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盗墓黑花）》叁木

49、肆拾捌

　　【肆拾捌】
　　“当家的，这么放过白绎铭真的好吗？”
　　刚到家正准备清理东西的解语花后面跟着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卓子。解语花稍稍侧了脑袋瞥了他一眼。然后把手上缠着的绷带和护腕一齐摘下来，语调漫不经心的。
　　“谁说我要放过他了。”他把旧衣服扔到沙发上，“这事儿了了大半了，白家也算了气数到了尽头。其实白老爷子的手段还成，就是小的欠点火候，白白送了他老子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基业。”
　　“让他们和老杨掐个几天，过段日子一起收拾了。”
　　解语花边说边整理着自己包里的东西，旅行包里已经有一大半的东西清了出来。他伸长了手在里面摸索着，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他顿了顿，然后把东西拿了出来。
　　那天黑瞎子给他的枪。
　　他把枪举在眼前看了看，朝后一伸手。
　　“养枪的东西拿来。”
　　冰冷的金属渐渐被他的体温感染变得温热起来，得了吩咐的卓子立即去找东西。解语花坐在沙发上把那把枪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爵爷还是在养着自己的花，他在院子里悠闲地浇水。身后站着的是老管家，当然这个冷清的小院子里难得多了个外人，正值壮年的男人站在最外边儿，神色拘谨，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啊，薛光头。”
　　光瓢的男人挠了挠自己并没头发的脑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那斗里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起先是真的动过一点小心思，但是现在情势和他当初想的不太一样，他也只能庆幸他当初做的只是小动作。
　　“说吧，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爵爷把手里的家伙什放到了一边，他转过头来看着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放的薛光头叹了口气。走近了些看着薛光头的脸。
　　“我就想知道那家伙死没死，没死去哪儿了。至于你们玩的那么些个花样我已经兴趣不大了。”
　　薛光头愣了愣，然后才刚刚反应过来爵爷指的是谁。他僵了一会儿然后才哑着自己的嗓子开口：“……没，没死。但是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回忆了下那天他跟着老杨逮着白绎铭算账的情景，他留心瞥了一眼那边解语花和黑瞎子，看见解语花举着枪，然后黑瞎子由着开了保险的枪抵着自己的胸口。他还以为要出把年终大戏，然后道上一代杀器就要这么死了。可是没有，他没听见枪声，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薛光头只是记得解语花盯着黑瞎子看了许久，然后关了枪的保险把枪收了起来。
　　被他们擒住的白绎铭遗憾又夸张地叹气，被不知道哪位一拳头打歪了嘴巴。他仍旧呵呵地笑着，看着黑瞎子高声喊着一些他们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他留意了一下老杨，那时候的中年人倒是看了黑瞎子一眼。然而背对他们的男人并没有回头，背影微微抖动，像是在笑，但是没声儿，或者说声音并没有清晰到他们能听见的地步。
　　那时候的黑瞎子一屁股坐在了墓室中央的棺木上，低着头像是在发呆。
　　解语花则是朝着他们这边过来，蹲下来盯着白绎铭，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到了不少，但是两个人的用词模模糊糊的，他听不大明白意思。

　　如果这真的是你最后的底牌的话，其实我知道这事儿。
　　呵，知道又怎么样？你的反应已经足够诚实地能说明一些东西了，你不信他，就算你99%的相信，可是还是留了1%的疑虑。
　　……所以呢。
　　所以我还没输，虽然我搞不跨你，但是能让他难受也不错。
　　我觉得你们俩怎么着都该是他恨你，你为什么这么想让他难堪？
　　不，你不明白。你也不见得能够明白。

　　说完这些的白绎铭便不再开口说任何事了，由得解语花怎么问也再没有答案。他只是一味地笑着看着他和坐在棺木上的黑瞎子，解语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站了起来。
　　最后他们从解语花来时的路走了，但是令人有些讶异地是黑瞎子并不在队伍里。解语花也没再提过他，他单纯地把老杨的队伍和自己的队伍编在了一起然后离开了这么个其实啥玩意儿都没有的迷冢。

　　薛光头把这些东西老老实实地和爵爷说了。爵爷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很久，最终是挥挥手让薛光头走了，他在老薛临走之前轻声给了一句吩咐，声音低沉地像是叹息。
　　“瞎子肯定都跟你说过了，那些不安分的小子们给我送到解语花那里，让他一块儿收拾了吧。”
　　“你这几年挣的也够养家糊口的了，都散了吧。我老了，不想在这圈子里折腾了。”
　　那时候已经是深秋，天气愈发凉了起来。北风猎猎地吹，薛光头觉得身上有些冷，他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快步踏出了这个安静胡同里的四合院。

