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1696》闻天

43、第43章

　　正月初二，乐安格格拜过皇太后，领着康熙的圣旨，由关柱护送，德妃、勤嫔在乾西四所一同为格格送行。

　　前后两辆马车，皆是固山格格仪仗。因格格此行一去数月，德妃特命小翠、静姝一同随乐安格格回府，主仆三人坐在前头的马车上。勤嫔把齐月轩的掌事太监卫丰也派给了格格。卫丰此时坐在马车前陪车夫压车。

　　听德妃和勤嫔嘤嘤嘱咐一阵，甄然道过别，车行便出了神武门。感觉差不多到了坊间，甄然撩开帘子，俯瞰沿途街景。路边的行人都小心避让，并不算在喧哗纷繁的集市，街道门庭井井有条，显是皇城根下的一幅治世安居图。

　　心生一念，甄然轻唤马车边戍卫的小卒：“唉，你过来！”
　　小卒闻声指指自己，甄然点头把他招到近旁：“去把你们领头的关柱侍卫叫来。便说格格有言。”小卒忙不迭应了，碎步跑到前头开道的关柱身旁传话。

　　关柱打马掉头过来，鞠身隔着帘子问道：“乐安格格，有何吩咐？”
　　马车仍旧辘辘前行，甄然眉眼一动道：“无事。”

　　隔着帘子，关柱听不真切，疑惑问：“格格可否说得大声些？”他骑在马上，却要倾神侧耳听着车里的吩咐，很不舒服。

　　僵了许久，甄然对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明白过来，扭头对着外头大声嚷说：“格格吩咐，无事！”
　　闻言，关柱知道雨然在戏弄自己，却不法发作，自嘲似地摇头一笑，打马朝前去了。

　　静姝瞧着格格的神情，捂着肚子早想笑。听关柱走了，终于舒气，靠在格格身上咯咯笑起来。小翠说完，扭头掩嘴暗笑。甄然拍拍静姝，兀自叹了口气。二人见状，纷纷敛声端正坐好。

　　甄然从来以为自己是大度的，一贯自矜。但在儿女情长面前，自己竟也不过是个记仇的小女子。

　　*

　　车行一个时辰有余，渐渐减速停下。方才传话的小卒揭开帘子，低头道：“格格，陈将军府到了。”说罢跪在马车边。

　　小翠率先下车，静姝随后，在前头奉迎乐安格格。轻轻踩着小卒的背，甄然颤巍巍下了马车。

　　眼前正是陈府大门，陈希阂率李夫人、山川兄弟，见乐安格格下车，走上去迎接。甄然朝陈希阂、李夫人叩头拜过，山川齐齐给格格行礼，好容易扶起他们，一行人簇拥着，往府里的正厅走去。

　　陈希阂携乐安格格，率先迈入厅中。两个面生的女子，垂首而立。见到她们身后奶娘怀里的孩子，甄然了然。大概是义父新纳的姨太太，奶娘怀里的，必是府里新添的小爷。

　　两房姨太见老爷携了格格打扮的女子进门，便道是家中的二小姐。纷纷上前给格格叩头谢安。甄然踱出一步，亲自扶起她们。

　　是时陈希阂已经就坐，李夫人走到甄然面前，介绍说：“乐安格格，这是二姨太、三姨太。你入宫以后才进的府。”闻言，甄然朝她二人一一作福：“二妈妈，三妈妈。”

　　众人在厅中坐定。小翠从管家那里接过蒲团，放到甄然身前。甄然跪地伏首，谨慎地给爹娘行大礼、供茶。陈希阂即命人给格格在他下首、李夫人身边置座。

　　关柱一直守在厅外，见里头礼都行全了，进来给陈大人请安。陈希阂打了赏，关柱方能回宫复命。

　　走时，关柱飞快扫甄然一眼，其中的案子自不必细说。甄然捏着手里的帕子，不动声色，带着淡淡笑意点头回视过去，目送他走远。

　　李夫人见尘埃落定，明眸笑颜对甄然道：“格格车途劳顿，尽早安置下来吧。老爷给格格安排了府里独处的小院，早已收拾妥当。院里的老妈子、小厮，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宫里勤嫔小主吩咐了，格格此行带着贴身丫鬟。两位姑娘的住处也一并收拾得妥妥当当。”

