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看到面前的哈迪斯,撒加不禁一楞,随即停止了手中搽头发的动作:“冥王……陛下?”
哈迪斯看着撒加,粒粒的水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他柔软的发稍滴滴落下;长长的湿润睫毛微微抖动着,撒加此刻那双苍蓝的眼眸如同夜幕下的大海一样神秘而浩瀚,浩瀚到让对方忽然觉得,即使一再为之倾尽全力,也许始终无法把握……
看着撒加的双眸,哈迪斯不禁暗暗惊讶地发现,自己甚至已经有些开始欣赏,对方在看到自己的瞬间脸上流露出的那种不确定的表情……
脸上微微显出一丝尴尬,哈迪斯发现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这尴尬转瞬即逝,他很快便隐去了这种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符的表情,垂下眼睛,依然是惯用的淡淡语气:“深夜造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晚睡了。”撒加也迅速恢复了他一贯的平静表情,走到窗前,他推开了窗户:“对不起,我想您应该不太习惯烟草的味道吧?”
“我只是不太习惯看到圣域的教皇,深夜一个人在房间内吸烟。”说这句话的时候哈迪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不管此刻自己的内心是否悸动,表面上他都必须始终维持这种淡漠的神色。
一双蓝眸悄悄地扑捉着哈迪斯的表情,撒加淡淡地笑了笑,他意味深长地说:“如果要让一个人习惯某件东西,有时真的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似乎并不想给对方继续下这个话题的机会,下一句撒加话锋一转:“要喝点什么吗?陛下。”
“红茶,谢谢。”哈迪斯放下手中的瓶子,在靠着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撒加点头,转身去了酒柜边。片刻,他将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放在了哈迪斯的手边。
“抱歉,擅自作主更换了饮品。不过,在深夜喝红茶会引起失眠的。” 撒加说着在哈迪斯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希望这杯牛奶能让您今夜有个安然的好梦。”
哈迪斯轻轻拿起杯子,牛奶那温热的温度穿过陶瓷杯传到了掌心,他渐渐感到自己长久以来冰封的心,此刻似乎正在被这种久违的温暖慢慢地融化。尽管潜意识里自己一直在抵制着这种融化,可是,即使是再寒冷的冰山,在那摄人心魄的骄阳的照耀下,最终也将会有消融的一天……
尝试着喝了一小口,哈迪斯微微挑了下眉毛,看来,这杯深夜的牛奶味道还不坏。
撒加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哈迪斯,当看到对方握着杯子的手指上仍然缠着绷带时,他迟疑了一下,轻轻地说:“手指……还疼吗?”
哈迪斯手中的动作在瞬间停了下来,他放下杯子,一双苍眸深深地凝视着撒加的双眼,眼神中充盈着难以说清的繁复,而撒加,此刻也正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心情复杂的两个人就在这冷漠寂静的夜晚,在这深夜悄然无声的房间内,默默地互相对视着。
此刻的房间是如此寂静,静到哈迪斯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和对方呼吸的声音。他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同样寂静的夜晚,自己和那个头戴花环的女孩儿在一片幽静芬芳中的偶然相遇,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那困扰莫名的挣扎与失落,竟然就从那一天开始。
在经历了多少次苦苦的挣扎后,他渐渐明白,有种东西,即使是统帅千军万马、号令冥界的自己,也永远无法把握,它要来的时候没有人能躲得掉,它离开的时候总是静悄悄,不管你是否愿意……
“陛下……”撒加低低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他把头侧向一边,移开了和哈迪斯对视的目光,轻轻地说:“牛奶,要凉了……”
撒加的话打断了哈迪斯飘忽的思绪,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接着,哈迪斯拿出一块淡蓝色的手帕,放到了茶几上:“这个,还给你。”
撒加看了一眼那块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并且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我也有东西给你。”说着他起身,走到床头柜边取了那个盛着细砂的瓶子,然后将瓶子放到了哈迪斯的面前:“我想你会喜欢的。”
哈迪斯抬起头看向撒加,后者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微微笑了笑,撒加将一只手臂撑在了对方沙发的靠背上,俯下身子,看着哈迪斯:“那天瓶子打碎后我把里面的细砂和贝壳拣了回来,然后找了一个和那个瓶子相似的瓶子,把它们重新装了进去。”
默默地听完撒加的话,哈迪斯拿起了茶几上的瓶子,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那个打碎了的瓶子是她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他曾经把它视作珍宝的礼物。自从她走后,他就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书房中,让自己每天都可以看到它。直到那天,它在不经意间破碎。
瓶子碎了可以再换,可是,心呢?破碎的心难道能够象瓶子一样重新更换吗?曾经的心动,逝去的往昔,错过的爱人,就如同消失的生命、凋谢的花朵,永远不会重来了。自己是否要永远徘徊在曾经迷失的路口,犹豫踯躅着不敢前行呢?
