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你》卓卓琪华

10、第十想 脚，接触地面也

　　有人总结港剧中最喜欢说的几句话，比如“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我们都不想的”……陈惬总结也依样画瓢总结老陈最喜欢说的三句话：“达令今天真漂亮”“惬惬加油”“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
　　陈惬爸爸是个老实人。曾经在市属的皮鞋厂做检验员。80年代下海自己开店经营生意。曾经一度也是个小富人。陈惬还记得当她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就有了电话和傻瓜相机，同学各种羡慕。但她的“富二代”生活并没有多久，自营的小店在日新月异的社会大潮中被拍死在了沙滩上。历经了几次搬迁，终于关店大吉。至今家里还堆着一些积压商品。老陈没舍得扔掉或卖给收废品的。陈惬可以理解一个人从老板到退休工人的悲壮。这期间有亲戚介绍老陈做生意。有几个老陈是动了心，还兴致勃勃地和达令张憧憬未来的生活。但考察了几天，他又回来了。每次回来总是长叹一声，然后就是那句：“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这事我做不来”最后一次好像是在5年前吧，那一次他又加了句：“我老了”
　　来来去去黄了几次发财的机会她不记得了，但“脚踏实地”四个字是记住了。谎话重复3遍也成了真的，更何况是老陈的话。陈惬觉得自己还是很能满足他老爸的期许的。比如她脚踏实地地干了多年吃力不讨好的副班，比如她接着脚踏实地地干了几年不吃力也不讨好的信息员。好在她也靠着脚踏实地进了2中，然后脚踏实地的定军姿、踢正步。
　　陈惬特喜欢看走正步。不论是五一广场的升旗仪式还是校运动会的入场仪式。当然她最喜欢的是国庆阅兵式。她看过两次阅兵式分别在99年和09年，那气势，那霸气！听说卡斯特罗就特别欣赏中国阅兵式，光99年那场就从头到尾看了2遍。陈惬也相当喜欢。还没军训那会儿她觉得他们训练8个月，时间不算长。可是直到自己站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晒着烈日，一遍遍的半自动洗衣服才发现，围观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其实她的动作是标准的，可是腿长的队头似乎没有顾忌到队尾的她。这让陈惬很难过，真的很“难”不重新再来“过”。于是训练场地上就常听到教官的口令
　　“第三列都有”
　　“第三列都有”
　　“第三列都有”
　　……
　　面对射过来忿忿的目光，陈惬很无辜：“我也想长长腿啊”
　　一个踉跄后，教官叹了口气，“第三列都有，向左看齐”
　　陈惬一惊，她左边没有人啊！
　　“这位同学，向你看齐呢，头不要扭”
　　陈惬脸“哧”地一下熟了，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正“兹兹”地向外冒烟。她把头扭了回来。
　　“齐步走！”
　　好嘛，还没有怎么认识同学，这一下就出名了。还好高中不兴叫外号了，但劳总似乎对“向左看齐”很感兴趣。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劳总就是和童鸴走得太近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我想要八卦”的气息。而陈惬全身上下则散发出“我想要回家”的绝望。“脚踏实地”的老陈让她好好改造，以全新姿态进入高中生活。陈惬想说我最该改造的是改造不了的腿。十二天的军训生活，让她全方位地体验了“脚踏实地”的滋味。
　　因为每天集训、吃饭、午觉、熄灯都太有规律，她和劳总都不怎么见面。可喜的是在操场叠被的活动中两人相逢了。他又瘦了。果然什么减肥方式都不如军训来的直接有效。陈惬深深地觉得劳总应该多参加这一类集体纤体活动。对于只与美感发生兴趣的童鸴来说，首先要用美貌征服她，其次才是智慧。
　　陈惬他们两人抱着席子和小单被在楼道里遇见了，相顾无言，唯有一声叹息。你别说一大群人在操场上幕天席地叠被子还真是蔚为壮观。操场上的气氛一直很热烈。劳总发誓下回军训一定要带两床被子，一床摆豆腐块，一床睡觉。陈惬深以为然。
　　折完被子，他们俩上小卖铺，一人买一只大冰棍。大家说吃甜品能够让人增加快乐，忘记烦恼。于是陈惬真的忘了一件对所有女生来说都算得上烦恼的事，并且直接导致她后面一系列的不良后果。
　　回到宿舍，陈惬开始肚子疼，一阵阵的闷痛，她的心一惊，然后往下沉。她知道不妙了，一直觉得自己来军训的时候落下了什么，原来是那个什么……好在迷彩裤颜色深的很，看不太出来。她得赶紧去小卖铺买个。想着就捧了肚子，夹紧腿向楼下走去。很好，午休时间没什么人出来走动。可没走几步，她就疼地弯下腰，整个蜷起来。
