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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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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撒加的清闲相反,这些日子,哈迪斯比以往更加紧张忙碌。上次密信事件的处理结果是潘多拉被免去了所有职务,并被暂时软禁在地面冥王城,同时艾亚哥斯接手了潘多拉的工作,去地面监督冥王城的建设进度,而那个传信的侍女则被遣送回地面逐出冥界了事。
但是,这种看似轻描淡写的处理方式,并不表示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也可以轻描淡写。相反,此次圣海仙三界的结盟给冥界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使之几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境地。
面对如此困境,哈迪斯立即启动了紧急预案,尝试着恢复了已经终止多年的冥王和海皇之间的对话,尽管波塞冬在给哈迪斯的回应中并没有直接表明海界的立场,但这正说明了海皇在联盟一事上仍然有所顾虑的态度。同时哈迪斯派出睡神修普诺斯作为特使前往仙宫秘密会见了希路达,单方面对仙宫施加压力,希路达权衡再三,决定暂时无限期推迟和圣域及海界的联盟合作。
局势,正在慢慢被扭转,向着有利于冥界的方向发展。
冥王处变不惊的风范和力挽狂澜强硬作风,使撒加刚刚建立起来的圣域的优势地位已经开始逐步地丧失,而就在冥界的反击初见成效的时候,哈迪斯收到了雅典娜的来信。
在信中,这位哈迪斯的老对手先是礼节性地、对他在当时的情况下带他们的教皇回冥界表示感谢,接着,她笔锋一转,向他提出了用女神圣衣交换撒加的请求,并暗示为使教皇重返12宫,圣域将不惜代价,甚至万不得已时并不排除诉诸武力的可能。
信中的言辞,柔中带刚而又不失礼节,显然,这是出自圣域那两位前代及精英黄金圣斗士们紧急磋商的结果。尽管信中的语言犀利流畅、措辞严谨缜密,可是哈迪斯仍然可以看出来,失去了那位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强势而睿智的年轻教皇的领导,现在的圣域,面对来自各方的竞争与挑战,只剩下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看罢来信,哈迪斯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雅典娜圣衣,自神话时代起就伴随她屡次征战沙场的圣衣,不仅是女神作战时的强大武器,更是圣域在战争中胜利的必要条件之一。
女神圣衣对雅典娜乃至对整个圣域来说一直都是至关重要的,它的分量,哈迪斯自然清楚。尽管他向来对这位女神的战斗能力有些不屑,但是她毕竟和自己一样也是奥林波斯的主神之一,而得到了女神圣衣,就等于彻底压制了雅典娜,如果未来再次发生圣战,这位战争女神便将毫无用武之地。这笔交易,对冥界来说,似乎挺划算呢。
如果在过去,权衡过后哈迪斯也许会比较轻易地接受对方的交换请求,换得女神圣衣,为冥界在未来的竞争中赢得一个重重的砝码。
可是,现在……
现在的自己难道真的可以让他回去吗?又真的能够让他回去吗?面对着冥界的利益和自己的私心,身为冥王的他,又要如何选择呢?
一向骄傲而果断的他,自问向来是光明磊落、公正无私之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想为自己破一次例。他从未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也会象个普通人类那样感到如此害怕,害怕他会离开冥界、离开这里、离开自己……
渐渐地,一道淡淡的金光在哈迪斯的掌中蔓延,手中的信,缓缓化成了白色的纷纷碎片,如雪花般飘扬在这幽深寂寞的宫殿中。
哈迪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高大的王座靠背上,仰望着开在高高吊顶上的那个装饰着小爱神图案的天窗,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从这里,可以隐约地看到,冥界,那并不十分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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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露台的栏杆边,加隆侧着头,向远方眺望。远处苍昂的群山巍峨险峻,高耸挺拔。想不到,冥界也会有如此耀眼的山呢,加隆不禁产生了些许的感慨。人类,往往会被来自不同世界的风景所吸引,就如同人类往往对自己身边的东西熟视无睹,而对那些未知的东西却充满了兴趣。
想着想着,加隆不由地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撒加,发现后者正舒适地坐在躺椅上歪着头看着他,修长的眼中似乎蕴涵着某种隐隐的玩味。
自上次两人在公园见面后,加隆并没有回冥界,而是一个人去了遥远而神秘的东方旅行。他希望能够借旅途的丰富多彩去忘记一些东西,一些纠缠他到几乎窒息的东西。
旅行的最后一站他回到了圣域,回到了当年那些曾经留下过两人共同回忆的地方。那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森林小木屋、那个垒过了无数个沙雕城堡的海滩、那个曾经洒下了彼此汗水与泪水的竞技场……
当加隆终于能够下定决心准备将过去的全部回忆彻底埋葬时,他遇到了艾俄罗斯。后者将他走后的全部情况如实相告,并按嘱托向他转交了那个亮晶晶的吊坠。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死了。死在了13年前斯尼昂峡的惊涛骇浪中,死在了圣战时双子宫呼啸而过的铁拳下,死在了城堡里冰冷淡漠的眼神中。可是,当艾俄罗斯将那个刻着“KANON FOR EVER”的吊坠放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的心,居然再次没来由地抽痛起来,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无论自己曾经受过多少痛彻心扉的伤害,无论自己想要如何费力地挣脱这种牢固的枷锁,到头来,却还是……无法放手……
想到这里,加隆默默地抬起手,晃了晃手指,在他指尖上轻轻摇荡的,是那只曾经充实了彼此太多回忆的吊坠。
撒加看着在自己面前摇来晃去的吊坠,沉吟了片刻,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对方此刻的静默,他轻笑了起来:“臭小子,干什么呢,在这里晃来晃去的,想给我催眠吗?”说着,他将身体靠在了身后宽大柔软的躺椅上。
听到对方的话,加隆脸上那沉沉的表情渐渐烟消云散了,撒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了。长久以来,他或者是高高在上的教皇,或者是淡定冷漠的兄长,两人之间,始终都维持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他已经太久,没体味到撒加这种亲昵的态度了。
轻轻舒了口气,加隆仿佛又找回了13年前的感觉,尽管他仍然无法立刻从两人长期冷漠对立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可是此刻的他实在不想,不想浪费了这难得的片刻温馨。
想到这里,加隆转换了语气,以同样的一种调侃语调说:“你想得美,我干嘛要给你催眠?现在都下午了,你才刚起床,就又想睡吗?”
