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2.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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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先将韩昭宏的婚事放在一边，只讲这殷锦绮料理家事着实是把好手，裕王府庞大繁杂的帐务交在她手中，管得是井井有条，桩桩件件都不出差错。韩若夜最近精力不济，自然乐得有人接受这摊子琐事，所以对她是礼遇有加，只是从不提及她和韩昭宏的婚事，也不让她与昭宏再见。
六月中旬，临近嘉德帝寿诞，大赦天下，去年被发配去边关的殷桀也在赦免名单中。他早几日便自燕云关托人送信过来，询问若夜是否让他回来。信中口气十分婉转、谦和，若夜看了甚是满意，便提笔给他回了信，让他七月中旬绕道云都探望殷平安之后，便返回都城。毕竟，还有一年他便要弱冠，到时承袭裕王封号后就要正式入朝为官，还是早些回来熟悉会比较妥当。
与此同时，云都省传来捷报，首战告捷，死伤民众数在控制范围之内，这让韩若夜心宽不少。她一直担心过激的镇压会引起百姓更大规模的暴动，现下按前方战况而言局势仍旧在掌控之中。
心情不再抑郁，身子也就慢慢好了起来。这期间她虽谢绝访客，但是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府里送来的礼物，最有意思的便是丞相府的千年人参，是明华以丞相夫人的名义送来的，意喻十分的明显。玉枝本不想让她知道，却被她无意在礼单中发现。她便叫人去库房特地把这支人参取了出来，放在案头，举目便能看到，也算是给自己做个警醒。
六月十八，东木万寿佳节，四方来贺，一时间凌云街头到处行走着各色奇装异服。树梢廊檐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将东木太平盛世下的不安暂时遮盖了下去。
嘉德帝下旨全国共庆，永乐殿更是大排筵席，宴请满朝文武和四方使节。
韩若夜皱着眉，任由玉枝把盘好的发髻塞入珠冠，而后在头上插满成套的首饰，最红在正中央插上一件金观音分心，这诰命夫人的头才算梳好。而后玉枝拿来雪柳问她是否要插上，被她摇头拒绝。
“这是给父王做寿，我弄得满头热热闹闹的做啥。”
玉枝笑笑，把东西放下。将黑底绣金花的礼服取来为她换上。“听说七公主早几日便命人网罗金匠为她打了套东木从未有过的式样。”
韩若夜垂下眼，不再看镜中的模样，“她是新妇，自然比不得的。”
* * *
马车取官道，走玄武门，入永乐殿。
至永乐殿外方才停下。
韩若夜被人引出马车就见得不远处正有一人整冠束带，看样子也是刚从轿中走出，月白的朝服分外的显眼。此人的穿戴并非是东木官员，韩若夜撇了眼簇拥在他周围的礼部官员，大致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片刻便有执事太监走了过来迎韩若夜进去，那人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打眼朝若夜这边一看，先是一愣，复而对她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韩若夜点头算是回应。这北水的使臣怕是没有想到这玄武门也有女眷出入吧。拾起裙摆，略微低头，她便朝殿内走去。
永乐殿内，夜明珠与烛火交相辉映，将整个大殿照得犹如白昼，沿阶而下，两旁依次摆放条案，各色食物堆放于上。男子袍服冠履，整齐英挺；女子礼服拖曳在地，婀娜多姿。
此时嘉德帝还未到来，韩若夜甫一坐下便有各色臣公过来打招呼，问得皆是些前方战场的消息，多有人想从她这边得到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信。韩若夜笑着说了些不要紧的消息一一打发着。