　　那个冬天，听说北京城里土夫子的圈子里出了个大事儿。一直以来四平八稳的解家突然对另外一家下了狠手，同在北京的霍家看样子是漫不经心地搭了把手。便几乎要把整个格局翻了天，新生的一些势力纷纷散了被老九门的两家拆吃入腹。
　　底下的人都说老九门不愧是老九门，姜还是老的辣。根基在那儿，轻易是动不了的。
　　解家的内部也被大清洗了一遍，不知有多少夜里有人出了铺子就再没出现过。特别冷的冬天，整天整天地飘着雪，路口的路灯亮了又暗。只是路灯下的人再也没见过了。
　　那段日子道上搞得人心惶惶的，很少再有人夹喇嘛下地。都窝在老巢里不肯动，自然也没什么人注意过一向活跃的黑瞎子倒是真的销声匿迹了一段日子。
　　都是势利的动物，保得了自己的命才是真，谁管得了你姓甚名谁哪里来的又去了何处。
　　歇了大概半年的解语花在以前那个戏楼重新开业的时候又回去唱了，虽然曾经发生过枪击，但是能在戏楼里说得上话的都是有着硬背景的人，那个事儿时间久了也就被人淡忘了。
　　解语花仍旧是按照以前的日程和日期去唱的戏，他再未提及或是邀请过自己曾经非常尊敬的师兄。一个人坐在单独的化妆间里瞄着眉毛抹着胭脂，他莫名有些想不起他第一次请黑瞎子看戏的时候他唱的是什么，眯了眯眼睛，他把手里的眉笔放下挽着袖子就在化妆室里开了嗓子。
　　屋子外已经很少再有解家的伙计在走廊里晃悠，眼神不算特别好的卓子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高高大大的一人杵在那里，也算是有些威慑力了。
　　“卓子，这次的戏票给出去了吗？”
　　屋子里的解语花高声喊着外面的伙计，守在门口的人立刻凑近了房门些回着自己当家的话。
　　“霍老太太把票要走了，她说好些日子没看您的戏了。”
　　里面的当家应了一声便没再有下文，一贯忠心耿耿的卓子还以为会有些别的什么要说，可是末了到了上台之前，解当家的也就说了声去歇着吧。
　　在戏台上的解语花瞅了眼二楼的头座儿，如卓子所说是霍老太太领着自己的宝贝孙女，他眯了眯眼，似乎还看到了一个男人。解语花一顿差点乱了步子，可是仔细瞧了瞧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想多了。
　　他在心里轻笑了两声，依稀辨得男人似乎是秀秀非常喜欢的那位三好男友，他想难不成是太久日子没见这丫头，居然连自己家的老佛爷都能搞定？
　　解语花不知道霍秀秀是怎么说动了家里顽固的老太太，最近也确实没再听霍老太太跟他提及他与秀秀婚嫁的事情。他想或许这也算是一个挺好的结局，反正他也并不想娶这个疯丫头。
　　戏散场的时候霍秀秀特地跑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连带着还有她宝贝着的男人。解语花礼貌地笑了笑，霍秀秀眯起眼又拉着他东拉西扯了一大通，虽然他也没听进去几句话。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解语花一边卸着妆一边模糊地应着，女孩子看他这个样子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男朋友推了出去，然后煞有介事地坐在解语花的化妆台上要和他“好好谈谈”。
　　“我说，小花你最近不正常，快说！是不是失恋了！”
　　“谁说的？”
　　解语花有些好笑地挑起眉头看着霍秀秀，像是期待能从她嘴里冒出些什么有趣的东西。女孩子送他一个白眼，然后拍着他的肩膀：“不正常自己是看不出来的，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你真的是女人？”
　　“解语花别闹好吗我在开导你喂！”
　　两个人杂七杂八地闲扯了很久，秀秀总是能成功地被解语花转移话题到她自己的恋爱史上，搞得霍小姐表示自己很恼火，一气之下愤然走掉。解语花被逗得笑得很开心，他看着发小气冲冲地离开他的化妆室，然后拿起手机打算看时间，却有条未读信息。

　　来自：未知号码
　　信息：你猜，一年前就已经半瞎的人现在还能看得见日出吗？

　　“哎，那块儿地塌了得快一年了吧。”
　　农妇抱着手看着自己家的田埂一角塌陷的土地摇头叹气，那块地儿她家找人看过了，说是地下本来有个挺大的墓穴，但是考古队来的时候摇摇头表示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戴着眼镜的专业人士唏嘘着感慨糟蹋了战国时期的好东西，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盗墓贼的愤恨之情。那时候有很多人在她家田旁边看热闹，只有一个人帮她轰走了那群无聊的人。
　　后来打听了下发现是自家小子在的镇中学的门房的看门人。一来二去来往地多了发现年轻人没地儿住就把自己家的偏房租出来给他住了，正好每天和她儿子一块儿去学校还能看着点混小子。
　　不过那片塌了的地也一直没好过。偶尔看门人会帮忙挑些土回来填一填，但是毕竟是下面空了一大块儿，再加上镇上明确表示不管这事儿了，于是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不过她偶尔会看见身为房客的看门人会在那个地方蹲着抽烟发呆，直到几乎所有房子都熄了灯火的时候才会回去自己房间睡觉。
　　烟雾缭绕的，她总觉得看门人是在看一些她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