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怨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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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难道要把一路上所有的怪物都杀光？这里面我一只都不认识诶。”早芊手上不停地放着涅槃之火，嘴里一边抱怨着。“龙幽，要是我们到了之后发现盘古斧根本不在那里，我一定会把你烧成粉…就像这样！”她回身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霎时包裹住扑身上来的一只尖吻狼牙的漆黑妖兽，不一会火焰熄灭，地上只余一摊灰尘。
“怎么办我要被烧死了，好怕呀…”龙幽用刀背拍向另一只支楞起带刺的耳朵跳来的东西，那家伙吐了尺来远的血，飞到一边去了。“啊，莲儿，不用你动手，我来清理掉这些脏东西就好了~”我百无聊赖地摸摸手里的独幽琴，时不时拨两个音弹干净路上的碎石。伏羲…那自然是舍不得用的。
“都没人需要加血啊~我无聊~”我学着凡间听过的话说。
“这个长得挺有意思…留给你玩玩？”应夜收开那柄长长的慑天剑退至一边，一只圆滚滚模样的动物趴在我面前。
这这这…为什么要给我下手？这么可爱…
“是妖化的蟾蜍么？”我问道。
“喔。”应夜随口说：“这个还挺有名，我在哪本地球炼妖图里看到过来着…好像叫…绿豆蛙？”
难怪你要让给我…这种比起别的妖来，真的不忍心啊…难道要试着和它沟通？
“额，能让开一下么。”
绿色的家伙睁着大眼睛扑过来，浑身散发妖气。
“什么嘛，果然还是没有意识的一类..”我咬牙在琴上拨了一个轮指，噗地一声，圆球样的蟾蜍被弹飞了…昏在路边？大概吧…
越往前走路越发崎岖，岔路仿佛树枝一样越生越多，为了节省时间只有应夜和龙幽轮番放出灵力，将前方的一小段路全都夷平。
短发的刀手得意地大叫一声跃至前头，手下籀着龙纹的刀柄处一股灵力发出，刀锋宛如带上了闪电，挥动出霹雳之声，刀尖指地，四方震颤。
龙幽回头冲我们眨眨眼：“不小心用力大了点，打沉下去了。”确实，仔细看的话，这一片地面被刀劈后凹成一个浅浅的坑形。这家伙总是这样，光耍帅不好好做事，唉，真是怀念年少害羞的他啊…
泛着青蓝光华的长剑从容平推开，在脚下萤绿幽光的辉映下越发凛然不可方物，蓝光一瞬疾涨，注了灵力的剑气便轻松扫过面前的起伏平凹，开辟一条坦途。
应夜只站在前面，保持着剑指的平举姿态，束发的银环微微闪光，垂下的发丝连同衣角在剑势之下拂动。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回头，看得我和早芊都是一怔。
“怎么？”看到我们的眼神，他挑了挑眉。
“唔，没事，走吧。”我含混道，大约平常他都是温和地笑着，之前与梦芙缠斗时我也是这种古怪的感觉，总是看不习惯他这样锋芒毕露吧。
一路再往里走时，妖兽迫于灵力威胁多远远逃躲，幽魂却越发多了起来。
被以各种方式带到这死亡罅道里的人，他们的尸骨在这黑暗中也许经过了万年，没有大气，就自然在各种魔物的侵蚀下风化，许多早已寻不到一丝存在的证明，而他们的魂魄妖兽无力毁灭，又不能穿过罅道到达人间，踏向通往幽冥司的归路。他们甚至还要被困在这里，徘徊，飘荡，忍受万年冤屈寂寞的折磨。
无法说话，只能飘游，连形状都快要渐渐模糊成黑雾的鬼魂，注生簿上，他们的记载也许早就勾销了吧。
“怎么办…要全破坏掉么…这样的魂魄？”那是已死去的生机，孤单在深渊中绝望地号哭，沉默的他们或许连灵魂都死去，又或者积蓄的满腔怨愤与执念无法说出。
一波波魂魄扑来，这样的灵体于我们并没有伤害，那鬼魂的尖啸却是十分扰乱人心的存在，我选了一团看上去小巧的魂魄为它注了点灵力，那团人形慢慢清晰，现出一个孩童模样，她的后脑还有两只小角样的辫子。
我小心开口：“你在这里，被困了多久？”
她的眼神空洞茫然：“也许…我不知道，总之很久，很久了。”
... …
面对这种看起来无辜的不得了的孩子，我总会越发无措。我问：“你有什么迫切想要达成的愿望么？”
“我么？我啊，回去的话也不会有知道我的人活着了吧…其实…还是想回去看一眼呢。”
回去…
回去…
回去…
而我以为会有恨。
会有不甘与执著。
大多数在我手下复现的游魂都是被掳来的无辜平民，最普通的愿望在每双半透明的唇中重复。人生在世，能有几多牵挂，当时间的缝隙里一切滞留，这里没有了纷争的必要，不变的竟是那一分，力量最为渺小的，人心。
那么，就让我来——满足你们的愿望。
收回惯用的名琴独幽，我郑重坐下，将自已浅紫色的灵力缓缓注入从怀中拿出的玉饰，伏羲琴躺在腿上嗡嗡振动，似是迫不及待绽放清音。低眉起手，一曲引魂调仿佛自遥远飘来。
绿兮衣兮，曷维其已？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四面的鬼魂不断地涌来，围成一个飘忽的圆，在伏羲琴的淡紫微光笼罩下化为轻烟，遁去地府。
牵挂彼方的魂灵们，便请乘着这风，一路穿过罅道，回到你们所希望走上的归途。