接着,加隆换上了他那独有的坏坏笑容看着撒加:“好心的我提醒你一下,你再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恐怕将来会变得跟某种有同种生活习性的动物一样了。”
“啊你! 找打啊?!”撒加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他伸出右臂一把揽住了加隆的脖子,把他的头顺势带到了自己的胸前:“小坏蛋,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头被深深地埋在撒加宽阔的胸膛上,呼吸着对方身上那令人怀念的海洋味道,加隆的心中不禁百味翻涌。上一次两人之间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从13年前那天的反目决裂,到冥界之战时在12宫的短暂重逢,再到圣战后在城堡中的战斗过招,最后到公园中的争论交错。
这些年来,每一次短暂的重逢,两人几乎都是在剑拔弩张和冷嘲热讽中度过的,仿佛再也找不回童年时的纯真和温情,再也感受不到昔日的关怀和依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似乎只剩下淡淡的无视和深深的冷漠。这些年来,经历了多少物事人非、悲欢离和;被深深眷恋的人轻易抛弃,和曾经依赖的人人天永隔,一路走来,荆棘遍地,伤痕累累……
渐渐放弃了挣扎,加隆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撒加的怀里,一个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哥哥……”
当这声久违的呼唤跨越了多年的等待传入撒加耳畔的时候,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渐渐地,撒加感到自己的胸口正在慢慢地被浸湿,怀中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轻轻叹了口气,撒加环抱着加隆的双臂渐渐收紧,究竟,是自己太残忍还是天意弄人,使曾经朝夕相处、彼此眷恋的兄弟深深对立,伤痕累累。
加隆……你竟被伤到如此吗……
想着想着,撒加不禁抬手摸了摸弟弟柔柔的头发,轻轻地说:“还是这么软啊,象只小狗一样。”
加隆将头从撒加的胸前抬起,眨了眨微红的眼睛,他认真地说:“你才是小狗呢。”
撒加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伸手轻轻拭去了挂在加隆腮边的泪珠:“都这么大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顷刻间,加隆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被一股温暖的阳光包围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幸福,似乎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
笑了笑,撒加重新在躺椅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一股茉莉清香飘了出来,闻着这幽幽的香气,撒加的目光若有所思:“还记得小时侯我们种的那株茉莉吗?那时候你每天都给它浇水……”顿了顿,他冲加隆眨了眨眼睛:“结果把它给浇死了。”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加隆把头枕在了哥哥的腿上,咕哝着说;“这能怨我吗,不是你说的要经常给它浇水的嘛。”
“我说的是经常,不是每天。” 抚摩着加隆的头发,撒加微微地笑了笑:“还是这样爱耍赖啊,小坏蛋。”
“恩……”加隆将头在撒加腿上蹭了蹭。
“好痒哎,你这样子,不是小狗是什么?”撒加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
多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加隆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久违的时光。得到与失去,有时似乎就在弹指之间,经历过和忧伤的回忆屡次重逢,和幸福的火花搽肩而过,现在的他,已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这失而复得的心动……
“今后,打算怎么办……”加隆的发问打断了两人之间这短暂的恬静。
听到加隆的问句,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迅速地从撒加的眼中飞快掠过,加隆的话仿佛一个清脆的石子,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粒,却足以在他平静的心湖中荡起层层的波澜。
没有听到回答,加隆转过头来,仰视着撒加:“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吧?”顿一顿,他接着说:“我想冥界一定有解药的,我们先找到解药。然后…… 跟我走吧,撒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撒加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一抹淡淡的忧郁渐渐弥漫上他那湛蓝的双眸,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如同迷途的旅人置身于开满罂粟的山谷,悄然无知地已然沉溺于这一片危险的美丽。
迟迟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加隆翻身坐了起来,轻轻地握住了撒加的手,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眼前沉默的哥哥:“撒加……”
加隆,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兄长的回答。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另一个人,正站在门外,也怀着和他同样的心情,等待着撒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