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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明灯高张照宴 ...

  •   韩缣原以为谭临光纵使这一年遭逢大变,也如期赶来了江宁,往后也定然会依期前来,忽然间听他道明年或不再来,一时心中焦急不已,她隐隐约约猜到些原因,犹豫得一刻,终是张口道:“谭大哥,你过去年年都来江宁,差不多已经十年啦,为什么突然便说不来了?”
      她双眼湛湛,望向谭临光,却听谭临光简简单单道:“因为金屿已经换了主人啦。”韩缣道:“发生什么事啦?你义兄和你有龃龉?”谭临光目光一冷,道:“算是罢。”韩缣还欲再问,原本行在两人略后的陈锷不动声色地打马上前数步,对韩缣微微摇头,韩缣咬了咬唇,终于没有再就着这个问题问将下去。
      三人到了大路之上,便即纵马而驰,到得内城时,才松下马缰,放缓了马速。到六合庄还有一段短路,行在路上,韩缣问起谭临光出海时的见闻,谭临光道:“我这一回北去,走的海路之前从未去过,偏了方向,一直到了辽国从前的东京道,那里本不是宋境,多年前又已经被辽人丢给了金人,不是个好去处,不过沿途倒是颇遇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物,可以同你和陈兄说说。”韩缣按下了开口问他北去缘由的念头,道:“好呀,谭大哥,你说。”此际谭临光面上已掩去了适才淡淡的低沉,他一面控马前行,一面将沿途见闻随口道来。他向来说话风趣,韩缣听到有趣之处,不由笑出声来。
      谭临光说完一桩故事,抬头瞧了雪后半晦天色,想到一事,笑道:“我这一回错走辽东,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虽只待了日余,却有桩奇遇,新结识了一个人。”韩缣一怔,道:“在辽东遇上的?难道是金人?还是辽人?”谭临光道:“那人做汉人装束,看形容也多半有汉人血统,金人中汉民极少,他当是辽人。”韩缣忍不住道:“你同辽人,也交朋友么?”宋辽之间,虽然自真宗澶渊之盟后,边境之上一直较为和平,直到了宣和年间,方有大的战事,但辽人多次马踏中原,曾使中原诸路生民凋敝,故事在前,宋人对于辽人,心中一直不存好感。是以韩缣有此问。
      谭临光道:“我遇上那人时,还在海上,尚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漂到了哪里,待听到他说话,才知道我竟到了辽东。那人倒确很投我意,可不过一面之缘,日后恐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何况更有国仇,说不上什么朋友。”
      韩缣吁了口气,道:“嗯,我明白啦,那么你是怎么遇上他的?”谭临光道:“那人是我在海冰上遇着的。今年海水似比往年冷,还看不见陆地时就有浮冰,到离陆上十数里的地方,海上已经密密的都是冰,虽然没有结死,但船也再向前不了。那时候,我见海岸便在眼前,忽然兴起,想徒步上岸,就下船上了冰。”
      陈锷一直在旁信马缓行,此时忽道:“我听闻海冰薄脆,不知真否?”谭临光笑道:“是真事,我是不大谨慎罢。可是那时候我对着茫茫一片天海,胆子忽的变得极大,可全没想到这一条,就这么望岸上去啦,总算我轻功还过得去,兼之脚下当心,没掉下海去,否则就冻成了冰坨。没走到一半路,天上开始下雪,向远瞧去,雪花飘落在冰海上,景色极壮,我有心想要多瞧会雪景,便没直向岸上走,一路看雪,走走停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顺着海岸走了有好几里去了。”
      韩缣心道:“谭大哥这般想到便做的潇洒性子,真是一点也不曾变。”口中问道:“那然后呢?”谭临光道:“那时雪更大了,已经差不多地遮断了远处景色,我便想折向岸去,看看到了何处,才走了几步,忽然的远远瞧见数十丈外,隔着雪点,有团人影向极速奔来,待到近了,渐渐能看清面貌,那人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拔,一身风雪,一路奔来,踏在海冰上,碎小冰凌也只是微颤,好似走在平地一般。我观他的轻功,有意相较,拔步便追,那人似乎是嫌走陆上绕弯,才直行跨海,也不知我遇上他之前,已经走了多远海路。他见我缀在后头,渐渐催快脚步,我一直遥遥缀着,跑了半日有余,快到黄昏时分,已经远远见到前方不再是海,而是崖岸,那时候,我已隐隐觉得真气接续不上,脚下靴子也半湿了。那人不曾停,我便不愿先停,此际已跑了近百里。那人也看见了海岸,脚下速度却不见减,我正纳罕,他不过长我四五年罢了,哪里来的这样厚的内力?他若要一直跑下去,我甘拜下风,只好不陪他啦。正转念间,前头那人没有征兆,忽然便停。我没提防,越过他直冲出七八丈远,脚步未定,便觉身后掌风袭来,想是那人只一停步,立时纵身上前,使掌拍了过来。”