　　说完，李夫人请示陈希阂的意思。陈希阂摩挲着雕花红木四方椅的把手，笑笑说：“格格，随夫人安置去罢。午间，为父再为格格接风。”

　　闻言，李夫人便打发了两房姨娘先下去，招来几个婆子，拉着甄然的手，引甄然往住处去。

　　*

　　陈希阂为甄然挑的小院当真独有一番韵味。

　　府里的花园显是年前刚修葺一新的。正月里事忙，花园却井井有条，各处山石、水渠都维善有佳。甄然的小院正处在这花园深处，和府里老爷夫人的住处相隔，清幽、僻静，离后宅的出口也近，是极便宜的一方独居妙处。

　　小院入口两个小厮看守，见主母带姑娘过来，忙不迭进前叩头。李夫人命他们起来，让身边的贴身婢女拉小厮到格格面前，笑对甄然介绍：“这两个便是挑来近日在你院里走动的看守，伍三和伍四。快给你们格格主子请安。”

　　伍三、伍四便是从前旧宅里伍嫂巧芳家的两个小儿子，两人不过十来岁，此时纷纷殷勤给乐安格格叩头请安。

　　甄然旧年不曾见过巧芳的小儿子，听到伍四的名字，咧嘴笑看他一眼：“伍四、伍三，你们起来吧。”他二人面相喜庆，弟弟伍四显得极机灵，忙拉着哥哥一起起来。

　　李夫人示意他二人避开，接着带甄然往院子里走。

　　小院进去别有一番天地，虽不宽敞，但是东南角靠着花园里的活水。就要踏进正厅，甄然扭头看那边的东边暖阁矗于湖上，整个格局灵动俊秀，恍惚想起这一生第一次所居的“凝清阁”。闭目摇头，过去的终归已经过去。

　　李夫人带甄然进出看了这个上下两层的小巧闺阁。楼上是卧室，一应用度，竟都是甄然齐月轩的布置，选的帷帐、被褥都是甄然喜欢的浅紫色。感激李夫人的用心安排，甄然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手，一同往楼下走。李夫人笑得暖融融，时不时问甄然各处是否合意，仿佛二人便是亲生的母女。

　　楼下略宽敞一些，有三进。东暖阁临湖，景致甚妙，布了书桌书橱，胤祥送的一箱子书已经搁在了书桌旁。西暖阁狭窄，只单搁了一张软榻，寻常会客用。

　　最后回到中间正厅，甄然才注意到墙上挂的是张宏的《浮岚暖翠图》。方未留意，如今甄然瞩目凝视，竟口不能言，惊愕望向李夫人：“这……这画，是阁里本来就挂着的？”如此巧合，竟是自己最为欣赏的张宏之作。

　　李夫人抬头看了看画，笑说：“娘不懂这些。此处本是你父亲偶然会客的地方，一直荒废着。年前旨意下来，和你父亲合计，挑中了这里给你。我布置的时候没想到这些。是四贝勒赏了这画，还有文房四宝，着人送来的。”

　　甄然带着温婉的笑容，聆听李夫人这番，不敢喟叹一分，点头道：“如此要多谢四贝勒爷了。”

　　他，到底是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留意去了。

　　李夫人牵着甄然的手，在正厅中间的圆桌上相依而坐。细细打量甄然道：“格格比勤嫔诞育十七阿哥那会子，出落得愈发喜人了。只是也太清瘦了些。如今回府不比宫中的规矩，格格大可放宽心，好好保养身体。这样，到了……”

　　不等李夫人提及选秀，甄然忙握住她的手腕应承道：“娘亲放心，雨然一定处处依着爹娘的意思。”

