变成薇安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不了解情况的人没有发言权。”我懒得和凌宇说些在我看来都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是受了委屈,不就是从小被送到农村了吗?你该缺的一样也没有少,薇安又不能像你一样,什么事都能抢在别人前头,她不像你,只有吃亏的份儿。你换回来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整天还想着往东大苇跑。还有,别把自己的脾气撒在薇安身上,你们在一个家应该和睦相处,何况薇安还对你那么好,你就不能好好对她么?”凌宇这一番语重心长,实在让我哭笑不得。
      我承认我在东大苇过的的确不错,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这个凌宇的脑袋未免太奇怪了,明明智商超常,怎么情商就为负数呢。
      “凌宇,是谁告诉你我和薇安换过来的。”我觉得不是凌叔叔,我大舅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没有人说啊,那天在火车站我亲眼见的,我以前误会你了,不应该对你抱有偏见,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薇安。”果然,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那你就去问问凌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来……教育我。”我不想再继续这无谓的话题,特别是和一口一个薇安的凌宇。
      正好这时候舅妈进来见我醒了赶紧询问我感觉如何。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精神也没有在凌宇的摧残下有丝毫的反常。
      舅妈抬头看了看我的脸,“现在只是有些过敏,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对舅妈的话莫名其妙,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的脸看。“我脸怎么了,那个镜子我看看。”我想该不会摔倒的时候面朝下吧,那我不是毁容了?不应该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疼呢?
      薇安给我递过来一面镜子,我看见里面一个布满红斑的脸,摸样还有些熟悉。几秒钟之后,整个医院传来我杀猪般的哀嚎。
      “怎么会这样,我就是摔了一跤,怎么会毁容呢?”我虽然不是像薇安那样的大美女,但哪个女孩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呢?
      “没事的,不是毁容,就是花粉过敏,吃了药过两天就好了。”舅妈安慰道。
      “那会不会留下痕迹呢?”我抽抽搭搭,埋头在被子里。
      “不会,跟原来一模一样漂亮。”舅妈拧开一个软膏,把我的头扶起来,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药在指腹上,从额头开始慢慢在我脸上涂抹开来。我只觉得一阵清爽在脸上蔓延,蕴蕴凉凉渗透到毛孔里,很舒服。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我点点头。

      由于是虚惊一场,等我醒来后就直接回家了。大舅最近出差,所以舅妈就又把薇安接回来住。本来舅妈准备给祝校长打电话请假让我在家休息,我没同意,觉得她有点大题小做,所以第二天就去了学校。
      我走进学校的时候看见凌宇正骑着自行车停在大门口,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昏倒的时候看见他的脸了。我本着发展革命友谊的精神冲凌宇打了个平常的招呼,他倒是也挺热情的,推着自行车走到我面前。
      “丁小安早啊。”好像昨天跟我吵架的是另外一个人,这凌宇大脑的自动遗忘功能还真是异于常人呀。
      “嗯,我以前上学比这还要早。你记不记得在东大苇上学我们七点就上课了,我六点起床,现在七点起床,几分钟就到了。”我一想到东大苇,心里就难过。
      不过凌宇倒是没发现我的异常,他的眼睛在我身后探了探,又朝别的地方搜寻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呀?”我强压下内心的不爽,以及第一天就和他吵架会给我的新校园生活留下不好的阴影,耐心问道。
      “薇安呢?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我感觉自己头上都快长出触角来了,我一定是一个怪物。为什么凌宇每次和我说话时谈到薇安就莫名的生气,而且那种情绪就像在肚子里聚集着然后顺着一股推动力在凌宇的每次刺激下到达头顶,甚至是冲破脑壳长出长长的触角,像极了一头暴怒中的老黄牛。而我现在就想用那对触角把凌宇掀倒在地,或是好好和凌宇单挑一场,不然我早晚会被那股妖气憋死。况且我也不想做妖怪,所以我觉得和凌宇之间应该到了算总帐的时候了。
      “凌宇,你不要总问我薇安的事情好不好,她是她,我是我。”
      “她不是你妹妹吗?你应该好好照顾她的。”
      “她是我表妹,她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她仆人,天天跟着她,她去哪我怎么知道?”
