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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叁拾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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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柒】
黑瞎子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很好,早午饭都省了,直接吃晚上的吧。太阳穴的地方青筋一跳一跳地疼起来,他边揉边想自己都睡这么久了怎么还是疼。随便扯了件外套搭在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就摸去了厨房。
嗯,没有油烟味也没人气儿,这屋子里就他一人。
也没个留言什么的给他交待一下要干啥或者屋主去干了啥。他觉得烦躁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因为点别的。于是顺路一拐就去了卫生间,一捧冷水泼在脸上,他看着镜子当中自己的脸。真是憔悴透了。
黑瞎子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本来就只是来找解语花谈谈顺便落个脚。澡也洗了觉也睡了,理所应当地也应该滚蛋了。他收拾收拾了东西准备开门出去,拎着个大黑包,反手搭在肩上,黑瞎子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手刚摸上门把,就听见了锁扣转动的声音。
吱呀——
防盗门在他面前非常自然地开了,眼前的男人挺陌生。不是解语花,也不是他认得脸的伙计。他没见过这个人,甚至连街边面对面路过都没有过。
黑瞎子比男人略高一点,他眯起眼透过墨镜打量着对方。对面的人穿得不算太正式,但仍是一身休闲的西装配上不打领带的衬衫。和解语花穿衣服的风格有些像,他默默下了结论。男人看着黑瞎子一开始愣了愣,然后笑起来。
“黑瞎子?”
被叫到称呼的人眉蹩得更深了起来,但是一瞬间就舒展开了,朝着对面不知是谁的人回了一个谈不上友好也充不上敌意的笑容,冷冰冰的,但是不难看。
“是我,花儿爷的熟人?”
“嗯,”对方越过黑瞎子朝里看了看,然后看了看手边的旅行箱,非常文雅的笑容,“我找小花借了这么个地儿落个脚,毕竟很久没回北京了。”
黑瞎子顺着就看向了男人手里的钥匙,他记得解语花把这屋防盗门的钥匙扔给他的时候那一串相同的钥匙有三把。扔给他一个就剩下两把,男人手里的不算很新,跟解语花那天用过开门的钥匙一样,磨合地稍微有点旧。钥匙是解语花给的,大概是早上的事,他想了想,然后侧了身。
“正好我也不住这儿,花儿爷给你的钥匙你就放心住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说得不咸不淡,然后礼貌地点了个头。毕竟人家跟他讲礼貌他也不好耍地痞流氓脾气,反正对着什么样的人摆什么样的脸这种事他都做惯了。走出解语花的公寓大门,他回头睨着男人,对方还是朝着他笑了笑,然后慢慢地合上了门。动作挺轻,他估摸着是个文化人,事儿有点多的那种。黑瞎子摸着下巴脑子里转着,然后走到电梯间按下下行的电梯键。
叮咚——
他走进去,电梯里空无一人。转过身按下1楼的按钮,然后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
从白家回来的爵爷脸色并不太好,他在这条道上已经很多年了,也看过很多的事情,但是他这次倒是当真动了点怒气。回四合院的时候仍旧能够看的到显于脸上的愠色,他碍着情面在白家只待了一晚上,倒是惹来一肚子的火。白家的混小子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混账透顶。
跟那小子笑得真真假假地斗着些小心思,爵爷不但觉得烦更觉得累。
置了一晚上气的爵爷第二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地往院子走,他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什么,倒是极难得地听见了黑瞎子的声音。
“唷,爵爷您这是在哪儿惹了一肚子火气啊?”
躺在屋顶上叼着狗尾巴草的黑瞎子斜着目光看了眼刚走到院子里的爵爷。难得看到老人家动怒,他倒是心情不错地来了句调侃。没想到老人还真当了真,抬头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招手。
“混小子赶紧给我下来!少在那儿显摆。”
黑瞎子挑挑眉,坐了起来,扔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借着力从并不算太高的屋顶沿一跃而下。平稳落地,两手收在口袋里,然后走到老人面前帮着忙扶了两把。
“您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火气?”
“你说呢!”
