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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开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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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归?”南宫风一早掀开含归卧室前的珠帘,就看到一个青布小包正端端放在茶几上,含归懒懒的依在桌边,正一口一口浅酌着香茗,看到她进来,只是一调眉,又垂下眼眸。
“怎么回事?我一到家就听说你要周游列国,要不是我来的早,怕是你早就跑了。”南宫风哼了一声,从桌上的果篮中拿出一个苹果,一边抛着,一边抱怨,眼角却带着几分关心,斜睨着含归。
含归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将手中香茗慢慢喝尽,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南宫风,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风,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这次出去,除了想散散心,实是有要事在身,等我将事情办完后,再回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可好?”南宫风并不回答,将手中的苹果把玩了一会,又放回果盘中中,微微一叹,说道:“含归你有时总是神神秘秘的,真不知你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心事可藏,我要是你啊,整天这么藏着掖着的,早疯了。”
含归闻此言,眨眨眼,故作深沉的说:“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传给自语的。”两人想起自己那个平时一天最多说话超不出去三句,总是一身黑衣,神神秘秘来无影去无踪的好友,都不禁会心一笑。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南宫风看看窗外天色也不早了,将怀中的一叠银票掏出,硬塞到含归包袱里,故作潇洒的一挥手,说:“好了好了,我就不再惹人厌恶了,趁着日头还不烈,含归你也该启程了,至于凤一那边,我会帮你打点好的,啊,还有,别忘了半年后咱们约定了在无涯山上好友一聚呢。”
半年后么?含归心思一动,又忍不住叹口气,暗想到,也不知半年后自己是否能救出父亲,还能否平安的到达无涯山。想到此处,面上微微一黯,又很快恢复正常,看着好友渐渐远去的身影,含归心中一暖,伸个懒腰,拿起桌上的青布小包,想想自己是否将楼中事物和细竹交待清楚,只是有些可惜,《白蛇传》自己是不能讲完了,不过已将稿本留下,细竹新找来的那个说书人,也挺不错的,自己昨天已经见过了,事事都安排好了,含归转身下楼,没有惊动楼里的人,径自来到马棚,将早预备好的白马牵出,一纵身跃上马背,轻叩马腹,在“嗒、嗒”的马蹄轻响中,出了城门。
白虎国外的驿道已被升到正午的烈日烤出了一道道气纹,炽热的气流诡异的扭曲着,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只有道边的野花骄傲的顶着艳阳与窒息的闷热,欢快的笑着。远远的,一处尘埃飞扬,一匹白马载着一个青衣白纱的身影。
“呸,”啐掉越过纱帽飞入口中的沙砾,含归一把勒住马缰,伸手解开紧束的衣襟,骂道“这该死的秋老虎。”抬起头,透过那层对自己而言毫无用处的白纱,含归望着眼前的三条岔道,喃喃自语道:“左边是去青龙的路,中间是去朱雀的,右边..是去玄武的路。罄月盏,火琉璃,还魂木,水盏杯,鬼战铃么?罄月盏我已到手,那么,还剩下四个。”想到这里,含归不由得一阵心烦,半年的时间要找齐着四样宝物着实不易,且不说火琉璃,还魂木,水盏杯各自被严加看管,而那鬼战铃更是下落不明,半年呵,自己,自己能行吗?想到那被沉入深潭的宝鼎,生前曾见过的绝世容颜,心中那父女难舍的天性狠狠地揪疼了含归的心,曾经作为军人的含归心如寒铁,不是没有女儿家那一丝柔情,只是不敢,像他们这样舔的是刀口上的血,走的是悬崖上的丝,睡觉也必须睁一只眼,时刻保持警惕的人,所有的弱点都必须摒弃,忘不了啊,刚进入特警时,自己心中还隐隐的抱着些许幻想与美好的憧憬,但是,在看到队长的未婚妻因他而被仇敌践踏的不成人形,人不人鬼不鬼后,心中那美好的泡沫被狠狠捏碎,队长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面庞更是将自己的情感紧紧封闭,渐渐的,含归与家人,朋友断了联系,偶尔走在路上,见到别人父慈子孝,母子和乐得情景,自己总是静静的别过头,不让这一幕刺伤自己的眼睛,不是怨恨,含归知道自己选择这条道路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放弃什么,这是作为一个军人必须的觉悟,含归不怨,她能做的,就只有将自己的关心压入心底,明知给不起,那么,悄悄地在一旁守护就好。