到最后只余下十多个徘徊在琴弦周围，龙幽应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早芊一个个将它们赋予灵体，询问愿望，又无奈一一消灭之。
我们的样子的确傻得可笑，像圣女一样多管闲事，听着或唾骂或悲哀的遗言。其实不周的魂魄是否完全消失并无影响，就算送走这一批，往后还会有新的魂魄误入。而不晓得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坚持着想要把这件事做完。
还有最后一个了，希望别被骂才好。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注入灵力，一个三十上下道人模样的魂魄静立面前，剑眉星目，亦算得仪表堂堂。他躬身对我做了个揖：“多谢各位作法，超渡我等被困许久的亡灵。”
我挑了挑眉：“你倒是懂得这些，想要回去的人都应愿被琴音度化了，既然不走，是还有什么执念么？”
他低头默然许久，方才开口，却是主动叫我察看他灵识中的记忆。我犹豫一下，直接将之投影到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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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翊郡同州府，京东泾渭入三辅。那时他与她相逢在这国都旁最繁华的城邑，彼此目中容得下整个大汉江山。
汉朝崇尚佛教，道家修行自然不好谋什么职名，卢文希自幼跟随道方高士习得固元行气之道，二十余载春秋修炼，亦纳化了几样仙术，行走江湖除妖伏魔，觅各方神术珍物，本当游刃有余。他在脑中叹道，遇见荼儿，也或者是命中当至的劫数。
一月前师父说要独自远游，打发了文希自己继续四处历练，他便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到了此处。原来正逢冯翊郡使来巡视频阳，城中上下热闹非凡，护卫军在前，郡使高马在后，两旁挤满了一睹官爷形貌看热闹的闲人们，挨着头相互窃窃私语评头论足。却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年轻女子声音毫不顾忌，在这一片压低声音的嘈杂中分外打耳。
“啊呀，你们这是什么奇怪地方，东西不让拿，路还走不得了！”
“不许走！把东西还回来！”路旁一家酥饼店的伙计匆匆忙赶出来，一见郡使大人的仪仗恰好通过，惊得连肩上搭的白毛巾都掉在了地上，哪顾得去追贼，狠狠剜了眼人群中那道身影，便噤了声缩头回去了。
高头大马上郡使大人正兴致上来冲着道旁人群挥手致意，一副父母官靠百姓鱼水一家亲的模样，不曾想前面突然跳出个女子大摇大摆站在路中央。护卫军被这么一阻，齐齐停了下来，郡使的马碰着了护卫军手中长戟，吃痛地嘶了一声猛地停下，颠地马上郡使一个趔趄几乎摔下来。还未听到下面的人群的偷笑，郡使的脸色立沉了下来。
文希本就想着妖物会趁着人多作乱，也挤在路边随仪仗军马视探，此时队伍一混乱，竟感觉到那股妖气猛地浓烈了几分。当即神色一紧盯着那路中央的大胆人物。
银铃样的清脆声音响起，那姑娘刚才分明偷拿了饼店的东西，却是丝毫不顾忌，眨眨眼望着马上郡使的狼狈模样，哈哈笑道：“我道什么了不起，原来连马都坐不稳么！”说罢竟故意又咬了两口手中的饼。
她身长不过才到那大马头顶，稚嫩的脸庞，小身板一副娇娇柔柔的形容，长发未绾垂肩，连说话都是小女孩脆脆的童音，却穿着朱红劲装，一只手叉腰笑睨着郡使，双眸晶亮。此时的郡使正气急败坏的下令捉之，她却不慌不忙做了个鬼脸，等护卫作了势要拿她，方纵身一跃跳进人群。
那妖气，似乎又浓了几分！
文希拧了眉，却看见那女孩正向这边直直飞来，一时间视线里都是那劲装闪眼的红，再对上她两靥生花满眼笑意——
不知怎么地他就伸出了双手，迷迷澄澄地接住甜笑的女孩儿，扶着她的腰轻轻让她落脚地面。
他一时竟变得十分局促，回头看见护卫已持着戟要冲向这边来了，下意识挟住姑娘的腰展露轻功，带着她一同斜飞上重重屋瓦，几番纵跳甩开追兵，远离了仪仗，方降落在一条无人小巷。
卢文希放开那姑娘，心里郁闷不已，本来他当趁这机会循着妖气捉住那孽物，现在竟稀里糊涂用轻功带着个大胆的小毛贼逃离事发现场。思至此，他不由懊恼地瞪了一眼被他救下的小姑娘。
被这么夹着飞檐走壁一折腾，即使寻常胆大的小贼也晓得遇到高人，早该惶惑不已了，却见她小手细细捋着耳畔散乱的发丝，见他瞪她，便抬头甜甜一笑：“多谢啦，大哥！”
卢文希努力压下心头浮上的怪异感觉，板脸佯装厉色：“你是什么人，连郡使的仪仗都敢闯？”
她不解地一摊手：“郡使怎么了？难道这路他能走我们就不能？”
他一愣，绷不住笑了，师父也总是这样的口气，教导他什么民贵君轻，上位者以爱人为本之类的，这小丫头虽做贼，能有这般想法，心思倒也几分剔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怨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