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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帝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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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这片土地正是花朝节前后,春和景明,最易出游,四人落脚在城门外,又进的城中闲闲晃悠,顺便打听些风声。此地虽小,却是商旅必经之路,是以阜盛兴隆,好不热闹,此番却也是巧,余下的九个目标,四个都可以在这一时空寻到。加上昊天塔本来就作为审判王权的象征掌握在元君手中,而神农鼎,似乎姜希那老儿掳去,成天炼些稀奇古怪东西的那一只便是。这样一算,只需再跑三个时代,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才走了一段路,忽听得身后城门方向一阵骚动,城外官道上的车马一气赶着挤向城中我和早芊好奇,撺掇着龙幽去一问,说是城外突现一只浑身是火的怪兽,见人便吞,如今已咬死了七八个人。
我道:“便不用管了吧,想是毁灭神迹,雷部的人偷懒放下的神兽。本该如此。”
龙幽却道,那可不一定,我觉着那一方的灵力有些奇异,说不定是妖孽作乱,正要有一个英勇无畏法力高强的好神仙出现,来救民于水火之中,舍我其谁!
连应夜也说,事出巧合必有因,要是与我们找的神器有关也说不定。早芊自然也满脸崇拜地说要与她潇洒的应夜哥哥同进退。
于是只好去了。
因在城中不便御风,我们几个一咬牙,找个背面的地方遁土而去。沿着大概的方向去了几十里。满身尘土地从地底钻出来时,终于感到了些灵力。
“我说龙幽,我怎么才感觉到灵力波动啊..”
龙幽嘻嘻笑:“我不这样说你们怎么可能来~”早芊掸着身上的土咬牙切齿。
我扶额,使了个术帮她去掉土灰,不禁道:“那东西离城门至少一二百里嘛,这些人居然反应这么激烈。”唉,脆弱的地球人…
这样一想,如果说是天将放下的神兽,灵力倒也不会如此不济了。也许是南荒跑下界的幼兽呢。
应夜却说:“也不是,这气息,似乎不像天界之物。”
听得他这般说,我倒蹙了眉,“若不是仙家之物,这灵力便是很有些强了。”
龙幽适才忙着捻诀去土拔刀,这时又嚷嚷着要打头阵去一看究竟,我本就懒得插手,便任他去,我们三个坐在路旁晒太阳,倒也乐得清闲。
哪知好大一会过了,没见龙幽的人,倒听得他千里传声,火烧尾巴了似的叫:“莲儿啊!你们快过来吧,这家伙有~蹊~跷!”
等我们匆匆赶到时,见得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漫漫草原烧起了一片,目及之处火光熊熊,在火焰的中心,龙幽与一只皮袋形状的兽过着招。
应夜眼疾手快,一道寒冰咒发去,四周的火却无半点熄灭迹象,火舌舔在冰层上,又燃得高了。
呵,三昧真火?说和天界没关系就不大可能了。
只是,有早芊这只凤凰,敦火之精,还怕制不得他么!早芊虽说小小年纪,好歹也是凤族公主,自幼习得各类火术,纵火的水平一流,不知灭火如何。
“哼,你真没用!”早芊见得这满地大火,眼睛都亮了,冲着打在一处的龙幽大喊“看我的吧!”好武的小丫头径直冲进火阵,自头上硕大的凤冠中拔下一只飞凤,对着那红黄相间烈焰状的怪物呼了声“收!”刹那间,那些燃灼的火焰都好似受到了牵引一般,被吸入那尖尖的凤嘴,只留一片枯草七歪八扭的焦土。那兽身上的火焰也几乎吸去了大半,我们方真切看出它的形容,状如黄囊,赤如丹火。身子圆滚滚的,额前跳跃着火苗,张着大嘴,六条胖胖的短腿,背上两对艳红的小小肉翅。早芊“呔”一声干脆劈下一道五行天雷,那饕餮当即被打回人身,一个褐衣少年墩在地上,顶着满头劈得倒竖起来的焦发哀哀呻吟了一声。
龙幽揉着被兽爪拍了一下的肩膀忿忿骂道:“你这小子,方才还想烧死我!”
“谁叫你什么都不说就上来打我的。”少年的脸还是圆圆胖胖的,嘟起来几分可爱,瘪着嘴巴道:“我还没学隐形,一个人从不周跑出来,别人见到我都是打,我没办法,只好把他们吃掉了。”这…
他又蹭到早芊身边,撒娇一般地哭起来:“姐姐,你怎么也打我…你既然收了我的火,应该也是混沌才对嘛…我出来玩迷路了,你送我回不周好么?”
早芊一听怒了,啪地一脚踢开这小子:“你看清楚!!我怎么可能会是混沌那种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诸方火焰收归何处?”