      韩缣“啊”地一声,道:“然后呢?”谭临光道:“我虽然觉出掌风,但气力一时不接,错身避过,已经失了先机。那人却不停手,仍不断出掌拍来。那路武功我从没有见过,招数使来虽然绵密,却很灵动,指穴极刁,那时候我已疲了,只用错浪分波手法与他对拆,数十招后,一个不慎,教他扫中了曲池。”韩缣心中一跳,以她所知,谭临光的武功在同侪之间,算得翘楚,这人却能在交手之时始终压他半筹,不能不教她吃惊。陈锷道:“错浪分波手重势不重力,即便曲池被点,也未必应付不来。”韩缣道:“嗯,你不是使过一路手法,专门觑准人点向前臂前胸的空隙,后发制人的么?记得上次锷师哥和你拆招,也被反逼了回去。那人便是拂中,可还不一定占到多少便宜罢。”
      谭临光一笑,道:“我一被拂中,就发现那人指上真力极弱,几难透出,原来他也不过是勉强撑到那时,并不比我强项多少。这招后头藏着至少三个变招,我右手一时脱力,只好出左手封他进招,所幸他气力也到了极限,出手略慢,我出手硬抗,吃了点亏,总算应付了下来,他的下一招没能立即接续,攻势一松,我马上抽身后退。只是他的内力相当炙烫霸道,似能灼伤经络一般,当时我虽抗下了,却只是因为对方气力已经衰弱,若那真气再强一分,澄彻经也必然抑之不住。”
      “那人似乎也是意外,问我道:‘辽东之地,没见过足下这样的武功,你是哪条道上的人物?’我的来历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便报了师承。原来他将我当做了个独脚大盗,只因揣了件极要紧的物事,经不得险,因而全力出手。海冰正好到头,我们不打不相识,上得岸来,面海坐了,他掏了些獐肉与我,我们就着烧酒,边聊边吃。他说手足挚亲有缠绵疾病,每年都需产自辽东的一物入药,渤海是金人旧占之地,盗党也极多,这事更难托付他人,近年他都是独身前往。”
      “聊了小半个时辰,起先雪点还大,后来慢慢小了,他见雪已经渐停,道了声别,便又向前赶路去了。再往前就是金人大营,他只一人,敢不绕道而行,摸营来回。是个有胆量的,又重情义,可惜。”
      韩缣心道:“谭大哥可惜的,不知是那人是个辽人,还是只与这等人物只得一会?……嗯,若是他的话,没准后者还更多些。”问道:“你既然说了师承来历,对方也该说才是,他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谭临光道:“他坦言说不能相告,我没再问。”韩缣道:“他是辽人,和中原武林又没多大关联,藏头藏尾的,一点也不磊落。”
      陈锷忽道:“不尽然。说到辽国,我倒想起一桩武林掌故。”谭临光道:“我也是,所以没再追问。”韩缣奇道:“什么掌故?”陈锷道:“你知道今年宝会,师父准备放在最后展卖的是什么?”韩缣一怔,转念间冲口道:“凰山图轴!锷师哥,你是说——?”陈锷道:“可能罢,百年时间过去,传闻早已做不得准,不过若确是凰山燕客后人,谭兄这一遭可当真是一桩奇遇。”

      三人到得六合庄前之时,天已半黑,庄上灯火摇摇,洒落玄武湖上。晚宴大约业已开席,从外间便能听见一片人声鼎沸。谭临光侧首远眺,目光错过庄上繁映灯火,对着玄武湖上垂垂暮色,不知在想些什么。韩缣落后谭临光半个马身,怔怔地瞧着他的侧影,心道:“近了庄子,谭大哥的话便少下来啦,他心里还是有事。唉,他仍是把我当成小女娃儿,什么都不同我说。”
      庄门在前,三人各各摘镫下马,自有人来牵了马去。进到六合庄内,风灯盏盏相接,耀得一片亮堂。谭临光抬目看去,一人正向这面趋来,他一振眉,笑道:“邵兄,别来可好?”那人一身简穆装束,神澹目清,正是邵渐飞,他从三年前起,就与陈锷一道分理宝庄生意,与谭临光算得相熟,见谭临光问好,点头示意,答道:“托福。”便不多话,对陈锷道:“陈掌柜,我们那里已经预备完,还有小半个时辰,先来最后瞧一瞧为好。”
