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笔马良》夏音羽

2、被掘起的坟

　　从前有个叫做马良的少年，很喜欢画画。穷得买不起笔就折树枝在沙地上学着描飞鸟游鱼。
　　有天，一个不知名的老人送了他一只神笔，能够让画里的东西成为现实。
　　马良惊喜万分，善良的他便利用神笔画牛羊马匹给大家，让乡亲们都变得富足。
　　后来，虽受到贪婪无良的官员侵扰，马良却不向恶势力低头，在神笔帮助下，他用才智惩罚了坏人，叫恶人知难而逃，又和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

　　课本上写的这段文字，故事叫做神笔马良。
　　学生们听着老师讲解，教室里一片安静。直到突然有人举手好奇地问：

　　“老师。人终究是要死的。死后马良把笔送给谁了呢？”

　　这是一个有些突兀的提问，女老师有些尴尬。
　　故事里从来没说过马良和他的神笔的最后归宿，她自然不知，只好笑道：“或许送给了村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可话才落，角落里一个女孩怯怯地举起手：“老师，我知道马良的结局。我奶奶说，她祖上和马良住在一个村子里。”

　　孩子的回答让教室里头立刻传来了笑声。女孩便不服气地站起身道：

　　“这是真的。我奶奶说，马良临死前，把笔交给了身边的乡亲，说如果可以的话让大家找到能干的画师，利用神笔继续造福他人，让世间因它而快乐幸福。

　　可惜的是，马良死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唤起神笔的力量。最终神笔和马良葬在一起。现在还能找到他的坟墓呢。”

　　可这话叫女老师忍俊不禁。

　　她认真道：“这只是一个故事，马良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只是他乐观好学的精神，助人为乐的品质值得我们学习。”

　　“可是……”

　　女老师加重了语气：“他的确不存在。”

　　听见这话，女孩犹豫了。

　　她似乎并不认同，然而在老师的微笑下，她只好坐了下来。

　　随后，课堂继续着，孩子们开心地听着老师继续讲解故事，而女孩的视线却不经意地飘出了窗外，呆呆地望着远方的一朵云。

　　悠悠的云从校园飘过，经过繁华的城镇，缓缓地移动向某个角落。在另一处乌云密布的山岗的泥泞的土地上站着三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黑色面罩的人。他们的眼前是一座被青苔乱草埋没的小土堆。

　　土堆边还有一棵很大的树。树盖大而苍翠，垂枝甚众，风度有加，仿佛年迈的老者，头脚稳重，透露出睿智庄严。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偶有闪电划破天穹，留下雷鸣阵阵，骇天动地。大雨瓢泼间，飘飘渺渺茫茫然然，冷雨在土堆边汇聚了一个水洼，又撒落一些似有若无的烟气，让土堆有几丝阴森之感。

　　踢开身边的长满苔藓的枯木，三个人的铲子一下一下深入泥土。绿色的苔藓与黑色的泥黏着生锈的铲子，带出污水滴滴答答，仿佛猩红的血。越往下挖，可见在黑泥翻出了的青草地下面有数只蚯蚓和蜈蚣在爬，犹如扭曲的血管，叫人头皮发麻。

　　终于，铲子碰见了硬物，三人心急似狂，疯狂挖掘，终于挖出一个棺木来。说来奇特，棺木入土不深，且浸泡了水，却未曾损坏多少，仿佛才入土几日而已。

　　“可算找到了。看来最近一次的消息是真的。”

　　一人欣喜若狂地如此道，随后棺盖被掀开，先是一股尸气扑面而至，再之后，一个人的尸骨完整展露在三人眼前。他的衣着一如下葬时的整齐，而他身边放着的一个细长的铁盒子也珵光瓦亮，犹如新作。

　　打开盒子，一道异样的紫光亮照耀了三个不速之客充满惊奇的眼。三人认出那是一只紫竹做的毛笔。

　　【神迹可开，金银尽来，掌人生死，替·人·消·灾。】

　　望着毛笔身上的几个字，三人露出感叹而满意的笑容，一人望着枯骨阴森地笑道：

　　“这也不算我们强夺。毕竟是件神器，就要好好利用它。你不是希图它造福凡人吗？现在有人活的痛苦，与其让它躺在这里不得转世，永生寂寞，不如我们带它出去重获新生，惩奸除恶，你看如何？”