可是,可是有种东西,就如同传说中的人鱼肉一般,一旦吃了一次,就永远也无法忘掉……
即使早已封闭内心,即使明知前方危险重重,即使害怕再次受伤,也不想再次错过,错过这已经久违了的,只可遇见、无法索求的心动……
一抹深深的忧伤在哈迪斯的眸中流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双茫然迷失的眼睛透出了些许无助的神色,这仿佛刚刚被冷雨淋湿过的眼神,在此刻赫然穿越了两人之间那曾经讳莫如深的距离,深深地刺进了撒加的心里,让他的心,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
片刻,撒加已经察觉到了对方身体那轻微的颤动。他不禁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
接着撒加随手拿起搭在床上的外套,从后面轻轻披在了哈迪斯的身上:“很冷吗?”
当撒加的手接触到自己肩部的时候,哈迪斯忽然有种想要按住那只手的冲动,对方此刻那看似简单的言行,轻轻地就将他长久以来坚持固守的、那份与生惧来的高傲与矜持,完全彻底地击溃。
哈迪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比此刻更难的决定,短短的几秒对他来说却如同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撒加的手将要从他肩部收回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让自己都觉得惊鄂不已的决定——他伸手按住了撒加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撒加当然地楞在了那里,哈迪斯背对着他坐着,一只手按在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保持这种的若有若无的距离。任由自己的手被这样按着一动不动,撒加感到哈迪斯手中的温度传了过来。
好冷的手呢,撒加轻轻叹了口气。无法流露出任何语言,只能维持着此时的缄默,面对着这样的哈迪斯,撒加感到,自己的心,似乎正在渐渐地陷入某种危险的、无法摆脱的境地……
***
这些日子以来,撒加基本上处于无所事事的赋闲状态。在圣域的时候,他每天几乎都是在高度的紧张忙碌中度过的,起床、沐浴、工作、开会、再工作、再开会、再沐浴,差不多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12点以后才能上床,有时甚至早餐的时间还要翻阅文件。多年来,撒加早已习惯了这种争分夺秒的高效率节拍,以致于现在的突然闲适,让他一时不免有了些难以把握自己生活节奏的感觉。
站在镜子前,撒加摆弄着手中的剃须刀,无论如何,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无法习惯这种貌似原始的东西。这些年来,他用的一直是电动剃刀,到了冥界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只有普通剃刀,于是习惯了电动剃刀的他,常常不是将刀片弄断就是将下颌刮破。
无可奈何地看着手中的剃刀,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难道看似毫不落伍的冥界的男人们,一直以来就是在用这种东西刮胡子的吗?
就在撒加拿着剃刀郁闷不已时,一个黑影,忽地从他身后的窗边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撒加的眼睛狡黠地眯了一下,猛地抬手,下一秒他手中的剃刀已化作了一道凌厉的白光飞了出去。
“怎么,这样简单的东西都不会用,居然还好意思拿别人出气吗?”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是一贯的桀骜语气。
转过身去,撒加倚在了墙上,环抱着双臂,他神色轻松地看着来人:“即使我真的不会用,也不希望被你这个未经允许就擅自从窗户进来的人偷看。”
来人抬起手,那个剃刀正端端正正地夹在他的中指与食指之间,他撇了撇嘴:“实在佩服,撒加。如果刚才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人,你这一下子就足以让他立刻去见冥王了。”
“在这里见到冥王,好象并不是件太难的事吧。”微微笑了笑,撒加倚着身后的椅子悠然地坐了下来:“是否该说见到你很高兴呢——加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