      “丁小安,你有良心吗?薇安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放着她一个人来学校,她会迷路的。”凌宇瞪了我一眼,跨上自行车,掉了个头就朝另一边骑去。我大脑短路站在学校门口,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身影了。
      凌宇要去哪儿?貌似是去大舅家的方向,该不会是去找薇安了吧?不过他为什么会认为薇安会迷路呢?最关键的是薇安今天没有和我一起出门呀。难不成从刚才的谈话里我透露出了薇安和我一起出来的信息了?没有啊,我只是说了一句“她去哪我也不知道”而已。那么,凌宇这是去找薇安了?不对,事情怎么好像很复杂。那些问题盘根错节在我脑子里,结成了一个大结。对于凌宇的思维,我一直跟不上,也懒得去跟。
      五里小学的课程和东大苇有很大的区别。比如劳动课,手工课,美术课,音乐课,体育课。而最让我纠结的一节课就是英语课,我见老师进来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我愣是一句也没有听懂。第一天上午我就上了一节语文课,一节数学课,一节手工课和一节音乐课。前两节都很简单,都是我在东大苇上过的内容。后两节课我以前没上过,有些生疏还有些纠结。因为手工课老师发了一套工具还有一本书,我以为是要教我们做什么手工艺品,结果那个老师让我们不要动那些工具打开书。我很失望,就知道城里的孩子没那么幸福,看看凌宇就知道。音乐课倒是很有趣,老师教我们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我很喜欢这首歌。
      中午我准备回家吃饭的时候,凌宇黑着一张脸堵在了教室门口。
      “丁小安,你又骗我?”凌宇现在很愤怒。
      “我怎么骗你了?”我也怒气冲冲。
      “薇安根本就没来学校,我听林姨说薇安不能来上学。你说,是不是你在林叔叔面前挑拨离间不让薇安来上学,你怎么这么坏呢?”
      “我,我怎么坏了,又不是我不让薇安上学的,再说了薇安又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呀。”
      “薇安怎么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了?薇安就是个正常人,比你正常一百倍。”
      真不知道凌宇是真傻还是不愿意承认薇安智商低下的事实,总之他认为是我的原因薇安才不能上学。我努力和他辩解都没有用,他就一根死脑经。
      最后,他揪住我的衣领,我扯着他的头发,两个人积蓄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大打出手。

      我和凌宇站在校长办公室,祝校长面露难色,显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两个混世魔王。最后他拨通了大舅和凌叔叔的电话。
      五分钟后舅妈和凌姨几乎同时赶来。
      “祝校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凌宇给您添麻烦了。”凌姨一进来就跟胖校长道歉。
      “祝校长,小安刚从老家来,不懂规矩,您别见怪。”舅妈也赶忙说道。
      “是这样,我问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都不愿意说,我就只好请家长来了。”胖校长也战战兢兢的。
      “凌宇,你是男生,你说说怎么回事儿?”凌姨一脸冰霜。
      其实我们是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难道说为了薇安打起来。所以我和凌宇只能选择沉默,而这种沉默在别人看来就是拒不承认错误。
      “也没什么事。”凌宇小声回了一句。
      “不肯说是吧,我把你的游戏机没收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不许去天坛和同学溜冰。”凌姨放了狠话。
      “这不公平,又不是我的错。”凌宇抗议。
      “你一个男孩打女生本来就不对,还不肯认错,你不该罚吗?”
