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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石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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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麻子和葛先生谈了很久。麻子从最初的恐惧转变为将信将疑。大概鸡叫头遍时,麻子做了一场梦。麻子梦到自己也成了共产党,葛先生把他心爱的手枪给了麻子。麻子拿着枪准备找日本鬼子厮杀,可转了半天也没转出张沟村。一会又梦到葛先生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叛徒,出卖我...”葛先生的手指开始扣动扳机。正这时,鸡叫了,麻子惊醒,麻子觉着浑身出汗,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不住回想梦中情景,心下暗自盘算:“咋办呢?我家来了共产党,我该咋办?”
麻子心中纠结,一直窝在被窝中坐到爹娘起床,才又躺回被窝迷糊睡去。直到麻子被娘揪着耳朵叫醒,才知该吃早饭了。
吃饭的当儿,麻子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是不敢往葛先生脸上看。葛先生往嘴中送了一口窝窝头,对麻子爹说:“大叔,我先时读过两年私塾,认识俩儿字。我想家里不忙时,让麻子跟我识俩儿字。”麻子爹用手捋了一下嘴边的玉米糁,憨厚的笑了笑,“俺穷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识字啊?再说,麻子都三十好几了,能认得字吗?”麻子娘接着说:“俺家的情况你也看了,麻子白天要给主家做工呢!”葛先生笑笑说:“大叔、大婶,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白天,大兄弟做工,晚上饭后,兄弟和我识字。”听完这句话,麻子爹赶紧站起来,对着葛先生鞠了一躬,“那感情好,就是您费劲了。麻子,快给先生鞠躬。”麻子娘拿过葛先生的饭碗,到汤锅里拣稠的给葛先生盛了一碗。麻子娘把汤碗递到葛先生手中,“先生,那可太谢谢您了。我家麻子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下媳妇,和你学俩儿字,有学问了,兴许媳妇就领回家了。”麻子给葛先生鞠躬后,坐到葛先生身旁,眼神坚定地说:“先生,您放心,我保证啥都不说。”麻子爹麻子娘没听明白麻子的意思,还以为是麻子跟葛先生学字这事儿谁都不说呢!
一家人刚吃过饭,就听门外有人喊:“她大伯在家吗?”麻子爹用手一催麻子,记者说道:“快、快把你木匠叔请进来!”麻子快步开门,“叔,吃饭了吗?进来吧,我爹在呢。”木匠进屋后,麻子爹对麻子娘说:“快给大兄弟盛饭。”木匠赶紧说:“哥,我吃过了。”两人寒暄一阵,坐下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麻子爹发现木匠在家里瞅来瞅去,像在找什么东西。拉着木匠的手,靠近木匠轻声问:“他叔,你......你有啥事就直说吧。”木匠说:“我想看看昨儿个来那个先生,不知在家没?”麻子爹说:“在那小窑呢,走,看看出门没?”
麻子爹拉着木匠来到小窑,推门,发现葛先生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在桌上看什么。这时刚好抬起头,麻子爹看了看葛先生:“先生,打搅了,这是我大兄弟,也是咱村有名的木匠,过来看看你。”葛先生伸出手,木匠窘迫的伸手在葛先生手上握了一下。葛先生拉着木匠就把他们让进屋,三人坐在床沿上,说了会儿闲话,麻子爹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麻子爹出去后,木匠将门关上,看向葛先生:“先生...先生...”葛先生意识到木匠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笑着对木匠说:“大叔,您有啥...就直说吧。”木匠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鼓起腮帮说道:“听说...听说,您昨儿个到我家看了看,摇...摇...头...走了,那啥...是不是俺的宅子有啥毛病?”葛先生推辞了一会儿,“大叔,我就直说了。”木匠说:“先生,说...说。”葛先生:“您的宅子正对面,刚好是山峰的缺口,挺好的风水,只是...只是...”木匠催促道:“先生,你就直说吧。”葛先生再次开口道:“您家上边那家门口的石狮子...”。说到这儿,不管木匠再怎么哀求,葛先生再没说什么。两人说了一会,木匠告辞回家。
张木匠返家后,心情抑郁,陷入沉思:我家上面是张富贵家,他家良田上百亩,山地六十余亩,张沟村好地基本上都是他家的。儿时的富贵家中条件优越,别的孩子窝窝头都吃不饱时,富贵出门玩耍口袋都装着白面馍;别家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时,富贵就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穿黑色丝质夹袄,下围黄色锦缎短袍,足蹬千层黑面快靴,一副少爷做派。冥冥之中,阶级地位不同,玩伴儿们总是千方百计“虎”口拔牙——从富贵口袋骗馍。结果间接养成富贵狡黠跋扈的性格。在富贵娶第二房老婆时,动用了库存的三囤麦子,五十两银子,将原来的两孔土窑拓展为四合院,用蓝砖重新将土窑窑脸垒了起来,正房两边用蓝砖盖了六间厢房窑,篱笆门改造成了气派的镶有铜钉的厚厚的油漆松木大门,门口虎踞两架南山石狮。木匠一路琢磨:先生的意思那两架石狮压了我的运?咋才能将富贵家的石狮弄走呢?旋即又想起富贵家如狼似虎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张青山是洛水县保安团大队长,二儿子张虎山是保安团副队长。兄弟两人出门是高头大马,腰跨驳壳枪,后面跟着几十个持枪的保安队员,在洛水县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自己又岂敢太岁头上动土?木匠越想越泄气,一直闷闷不乐,独自一人从院子踱到屋里,屋里踱到院子。刚巧喜儿娘俩儿河道洗衣回家,喜儿娘看到当家的满脸愁容,把他拉到屋里,按在椅中,问其缘由。木匠躲躲闪闪,直到拗不住了,才将来龙去脉告诉喜儿娘。喜儿娘听后,也不住口的长嘘短叹。一家老两口思虑良久,也无良策。午饭后,喜儿娘用篮子盛上白面做的煎饼果子,蹑着小脚,往山神庙祈愿去了。
喜儿这天将爹娘的焦虑看在眼里,只是不问。午后,远远地跟着娘,见娘出村后径往山上蹒去,喜儿快走几步,赶上娘亲,夺过篮子,腆道:“娘,今儿个还什么愿?”喜儿娘左右看看无人,拉过喜儿,找块石头坐下,将心中所虑说与喜儿。喜儿听后,秀眉紧锁,心中左右盘算:富贵伯家有钱有势,石狮看来明着是弄不走喽,需得想个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