      眼见着陈锷同来人一道走了,韩缣吐舌道:“锷师哥是真辛苦,邵大哥太一板一眼啦,难怪师弟怕他——谭大哥,我们走罢。”谭临光道:“我不是为宝会来的,来这一趟是为会你爹爹一面。难得不用一个个跟人打招呼,我乐得轻松。你去罢,等筵席散了,我再去找你顺点东西吃。”韩缣知道谭临光性情豁朗,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因此并不大信他的话,只猜想他是不想见一些人,便不勉强,道:“那样的话,就先去耳房里等罢,等散席了,我来寻你。”谭临光道:“那样便好。”
      走了几步,谭临光忽回头问道:“我那大哥,这回可将了什么东西过来不曾?”韩缣道:“啊,说起这个,我来前才刚听见一件事。”将先时所听崔湛将司济金弓携至宝会之事说了,末了道:“他说崔伯伯过世同你有关……这般扯谎,我爹爹自然是不会信的,但他要到处去说,可很不好。”
      谭临光面色瞬间如蒙寒霜,道:“他这么说?”韩缣道:“嗯。崔伯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谭临光目光含锋,愈来愈利,对韩缣的问话却没回答,摇了摇头,道:“小缣儿,对不住,这件事情,你别问了,往后若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韩缣心中一沉,终于知道,这件事必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虽然隐隐担心,也只得默默点头。谭临光看她一眼,却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一般,竟笑了一笑,伸手在她头上一揉,道:“好妹子,谢谢你啦。”转了一个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谭临光原打算在会过韩长温之后便悄悄离开,不在人前露面,但崔湛的举动让他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稔熟六合庄的格局,一旦打定主意,便足下生风,径直大步前迈,教韩缣只得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越过灯火通明的露地,前方正是六合宝庄的主宅正堂,横匾“四宇珍藏”,八扇雕花镂空门扇大开,内里一片觥筹交错。谭临光一眼看见主桌光景,庄主韩长温坐在主位,下首有洛阳龙门、洞庭云梦三洲、泉州卫氏,却没有太行、嵩山来人,心道:“嵩山出家人惯常不来,太行这一年却怎么了?”思忖间目光一瞥,便见崔湛坐在韩长温下首第四个位置,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情绪上佳,面色微微泛红。他眉梢一抖,收回目光,在门槛前一步堂堂立定,朗声道:“金屿谭临光迟至,向诸位江湖朋友告罪。”
      这一句话挟了内力,直灌入耳,一时间,堂上众人数百双眼睛一同向谭临光身上投来,谭临光抬步迈过门槛,一面抱拳致歉,一面向前走去。韩缣将将赶到,她是头一次见到谭临光怒火难抑的样子,不免紧张,却见他只是踱到主桌前,平静地口称“韩世叔”,向自己爹爹施礼,转过身去,道了一声:“大哥。”
      金屿在武林享名已久,在场众人都知道谭临光腊月出海的事情,多有人以为两位金屿昔日的少主人已经决裂,因此见他在酒过半酣时蓦然出现,多起了看热闹的兴致。谁料以率略飞脱闻名江湖,甚至有几分狷介风评的谭临光,在见崔湛时,竟然还是兄弟相称。
      崔湛乍见谭临光时,面上惊诧神色险些掩饰不住,然而随着谭临光走上前来,开口说话,他的神情便越来越轻松,谭临光一语既毕,他哈哈大笑,道:“快来坐,还是那句话,虽然你义父没有把金屿交给你掌管,可大哥还是你的大哥,你原也不用避那么远的。”韩缣心头一动,这话分明有弦外之音:金屿主人之位是已故的崔任天所授,谭临光孤身离岛,不过是为了避他一头罢了。这个时机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听在旁人耳中,或许没有什么,但韩缣已经起了疑心,便觉得这番话听来分外可疑,好似崔湛急于在武林同道面前,将金屿之主的位置牢牢坐实一般。
      谭临光道:“我这人随意惯了,这样觉得自在。”一撩袍裾,大马金刀地落座。
      韩缣虽有满腹不解,也不好出口,只得就坐,心中却仍在疑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想:“谭大哥把崔伯伯当成父亲敬重,不愿毁伤金屿的名声,何况他以前就对少主的名头看得不重,就算当真崔伯伯属意的是他,他也未必去争。但是他对崔湛,却又好像是真心愤怒,他既不在意金屿主人的位置,那又是为了什么?”