含归总是这样想着,而现在,自己获得了重生,可以不必再背负那沉重的责任,自己可以爱人,可以被爱,温柔的父亲,虽然有些软弱却依然深爱着父亲的母亲,还有刚毅的青叔,还有,还有可爱的桐儿,还有,就是朋友,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含归来说,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就像是,是一个干渴的快要死在沙漠中的旅人,忽然见到了一方绿洲,心中的狂喜已不知用什么语言表达,可是,可是就因为那尼姑,那该死的理由,含归失去了这一切,疯狂的心思伴随着死亡的乐章,将隐藏在含归心中,那名为毁灭的铁匣凿破,既然老天想让我失去一切,那么我就毁了这天下!含归的面容在纱帽下狠狠地扭曲,紫色的花纹慢慢爬上了含归的面容,在额头上开出了一朵带着濒临死亡气息,瑰异绝美的莲花,原本清澈的黑瞳泛出了诡异的红光,青色的衣衫被风鼓起,猎猎作响,心中升起一阵阵疯狂,想要毁灭一切的渴望,那原本寂静的白蛇慢慢睁开了血色的双瞳,不安的扭动着身躯,想要挣开天地的束缚,吐出了鲜红的信子,“嘶,嘶”的咆哮着,含归没有克制它,只是在内心冷冷的旁观。身旁的马儿早已冻僵,直挺挺的倒在一旁。黑色的乌云翻滚着涌来,打着旋,隐隐可见数道白光在漩涡的中心撕裂而过,发出沉闷的轰鸣,那鸣声直压人心底那名为恐惧的弦,令人汗湿的灼热一下子变成了刺入心脉的阴寒,路旁那骄傲的野花飞快地被冻上了一层白霜,进而凝成了一块冰雕,纤细的茎条再也支撑不了它的重量,“啪,”一声清脆的断裂的声音,冰块掉落,在冻得硬梆梆的尘路上砸下一个小小的坑,然后,无声的碎裂,那原本娇艳的花瓣也随之破裂。
含归冷笑着,不屑的看着天上翻滚的云层和愈来愈明显,划过云层的闪电,听着那骇人轰鸣,含归疯狂的大笑着,刺破的掌心滴下的血珠渐渐连成一条血色珍珠串成的链子,含归头疼欲裂,却依然嘲讽似的笑着,虽是在云层的下方,依然冷冷的睥睨着那越来越愤怒,却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落下的闪电。
在离含归不到百里的驿道上,一辆精美的马车在狂风中摇摇欲毁,马儿惊恐的嘶鸣着,在原地不安的刨着蹄子,昂着首,疯狂的想要挣脱缰绳,几个打扮考究的侍从惊慌的一边试图靠近已然疯狂的马匹,一边不安的四处打量,心中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个总管打扮得中年妇女一边压着被狂风掀到一旁的帽子,一边嘶声大吼着:“快,快准备好战斗,保护,咳咳,保护小主子。”立时,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马上成半圆形将马车包围起来,“哐啷啷”一声,闪着寒光的宝剑被主人从剑鞘中拔出,沉稳的将剑尖对准周围,令人不由得要赞叹一声,好大的手笔,那宝剑,无一不是剑中精品,而现在,却只用在了一群侍卫身上,让人猜不出,那马车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安,安姨,发生什么事了?”怯生生的话语从紧紧封闭的马车中传出,带着点吴侬软语的男音还脱不了稚气,“没什么,小主子放心,安庆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小主子受一点伤害的。”总管打扮得女人一边安慰着马车中的主子,一边两眼警惕的扫视着周围,可是,驿道两旁空旷旷的,只有几棵参天古树颤颤的抖着,诡异与恐惧慢慢爬上了所有人的心,原本沉稳的剑尖发出了颤抖时的轻鸣,侍卫们的步伐缓缓向后退缩。
“退什么?谁在乱动,老娘拧下她的脑袋!”一声暴吼,狠狠的砸在众人的心上,侍卫们的脚步顿住了,一动不动的僵立在原地。再看那怒吼之人,飞起的剑眉斜入鬓角,英气的虎目圆瞪,高挺的鼻梁下,是因为愤怒而隐隐抽搐的薄唇,一个很英俊的女人,按照女儿国的审美观点,只是一个英武而又不失锐利的女人。显然,她是这些侍卫的头领,暴喝一出,无人敢轻举妄动,安总管满意的点点头,又将一双精明的眼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嗡,翁”暗室里的幽潭下,一口镶有红宝石的宝鼎嗡嗡作响,潭面上荡起一纹纹水波,一个缥缈清幽的男声焦急的响起:“不要,不要,我的孩子,不要啊。”