　　棺木中那具空洞的骷髅的双眼里别无神色。仿佛默许，仿佛疑虑。仿佛别无选择。一切皆不得而知。然而天空轰隆隆而持续雷鸣，仿佛预示一场灾难即将展开。

　　***

　　【十个月后】

　　“啊——！！”

　　某个都市的阴暗角落里，一声惨叫惊动了夜晚。浑身是伤的女人战栗地坐在地上，她为眼前的景象惊骇了。

　　此刻惨白的月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也照亮了站在走廊尽头那手拿画笔的瘦弱男孩。

　　男孩身上穿着某所小学的校服，破旧而沾满灰。他的衣服裤子湿淋淋一片，袜子和球鞋也被湿透，叫人猜测他去过哪里，怎么弄的；他头戴着一顶简单的白帽子，帽子边沿有些宽，挡太阳特别好，但也因此男孩的脸被帽舌的阴影覆盖了大半，只露出嘴，更衬得本来就阴森的环境更为可怕。

　　男孩的脸铁青，身体很瘦，简直是皮包骨。他呼吸的声音也弱，弱到只有很久都没吃饱的人才会发出。然而，看着他不规律颤抖的下巴，女人知道，他在笑。

　　她害怕了。

　　不过，她想起人常说碰见不干净的东西只要骂脏话就可以赶走，便冲着男孩大声呵斥：“我呸!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小兔崽子，我对你是不好，但是你能把我怎么样？！小心我再找那个人，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骂得起劲，女人大胆起来，用语也越来越泼，可就在她激动时，一阵风过，她的脸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道血痕。这叫她睁大了眼，惊恐地不能再说一句话。

　　会没命的……再这样下去会死……

　　她冲着四周嘶喊，大叫救命。

　　对的，只是在居民楼的过道里而已，这里住了很多人，应该会有人听见声音救她。可遗憾的是，过道上的邻居们似乎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安眠，没有人为她的呼喊而出来甚至看一眼。也或许，从她踏入家中洗手间那个未知的空间开始，她已经不在正常的世界里了。

　　“不，放过我吧！”

　　女人后悔了。她后悔对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可是她对他从来毫无怜悯慈悲之心，甚至还……

　　女人开始相信因果报应了。记得当时降头师也给过她警告：永远不要想彻底消灭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不要激怒他。然而她没有听从，结果……

　　是逃不了了吗？

　　女人不甘心束手就擒。也或许惊恐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只是机械地逃跑，并且认为只要跑开就相安无事。然而男孩没有追她，甚至一步也未曾离开原地。她好奇间回头，却见男孩在墙上，用纤弱的手画起了什么。

　　男孩的画技很好，虽然年纪不大，可不管是花鸟鱼虫还是飞禽走兽，他过去都能画得栩栩如生，以假乱真，甚至，在他手里那只笔的影响下，这些画都有莫名其妙的……神力。

　　此时女人也被吸引住了，虽然充满了危险，她还是呆滞地观望，看到精彩之处甚至忍不住惊叹。

　　男孩似乎画了她喜欢的东西，她的眼睛粘在了墙上，甚至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脸上也带上了此时不该有的奇怪的笑容。

　　然而视线再延展下去，她的笑容收敛了，眼中猛然增添了几分惊恐的色彩，随后她捂着头，大喊一声，转身便开始逃跑，跑得比刚才还要疯狂。

　　这种疯狂的奔跑几乎叫她的脚趾骨要碎裂，然而她不敢停步，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着她，只要她一松懈马上就会倒地而死！

　　好容易，她跑出了这条走廊，看见了电梯，一种得救了的欣喜叫她脸上露出喜色。

　　快，快，只要进入电梯，去外面喊人，就安全了。他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让整个世界都被他控制。

　　一时希望充满了女人的心，她好似痉挛一样快速地击打电梯的摁钮，同时不停地回头看，害怕可怕的东西追到自己。

　　终于，在危险能够来到她面前之前，电梯门打开了，女人大为高兴，想也没想立刻纵身跃进电梯。然而谁想，电梯才打开，带白帽子的男孩便站在里头，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她尖叫一声往后退，而就在这时，那追赶她的东西也上来了。

　　“啊——！！”

　　惨叫过后，墙面和地面瞬间被猩红涂染，一个影子在灯光下断为两截。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冷风吹过，带走了一切，末了只见“啪”地一声，一只画笔掉落在血泊中，浑身沾满猩红，在月光下静静地缓缓沉沦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