平白被吼,黑瞎子耸耸肩表示非常地无辜。一路把人扶了进去,招呼老管家送热茶上来,随后便就坐在了偏座儿上支着下巴,非常无奈的模样。
他刚来的时候四合院儿里只有老管家一个人,稍微问了问就知道了老爷子去了白家探场子去后回来就睡下了,还没起。他心说爵爷还真是有心的很,倒是没想到爵爷起床了之后倒是这副神情,他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像是好奇一样凑近了些。
“我说爵爷,那小子又怎么了?”
喝过茶的爵爷心情倒是也平复了不少,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黑瞎子,然后把手里的茶碗放下。看着男人的脸然后叹了口气。
“浑水你真的要蹚?”
黑瞎子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他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眼角倒是这几日难得有的笑意,“您觉得我摘得出来?解当家的对我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大概也是知道的吧。那边的就更不用说了,怎么着的我都是想搅一搅这浑水的。”
爵爷看他那副无所谓还乐在其中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立即又板起脸:“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瞎子,你这样,很容易把自己玩进去。”
对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有点变。他把头垂了几分,然后又抬起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玩进去就玩进去吧,输赢我自己担。”
他的目光透过墨镜迷离起来,视线变得像是比以前更加黑暗与模糊了些。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心情是好是坏,可能到最后唯一输的人就是他,他也不会再后悔的吧。
“瞎子。”
“嗯?”
“自己小心,我也懒得再管你了。”
黑瞎子伸了个懒腰笑了笑,蹦直了站在爵爷面前,装模作样地鞠了一个躬。他面上的笑容看起来挺灿烂的。
“嗯,以后也不劳烦您收尸了。”
解语花坐在自家大院里看着手里最近送上来的账本,歪着脑袋有点神游天外。房间的木门被不轻不重地敲着,他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卓子找过来了。例行的几下敲门之后他懒洋洋地说了声进来,大汉走进来把解语花之前吩咐他去查的文件递给了他。
“当家的。”
“说。”
“一星期之后您还要上台么?”
卓子一说解语花倒是想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眯着眼想着事情。跟了他很多年的卓子适时地闭嘴,等着自家当家的下文。解语花敲着脑袋想起来事儿,他把身体向前倾了倾。
“昨天要你做的事呢?”
“都去办了,大概一星期之后能出结果。”
一星期……么。例行的上台唱戏也是一星期以后。他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卓子听不大清。最近的堂口不太稳,抽人出去办事还是费了点劲的,他也知道当家的在烦。说起来之前见过的黑瞎子倒是许久没跟当家的来往过了……
“卓子,我那场戏的头等座儿还在么。”
“在的。”他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着头,“霍太太说是没空,吴小佛爷也说自己没空闲。那张票还在我这儿。”
他用指尖点着桌面,脑子里闪过了不少东西。他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露出一个极为少见的笑容,他冲着卓子挥手,然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开始在书柜里找些东西。
“把票送给白绎铭,就说我解家请他看这场戏。”
卓子看当家的说的肯定,虽然觉得当家的笑得不像是有什么好事,还是退出了门外。
解语花把这些日子得到的各式各样的消息,资料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个遍,然后嘴角慢慢勾了勾。
戏嘛,要演谁不会?到时候我们再看看到底是戏台上的戏真,还是戏台下的戏码更真的让人无法怀疑。他从一本大册子里翻出一叠并不厚的印有东西的A4纸,一遍遍的翻着看。
夕阳的光线并不是非常充足,纸张上有一大部分的字都被阴影遮住了看不太清楚,但是被解语花捻住的纸角隐隐能够看到“……属实……”之类的字样。
“听说了么,今天解语花戏的搭档给换了呢!”
“诶,不是以前的那个了么!”
……
细细碎碎的声音窜进耳朵里,古风味道的戏楼外,男人眯着眼看着匾额上的大字,两手插在口袋里,鼻梁上是平光的黑框眼镜,非常普通的格子衬衫。他手里攥着一张从黄牛那里买来的一张戏票,然后递给门口检着票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手里。
踏进大厅的时候戏还没开场,吵吵闹闹的聊天声衬上周围的布置,像是回到上个世纪。
当二胡声起的时候,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