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盗墓黑花）》叁木

39、叁拾捌

　　【叁拾捌】
　　戏园子并不属于那种非常热闹的地方，很多人都在静听，然后叫上几声好。二楼雅座的白绎铭托着下巴，手指轻轻点着脸颊，他带着一种不可轻易琢磨透的笑容盯着舞台，放在圆木桌上的手机微微闪着消息的信号灯。
　　雅间外边儿守着三个衣着并不那么正式的家伙，一个无聊看着一楼大厅里的人，一个倚着墙试图点根烟，一抬头看见别处贴着公共场合禁止吸烟的标志，想了想又把烟掐了。
　　从二楼能看见戏台右边通往后台的入口处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穿着戏服步履匆匆的戏子，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拎着东西，还有看起来气质截然不同带着煞气的人环视周围然后走向后台。
　　压轴前的戏并不是白绎铭所关注的重点。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大厅里的人在高处看来就是黑压压的人头。角落里有年青人收拾收拾了手边的东西站了起来，偶尔瞥见的白绎铭正好对上那人的目光，他眯起眼笑了笑，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年青人挪走了视线，转过身拎起一个很大的黑包走进阴影中。
　　哟，看来计划很顺利嘛。

　　“还有多久？”
　　“爷，还有三十分钟。”
　　解语花一边听着一边对着镜子给自己上妆，接着又问了些零零散散的细节便挥挥手让对方离开。通常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化妆室里现在有两个人，另一边的男人化着老生的妆，气质倒是温文尔雅，丝毫不像自己要饰演的角色。
　　“小花这几年还真是越发成熟了啊。”
　　听到这话的解语花轻着声音一笑，语气挺轻松的，“师兄又说笑，倒是今天的戏别给我唱砸了。”他把眉笔放下，再捻起眼线棒。那边的男子试着许久不穿的戏服搭着话。
　　“是是，不会给解当家丢脸的。”
　　他理着戏服的领子，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抬了抬头，目光定在某处几秒，然后又转了起来。“说起来，一星期前去你那边公寓借住的时候正好碰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解语花一顿，想到师兄可能碰上了谁，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啊，是吗？”
　　“是啊，那人是黑瞎子？”
　　“……和你查的不一样？”
　　“嗯……”男子摸了摸刚带上的假髯，“有点意外罢了。”
　　他没有多说，也没说意外指的是什么。解语花没心情去揣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更复杂的心情，可怎么也不便多说，总觉得说什么都很奇怪，干脆闭了嘴。气氛微微变了，不太适合闲谈。多年不见也多年没有合作过的两人倒是一直沉默着到了压轴戏上台的时候。
　　通往戏台的走廊有些长，迎面而来的有个抱着大把道具的戏院伙计朝着走廊深处的道具房走着。大概是被挡住了没瞅见解语花这大佛，迎着面儿狠狠地撞上他的了肩膀，解语花歪了身形被身边的师兄一把接住。一边的管事儿赶紧过来给解语花赔礼，大骂伙计不长眼。年青的小伙计抱着大堆的东西不方便鞠躬便一个劲儿地道歉，老生妆的师兄看此也没打算太计较，便自作主张的摆摆手说算了。如蒙大赦的小伙计抱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走了，解语花一句话也没说，看样子像是想着事儿，倒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灯光一息，所有人都知道压轴戏要上场了，多少人都指着最后看解语花的戏，所以很明显台下之前还稍微有点散漫的气氛渐渐就热烈了起来。
　　唱戏需要功夫，解语花一直把唱戏当做放松，但功夫也没少下，所以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角儿。加上本人的气场摆在那里，倒是镇得一票人很捧他的场子，所以名声也就渐渐传的开了。对此解语花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俩月一场戏，怎么商量都不会多出一场来。
　　坐在二楼的白绎铭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他本人不爱看戏，家里人也没见得有多喜欢。他只是来捧个场，应个老九门最出色继承人的邀请。当然他从没把解家当做过合作伙伴，所以这戏看得也没外人想的那么认真。
　　灯光因为要凸显台上的原因，大厅和其他看台上的灯都熄了，不细看是看不清下面的人的动作的。白绎铭坐在原处动也没动，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台上的解语花。视线没有掩藏的意思，他也知道解语花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时不时过来瞥一眼。白绎铭每次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就像那天单独约解语花出来的表情一样，看起来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但是又不好明着点破的感觉。
　　解语花不喜欢那个眼神和笑容。他忽然意识到白绎铭可能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容易对付，也不是他想象的那种高傲有余守成不足的公子哥儿。直觉告诉他前面可能有个陷阱等着他踩，但是他一点证据也没有，而且也无路可走。
　　大概是盘算着这些事的缘故，他有点走神。台下的人一时半会儿可能听不出来，但是他的师兄分辨的很清楚，男子微微蹩眉，把转过音调提高了些。解语花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走神，很快也就反应回来。他继续念白与唱词，抬步转身。
　　有一瞬间他觉得似乎有什么风声一闪而过，本能地远离了一直练习走的步子与位点。带着细微风声的东西擦颊而过，细微的噗地一声没入身后的幕板边沿，守着边沿通往后台地方的人忽然身形一歪，粘稠而猩红的液体就缓缓地淌出来，沁进大红色的地毯上，染成更深的颜色。
　　解语花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闻得到他已经闻惯的血腥味。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手掌翻起顺带出一只非常小的光面镜，反射着舞台的光柱便投向了更高处的地方。
　　后台静默了三秒之后爆发了女人的尖叫，台下的看客被惊得跳起来。离得近的戏迷看到后台出入口的地方有人躺倒在地，大声喊着死人了，然后所有人迅速跟着叫了起来。现场更是混乱的一片。解语花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子弹射来的方向，他眯起眼想看的更清楚些的时候，身边的师兄一把抓住他往另一边跑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白绎铭，然后那个一直坐在原位上的男人走到了栏杆边，依旧是给了他一个非常淡的笑容。一瞬间，解语花看懂了那个口型。