日之源,火之祖,朱陵凤凰,司各界火焰,兼地球中太阳幻景的运作。
早芊双手插着腰,一改平时面对应夜他们的娇憨样子,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喝声凌厉:“音火凤凰在此,还不俯首称臣?”
“什么啊,凤凰就凤凰了,干嘛这么凶…”稚嫩的少年挠挠头躲到一边冲龙幽做了个鬼脸:“哼,前段时间我碰到过个戴面具的大哥哥,比你们善良多了,他给我指点方向,还留给我东西来着~你看你看!”他炫耀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柘木牌,上面刻着兑宫八卦。龙幽一把夺过在手中看了看,大笑道:“什么破牌子也当个宝,这上面附了几丝灵力,不过能在想的时候让你再联系到他而已。”
“诶!是么是么!对哦他当时还留了话说要我帮他找人…总之,他比你好看!比你温柔!”
少年,你不知道小时候没有父母关爱的孩子,一般都比较敏感易怒么…
龙幽杀气腾腾的大刀重又出鞘——
“且慢!”应夜上前拿过那个牌子“你看这里似乎还有些字。”
龙幽再端详一番:“果真是一个黎字。”继而又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看到一个黎字,就是与九黎壶有关了?”
“不是。”应夜道“我只是先扯个理由把你拦住而已。”
“喔,你不让我动手,那又是想怎样?”
应夜走到剑拔弩张的两人间,低头轻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怔了怔,嗫嚅着回答:“帝鸿…”
四周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喂…别随便开玩笑啊…这可是…黄帝的名字。”早芊结结巴巴地。
龙幽的脸上却浮起玩味的笑:“小家伙,你方才说,你是凶兽混沌?”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
应夜又继续哄诱般问道:“你既然叫这个名字,和黄帝又是什么关系?”
“我爷爷…”
原来如此,黄帝的后代,难怪火焰如此特殊,只是这么小一只…
应夜微微笑了,对他伸出一只手:“那你现在知道了外面一个人还去不得,不如跟我们几个一起怎么样?我们都是天界的人,自然不会伤害你。”
此情此景,多么像拐卖儿童的瞬间啊。
我擦了擦额间冷汗,问应夜:“你这是干嘛,骗小孩子当坐骑?”他的品位也忒差了点。
而他一脸诚挚的对我点头:“嗯,就定了。”
看见龙幽鄙视的眼神我方才想起,那小子之前说他住在不周。那盘古斧,似乎差不多,也在不周?
早芊亦似才会过来,忙堆起笑容:“小弟弟,姐姐也是很温柔的呢~”我看到少年帝鸿的身子即刻打了个颤。
我清咳一声:“就这么定了的话…龙幽,你把刀收起了先,我们就一路慢慢的去不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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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城便已是明显的高原地带,刚才和帝鸿在路边的荒野打起来烧了一片草滩,再往后走绿意越发稀少,沿途尽见得是光秃秃连绵的小坡子,坑坑洼洼的土坷垃未成气候地散置着。诗人诚不欺我,这景象颇有些苍凉古道秋风晚的意味,大约比之南荒边丑绝嶙峋的怪石与天宫步步云絮青花草强得多。我知道那些都是虚幻的,虽然这也不过是我们造出的另一种虚幻,然却更贴近我心中那种安详的景境。
已而日色渐暮,山头稀稀拉拉的茸草沾了一丝落暮的霞光,越发激的人心中思潮,忽听得应夜一声低低的叹息,蓦然回头,玫红的太阳贴着山坡徐徐下降,染红了天边整片热烈的云彩,像是开天辟地的盘古缓缓阖上眼帘的那一瞬,天地为之变色,太阳那瑞气灼灼的神鸟不再散发它的热力,而只是吐出一日最后一分的辉煌亮光,余给世间凡人一场天地间极壮美的盛景。
在天界时,只要我想,我便能去那株扶桑树旁等着日落。于我而言,那实在与天天去偷窥一个勤勤恳恳朝九晚五的白领下班无甚区别,凤皇女帝脱下造势的那身七彩羽衣,嘴里絮絮叨叨着工作的无聊,没有任何壮丽可言。我只道世人愚昧不见真神,才将太阳枉拜做尊上,而我从不曾想过凡间的日落,竟有这般震撼人心的力量。
蒙蔽于事实的真相,被当作蝼蚁玩弄于股掌,而一切我们眼中平凡的事物,都能被赋予瑰丽的形态,生活的世界充满各种奇迹。
幸之乎?不幸乎?
我不知道,回头看一眼众人专注而迷茫的神情,似乎对应夜的叹息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