      却听韩长温叹道:“去年此时,任天兄还来赴会,而今竟然已经西游。任天兄一代豪侠,镇东海海寇,济黄河灾民,义举江湖遍闻,遽然去世,着实让人悲痛。金屿武学,醇厚精微,侠义风范,涤风荡海,所幸任天兄后继有人,定能传承光大。”立起身来,举杯齐额,道:“这一杯酒,敬崔老岛主。”崔任天武功高绝,更兼多侠行义举,江湖声誉极隆,谭临光便是大观二年(1108年)河灾的孤儿,为崔任天收作义子,此事江湖上人尽皆知。堂上众人皆站了起来,纷纷道:“敬崔老岛主。”高高举杯,一饮而尽。
      落座后,一人问谭临光道:“谭兄弟,东海往北去,有没有什么新鲜物事?”定睛看去,说话的是洞庭云梦孟引弓。
      唐代以来,云梦泽不断淤填成陆,古时浩淼一片,荡荡不见首尾的巨泽已渐萎缩,洲沼星罗棋布,成了江湖亡命聚啸之地,其间势力初年与盗匪一般无两,后由于互相兼并,逐渐聚合成寨,才始有些约束。云梦三洲分别为潜石东洲、马骨沼洲以及白葭中洲,三洲各有首领,但姻亲相系,声息相通,自来同气连枝,势及荆湖、江南多路。三洲之中,隐隐以中洲为首,孟引弓之父便是白葭中洲坐第二把交椅的孟追,他在洞庭的地位,可想而知。谭临光在两浙见过孟引弓数次,知道他性子豪纵,使得一手好分水刺,但也骄横恣肆,多次因言谈不合杀人。此人年纪不大,狠辣至此,谭临光心里很不以为然,答道:“不过是海与海上豪强,与洞庭想来差相仿佛,没什么新奇。”抬手敬孟引弓一杯,敷衍过去。
      “临光侄儿。”谭临光对面,一个长大汉子对他举盏示意,谭临光心中一暖,称呼了一声“卫三叔”,举盏以敬,满饮了一杯。这位谭临光口中的三叔名叫卫焕,来自泉州。泉州卫氏与金屿是世交,金屿海盗出身,卫家手上则相对干净许多,骨子里更近于海商,以八风散手、贯空刀名著武林。百十年间,泉州卫家与金屿一道,压得东海大小势力抬不起头。卫焕押船往钱塘时,向来要顺道拜访金屿,谭临光自小便认得这位卫家三爷,关系很是亲厚。
      卫焕道:“等此间结束,去泉州歇上些日子,金屿虽好,若待久憋屈,也没有意思。”谭临光笑笑,卫焕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想来崔湛也必然清楚,心里颇为感动,道:“卫三叔要回泉州,也不忙在这一两天罢?何妨先游一游江宁,等这儿散了,小子做东,正要与三叔好生聊聊。”卫焕微一皱眉,目光在崔湛身上扫过,卫家并不是由他当家,他心知谭临光此举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道:“也好。”只待到时再将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谭临光自就座后,便再没主动向崔湛说一句话。崔湛面上却也不见有异,推杯换盏之间,言笑如常,只似完全没有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笑指着谭临光对人道:“崔某腆脸接手金屿,但是说到在金屿武学上的领悟,可远在我这义弟之下。义弟这小半年没在江湖上露面,是在岛上由先父指点,闭关修行,金屿七绝的最后一绝‘龙潜太渊’卷,义弟已经获传,崔某资质驽钝,至今还不曾得见哩。”
      洛阳龙门一人笑道:“谭兄果然好天资,这样说来,武功该又是大进了!”金屿与龙门来往不多,谭临光只记得这人姓方,摇头道:“这卷心法精微深奥,我连尽数理解尚且不能,离融通使用还远着呢。”心中道:“这位方兄弟心眼忒实。我这义兄提到这事,可不是这个意思。”
      金屿七绝,指的是金屿武学中的七项武功,分为蹈空踱海轻功、错浪分波手法,断微、伏波两部剑法,以及聚明、澄彻、潜龙太渊三部内功心法。其中潜龙太渊卷从不轻传,只有岛主最为期许的数名后辈能得传授,从有金屿至今,恐怕从来不曾有潜龙太渊卷不在岛主手中的前例。是以崔湛此言一出,谭临光便觉得一些人瞧他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怪异。
      若按常理,谭临光此时应当马上承诺将本派至宝交还岛主,但他却只是双手转动着酒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哥,义父猝然过世,我随后又因事急离岛,很多事情都没有交接清楚,宝会结束后,一并说罢,现在谈这些,岂不扫兴?”崔湛淡淡道:“那好,大哥便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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