　　“你怎么了？”声音很熟悉啊，好像是黄尚。她光顾着和疼痛打架，分不出力气抬头确认。然后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整个腾空抱起来。后来想起来，那姿势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不过她当时的表情可是相当扭曲，肯定没有一点唯美的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自己不再晃动，像是平躺下来了。
　　“哪里不舒服？”一个男声问
　　“她好像肚子很疼”陈惬睁开眼，果然是黄尚。这时的她被一路颠着这时候居然有些缓过来了，不过还是惨白着脸。随后立刻感到肚子上一阵按压。
　　“啊~~~~~~”陈惬尖叫了起来，把那医生吓得不轻，过了好一阵才说：“这么有力气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她好像很难受”黄尚道
　　“下午吃了什么？”医生问
　　陈惬一脑门冷汗，喘了口气：“冰淇淋，我……”
　　“可能是肠胃不适应。这种炎热的天气如果骤然食用冰品很容易发生这样的情况。因为胃肠骤然受寒，刺激肠粘膜引起胃肠不规则收缩，引发腹痛”
　　“我……”陈惬觉得医生说的很对，但她还是想补充一下自己的状况。
　　“但是也不能排除她患有胃溃疡或是十二指溃疡的可能性，食用过多冰品容易加重病情”
　　陈惬一惊，那个“我”弱弱地在嘴边绕着一圈
　　“所以最好是去做个胃镜，还有肠镜”
　　“我想我可能……”
　　“你们教官什么名字，可能她要转到市区医院”
　　陈惬叹了口气，为什么都不问问病人自己的意见呢？虽然病人的意见通常情况下无法左右医生，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她还是想做最后挣扎：“我想我是生理痛”
　　“……”医疗室里一片寂静。
　　“怎么不早说？”男医生明显有些气恼
　　“您又没问我”
　　“……”
　　最后医生还是给陈惬开了止疼片，让她服下在医疗室里观察。
　　陈惬扭捏一下：“我还有事”
　　“痛成这样还要坚持军训？看不出来啊小姑娘”
　　“不是的”陈惬支吾了下，她从病床上坐起来，白白的床单上一点点红。医疗室里又是一阵寂静。黄尚咳了一声：“我去买”陈惬就差没把自己塞进墙上的电插头里了。
　　过了会儿，黄尚气喘吁吁地捏了一包苏菲进来。陈惬的脸一阵一阵火烧火燎，道了声谢进到厕所去了。回来的时候，黄尚不在医疗室里了。
　　“他是你男朋友吧”刚吐出一口气，就被那医生闻得目瞪口呆。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老师的。小姑娘眼力不错哦。能帮女朋友买女性用品的男生不会差到哪去。而且还这么帅”
　　陈惬嘴角抽了抽，当时的她就腹诽：这么好让给你好了。现在想想她还真是有当腐女的潜质。当然当时没有说出口，也没有辩解。因为她知道越描越黑是为这种误会辩解后最可能发生的结果。过了会儿班主任来了。向医生询问了陈惬的情况，便让陈惬在医疗室里休息，明天看情况决定是否继续军训。陈惬可不想因为不用军训而感谢生理期感谢冰淇淋，因为和身体上的疼痛以及同两个大男人说起症状的窘迫比起来，在太阳下曝晒、定军姿、走正步都是她比较好忍受的。
　　提了药和卫生用品回宿舍的路上，陈惬在纠结怎么还黄尚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次军训真的是和她八字不合！最后她和童鸴在电话会议里决定，派出劳总解决这一债务问题。陈惬对这一解决方案甚为满意。
　　“你们干脆一块得了，这么有缘分不在一起太对不起太上老君了！”童鸴说
　　“这和太上老君有半毛钱关系啊？”陈惬不解
　　“他不是把孙猴子丢进炉子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白胡子老头么”童鸴问
　　“是啊”
　　“就是啊，他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婚姻簿，童颜鹤发，奔驰于非烟非雾中”
　　这个跟身披道袍的太上老君好像不太一致吧。直到很多年后她翻起《浮生六记》才发觉，童鸴这个小朋友真的是不简单。要知道那时的陈惬还在翻《一生必读的100本》这样的启蒙书籍。所以当时还以为童鸴是从什么姻缘小说看来的。陈惬是不知道出典何处，但太上老君似乎是真的没有牵红线这一职责的。所以她回童鸴“你说的应该是月老吧…”
　　“哦，好像是的”
　　因为童鸴的太上老君，陈惬没能就自己和黄尚发展的不可能性做充分说明，直接歪楼了。那个晚上月亮很圆满，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老又跑出来接地气了，所以就将她和黄尚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