　　李夫人自知不必多言，转身对自己的婢女道：“晨美，把院里近使的奴才都召来训话。”

　　听李夫人唤起婢女的名字，甄然才想起，从前陈家饭馆里的账房吴氏晨美，不就是眼前的婢女晨美么。吴氏做得一手好菜，为人殷勤奉承，在饭馆里是厨房不可或缺的好帮手。原和李夫人最要好的。如今陈家腾达，她竟折得下腰，来夫人身边服侍。

　　晨美得令，速速出去召来了院里的一位嬷嬷、两名粗使婢女，另还有方才见到的伍三、伍四。五人惶恐跪在门口，听训。

　　李夫人递给晨美一个眼色，晨美清了清嗓子道：“凤玲嬷嬷，小娟、小霞，还有伍三伍四，今儿起你们便在格格跟前当差了。格格自带了小翠姑娘、静姝姑娘贴身服侍，饮食起居日常杂章都归凤玲嬷嬷打理。格格的吩咐是一，两位姑娘的吩咐是二，再者是凤玲嬷嬷。格格在府里若有了一丝闪失，不只是老爷、夫人跟前的不是，宫里头罚下来，只怕你们的身后事都没人顾全！”

　　晨美训得严厉，两个年岁小的女孩听得瑟瑟发抖。甄然走到他们面前，唤他们起来，亲自扶了扶凤玲。凤玲甚为感激，对甄然目露敬意。

　　李夫人走到甄然身边，拍拍她的手道：“如今总算回了家，也安顿好了。留你自个儿熟悉熟悉，过会儿子晨美再过来带你到前厅用午膳。”

　　甄然恭顺地与李夫人道别，送她出了院门。

　　回到院里，方才召来的五人仍垂首立在甄然面前。

　　甄然笑笑，对他们道：“你们没有自己的差使么？就这样闲站着？”
　　凤玲答道：“回格格话，奴才们等您训话，再去当差。”

　　对凤玲点点头，甄然踱到两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儿身边问：“你们哪一个叫小娟？哪一个又是小霞？”
　　一个肤色稍黑，难得的双眼皮、水灵眸子，却带了副塌鼻子的女孩率先答说：“回格格，奴才小娟。”
　　“哦，那你便是小霞了。”甄然对着另一个白净些、五官平平的女孩说，“你二人当的什么差？”
　　小霞看小娟不语，又在意格格此时看着自己，缓缓开口怯怯地说：“回格格话，奴才和小娟是扫洒的粗使。”

　　见小霞资质平庸，甄然更喜欢小娟些。想她们日后扫洒也不常见，现在原也该她们休息的时候，撒手道：“你们随小翠姐姐领了赏，就下去吧。”二人一听有赏，高兴地跟小翠往屋里去了。

　　留下凤玲嬷嬷、伍三伍四。伍四因早些得了格格的会心一望，现悄悄抬头偷偷打量甄然，模样俏皮。

　　甄然忍俊不禁，笑道：“伍四，抬头看吧。”
　　伍四方才害怕，扑通跪倒，叩头道：“格格饶命，奴才知错。”

　　甄然笑得愈发欢。静姝看伍四调皮，此时靠着甄然的背，早笑得不能自已。

　　拿绢子擦了泪，甄然亲自拉伍四起来，和气道：“我何时要你的命了？”见伍四站定，对着他与伍三，很是耐心，“你二人即是走动、看守的小厮，机灵点是好事。但职责重大，莫要委蛇。倘若捅了篓子，恐怕我也没法保全。”指指一直躬身站在自己身边的卫丰，“这是宫里的老人，卫丰公公。你们只要听他的话，也就成全了。”卫丰后退一步，愈发低下头。

　　伍三、伍四闻言齐齐叩头谢乐安格格，又叩拜了卫丰。卫丰亲自扶他二人起来。

　　甄然从静姝身边拿出两个荷包交到他们手里：“这是你们的赏。日后，差使当得好，还有更多好处。”见交代妥当，便遣走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