　　“喜欢吗，今天的礼物？”

　　“师兄，放手。”
　　解语花被一直拽着跑有点不耐烦，他沉了语气跟自己师兄说着。男子大概是很少被解语花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有点反应不过来。解语花也没等他松，自己先挣脱开了。
　　现在的戏园子是一片混乱，有人报警有人拥挤着想要出去，尖叫与怒骂夹杂在一起，搅得解语花心烦。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甚至并没有认清在高处开枪的那个人的具体样子就被拖走。他斜着看了师兄一眼，虽然烦躁，但他不好和从小一起练戏长大的男子计较，只好尽力回忆着他所看到的一点点标志。
　　“小花？”
　　“……闭嘴，让我想想。”
　　解语花粗暴地打断了师兄想要关心他的语句，两个人现在躲在了戏园子里的一条很少有人去的走廊里。反正也是出不去的，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手里还依旧握着那块儿小小的反光镜，解语花记得那时候他能看到的有类似眼镜片反光的光芒，但是他不确定。狙击不是件容易活儿，需要良好的视力与稳定的心态还有非常精准的枪法。这年头能找到的可以狙击的人并不多，能够接手这活儿的多数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非专业还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非常少，解语花自己也就认识一个人。
　　黑瞎子，解语花所知道的黑瞎子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是他并不确定。
　　他把眼睛微微眯起来，身边本来是领着他来这边的师兄倒是此刻显得局促不安起来。他看了看走廊的尽头，那边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但是因为这边没有出口，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拐弯过来。走廊里除了一些几乎用不到的房间外就是通风用的窗口，那些窗户很高，能看到的只有月亮和树枝。
　　解语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愈发严肃甚至愤恨起来。他捏紧了手里的反光镜，然后拿起来瞅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走廊深处已经非常地安静，像是和外边儿混乱的情况隔绝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楚，比如刚刚扔进垃圾桶里的反光镜与垃圾桶壁碰撞的声音，比如一直关着的窗户忽然被拉开的声音。
　　“谁？”
　　解语花朝着黑暗中传来声音的方向皱着眉防备的问着，他默默靠住了墙壁以免被从背后偷袭，然后黑暗中像是有影子在动，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捂住了嘴巴，然后一把匕首插在了他师兄脑袋靠着的墙边。
　　气息太近，几乎听得到吐息的声音。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