      “是丁小安在背后使坏,他骗我说薇安在路上,我怕她不认识路就去林叔家的那条路上找她,结果迟到了被老师骂了一顿。我放学后就想去找她要个说法结果就打起来了。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凌宇果然是单细胞生物,别人一激就中招。
      “薇安?还有哪个薇安?”凌姨一脸迷茫,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果然不多,大舅也没打算把薇安的真实身份公布。
      “就是林叔叔的女儿林薇安呀?”凌宇急道。我看见舅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糊涂了不成,林薇安不是站在你面前吗?”祝校长瞪着圆圆的眼睛疑惑道。
      “她是丁小安,不是林薇安。”凌宇看了我一眼,忽然像意识到什么,补充道:
      “不过她是林叔叔真正的女儿,也应该姓林。”
      “这个林总已经解释了,那么还有一个林薇安在哪?”祝校长问道。
      “祝校长,那个是子郡姐姐的女儿,我们帮忙代养。”舅妈有些困难的解释道。
      “那她没有办入学手续吗?”
      “是,这样的,她在生病,暂时不能来上学。”舅妈终究不忍心曝露薇安的实情,或许那也是她自己的伤疤。
      “原来是这样。凌宇你知道了,误会解释清楚了,现在跟小安道个歉。”校长发话。
      “她就是故意耍我,想让我出丑丢脸,我不道歉,要道歉也是她向我道歉。”凌宇仰着头,不肯服软。
      “又不是我让你迟到的,你被老师骂是活该。”凌宇脑子构造真奇怪,我压根就没说过薇安跟我一起来上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这个泼妇。”凌宇忽然就怒了。
      “活该,你就是活该。”我重复。
      结果校长室被我和凌宇闹得鸡飞狗跳的,我们各自都被家长领回家反省。

      从五里路小学出来意外地看见了小叔丁盛俊,他要求带我出去走走。舅妈觉得我来到北京一直没有好好和亲人谈过,今天又受了委屈,就让小叔把我带走了。
      他带我走到天桥上,从裤兜里掏出两张报纸铺在地上,自己坐上一个。我放下书包抱在怀里,也坐下来。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夜色中的北京城,长长的路灯延伸到天边,流光溢彩的霓虹不停闪耀在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个现代化大都市在繁华深处演绎无声的影片,每一个摊点都是一个镜头,每一句叫卖都是一个场景,每一次相遇都是一个剧集。
      “小安,你觉得委屈吗?你恨爸妈吗?”小叔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摇摇头,我只是很想他们,我从来没和他们分开这么久。
      小叔转过头来看着我,“小安,知道为什么你自己改变不了被送给别人的命运吗?”
      我还是摇头,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
      “因为,小安你还是孩子,你没有权利拒绝。只有大人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只有大人才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他停顿了一下,怕我不懂,换了一个角度说到:“小叔并不否认你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至少你比其他孩子要成熟坚强。但是,小安,这些远远不够。”
      我看着这样的小叔,他似乎要给我传达一个什么信息。
      “小安,成为大人最重要的条件是忍耐。只有忍住了不舍,难过,委屈,痛苦,你才能真正成为大人。而在所有的忍耐中只有痛苦才能让你大彻大悟,脱胎换骨,只有痛苦才能让你无坚不摧。小安,如果你想摆脱自己的不幸只能等到真正成为大人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忍耐,你要经历痛苦,因为痛苦会带给你力量,帮你达成所有你想达成的愿望。”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他话中有话。“小叔,你说话什么时候比黄先生还要难懂了?”
      “臭丫头,你小叔好歹也是念过书,受过文化教育的人好不好。”小叔用手捏了捏我的脸。“这些话你不必全部都懂,你只要记住凡事忍让三分就对了。总有一天,你失去的都会回来。”他一认真我就有些受不了。
      “那我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想回东大苇必须要学会长大吗?”我想了一会儿问道。
      “算是吧。赶紧回去,我快饿死了。”小叔起身拍拍屁股,又拎过我的书包。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计划雏形又在我脑海中生成了。我觉得和亲人暂时的永不相见并不代表今生今世的永不相见。小叔这一番用心尽管于当时的我而言有些懵懂,但是意义深刻,以至于间接影响到我往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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