而暗室上方,一个端坐在佛前的尼姑手中一颗颗拨弄得佛珠轰然炸开,那尼姑猛然张开双木,直直注视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地方,紧抿的唇角微微颤抖,终于,她缓缓闭上双眼,不去理会那四处散落,价值连城的紫檀木佛珠,一丝不知是颠是狂的笑意爬上她的唇角,“哈哈哈哈,天意,这是天意啊,哈哈哈哈。”随着那疯狂的笑声,一颗颗泪珠从她的眼角坠下,砸在青石板上,过了好久,尼姑才停止这令人胆寒的狂笑,站起身来,转身毫无敬意的注视着面前这垂目慈悲的金塑佛像,良久才双手合十,恭敬的朝佛像施了一礼,温柔庄严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忘安,今日,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十幻影,你要忘了它,好吗?”周围很静,尼姑也不在意,只是眼神诡异的注视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好似再看自己的情人,过了良久,大殿的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是,是,师傅。”尼姑闻言,轻轻一笑,“如此便好,忘安,将这佛珠打扫出去吧。”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出了殿门,那身影印在晃眼的日光中,飘然欲仙。殿内,一个人影紧贴着墙壁缓缓跪坐而下,她身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瘫软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两侧,远处隐隐传来的雷鸣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双腿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只好趴着,颤抖着将那一颗颗闪着紫光的佛珠收入掌心……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不要啊。”那清幽的男声在含归的耳畔炸响,血腥的红瞳微微一滞,“爹,”缥缈的声音从含归口中响起,一丝清明从瞳孔中划过,原本疯狂飞舞的乌发缓缓落在身体的两侧,脸上妖艳的花纹悄悄隐去,心中那不安的巨蟒也慢慢归于沉寂,再次闭上那细长的瞳孔,陷入了沉睡。含归身上疯狂的气息渐渐消散,那顶上的乌云,亦朝两边散去,被遮住的骄阳摆脱了乌云的束缚,再次露出了面庞,注视着脚下,这片苍茫的大地。
“爹,爹。”知道是爹爹阻止了自己的走火入魔,含归心中狠狠的一痛,眼前一片茫然,意识模糊的朝后倒去,只有一行清泪流下。
“呼,这风真他爹的邪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户人马见风已停,在戒备了半晌,见没有什么意外后,终于松懈了下来,整理行装,准备再次上路。“该死的,这下子可误了时辰了,要是赶不上到达驿站可怎么办?”安总管焦急的催促着,不停的看着一偏西的日头,心中焦躁不安。
“没关系的,安姨,赶不到驿站,我们就在野外扎营吧,我从没在外露宿过,肯定很好玩。”那吴侬软语再次细声细气地安慰着安总管,浑然忘记了刚才那可怕诡异的景象,安总管闻言,只好一阵苦笑,心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乐观,刚才那风忒是诡异,我实在放心不下,别是有什么秽物作祟。”想到此,就是平时见多识广的安总管也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命令大家加快步伐。
“安总管,前面发现了一个人,旁边还有一匹冻僵的马。”前方探路的一个侍卫跑来报告说。
“呜,呜。”安总管一边含糊的应着,一边使眼色,告诉大家别管闲事,赶紧上路才是正事,不是她安庆心狠,而是这多事之秋实在是容不得什么差错。
那侍卫见安总管使眼色,一愣,对于她们这些心绪单纯的侍卫来说没有安总管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见安总管见死不救心中十分不满,果然,那侍卫头领大声地抗议道:“安总管,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安总管一翻白眼,刚想张口,就听见马车内那男音惊异的低呼:“呀,安姨,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有难,我们怎么能束手旁观呢?带她走吧,”主子都开口了,她一个奴才还能说什么,安姨叹口气狠狠瞪了那正一脸正义回瞪她的侍卫头领,心中恨恨的想到:“哎,一群天真的家伙,最后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哼”气哼哼的对那头领说“还看什么看,主子发话了,你还愣着干什么,那人就和你一骑了,路上给我注意着点,倘若小主子有什么意外,哼哼,看主子不把了你们的皮!”说完,又瞪了刚明白过来,有点惭愧的侍卫一眼,甩甩袖子,冷眼斜睨着那侍卫头领笨拙的将晕倒在路旁的含归抱起,放在马上,然后跳上马,将含归抱在胸前,又命人将含归的包袱带好,安总管一声令下,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沿着左边的大路离去,一阵晚风吹过,将地上那碎开的花瓣扬起,带着一缕幽香渐渐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