须臾，便见得太子和丞相走了过来，二人现在已是焦孟不离，到那都能看到这两人在一起的身影。微微地欠身，韩若夜给二人行了个礼，而后又不咸不淡地攀谈两句。韩若夜总觉得今天展修明有些心绪不宁，眼神一直闪烁不停，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自从那日绝了心意之后，韩若夜便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更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人。他本人富可敌国，又手握东木重权，翻手为雨，覆手为雨，却甘心将这一切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交给太子，确实匪夷所思。
此时有人来报，嘉德帝已从广德殿的寝宫起驾，片刻便要到了，于是乎，众人纷纷按品阶归位，等待帝王的到来。
韩若夜眼梢轻瞟，便见到殿内一隅的外国使臣。除了方才在殿外偶遇的北水使臣外，南火、西金及一些周边小国都派了时节前来。这些年这些国家个怀鬼胎，眼瞅着东木日渐衰弱的国力，无不在动着自己的算盘。
片刻，帝王到来，今日他的面色比往日红润了些。他的身后半步之遥跟着韩昭宏。韩若夜见状不由地扬了扬眉。
嘉德帝走上台阶，于宝座上坐定，接受百官跪拜和四方朝贺。而后他说了一番场面话。接着他扬了扬手，在自己脚下特设了一个矮几令昭宏坐于他的身侧。这一举动顿时引来殿上窃窃私语，韩若夜交握在袖中的双手暗暗使力。
随后他示意韩昭德近前，他左手拉着昭宏右手拉起昭德，令其二人跪于自己脚旁，这才缓缓说道，“想我东木开国以来，已有百年基业。为父受祖宗庇佑，有幸执掌朝纲三十余年，但——”他顿了顿，眼睛自两个儿子身上移开，飘向若夜，复而收回。“但这天下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朕老啦。”说罢，不由地咳嗽了两声。
韩昭德此时赶忙提了提腰，倾过身一把抓紧嘉德帝的手，“父王正值壮年，何来老字一说？”
嘉德帝对他一笑，摇摇头，然后拉过韩昭宏的手，与韩昭德的交握在一处，“十年前北水国主忽然薨逝，留下十八岁的王太子与十四岁的二王子。当时北水正值内忧交困，江山风雨缥缈，谁都以为那少不更事的王太子会成为某些政治家的傀儡王帝，可不曾想这小王帝用了短短四年时间铲除了内乱，平定了外患，又用六年时间将北水发展成为现在富足安乐的国度，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儿臣不知，请父王教诲。”二人同时出声。
嘉德帝将他二人的手捏的更紧，“因为他有一个好弟弟。他的弟弟，也就是北水的二王子排除万难，在危急时刻站出来支持了他。”
听到此，韩若夜不禁好笑，当初北水二王子母妃出自北水军族世家，二王子身后至少有几十万的军队支撑，当北水国主突然薨逝时，别人都以为未得到王位的二王子肯定要反，却不曾想，遗诏一出，二王子第一个站起身来请新君登基。这一举动顿时安抚住了朝野上下浮动的人心。而后兄弟二人共同商议施新政颁新纲，是君臣和，兄弟和的典范。嘉德帝此话用意很是明显，便是要让这昭宏也效仿那北水二王子。
韩若夜一时出神，没有听清楚嘉德帝轻声对二人说的话，但是随后嘉德帝便站起身来，将兄弟二人紧捏的双手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朕希望你兄弟二人今后也能齐心协力，其利断金，造就我东木一代盛世王朝。”
此话一出，台阶下便是山呼海啸般的称颂。韩若夜噙着笑容，对上嘉德帝投来的目光。父王，您这是当众剥夺了昭宏称帝的机会？
若今后昭宏取昭德而代之，那就是篡逆，必会为后世诟骂唾弃。这算是他为保全太子未来王位施下的又一手段。
可是，父王，您定未料到若夜为摆脱这不公命运的决绝之心。逆天，又有何妨？
含着笑，转开目光，又对上了展修明的。
这人，满眼的不赞同呢。
俏皮地对他眨眨眼，成功地引来了他身旁明华的妒火。韩若夜突然发现这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虽然还爱他，可是已经不再执着于心。任他千般关爱，万般呵护，都不过是烟云易散。没有了自怜自艾，她的笑竟也变得明朗。
殿外，“砰——”的一声，霎时昼亮。
众人皆往殿外瞧看，五彩的烟火将夜空照亮了半边天空。
宫人跑进来，请嘉德帝与诸位大臣登高台赏看烟花。嘉德帝兴致大好，率先便带着两个儿子走了出去，他后面众大臣堆着笑，互相请着往外走去。
韩若夜走在了最后，见着前面展修明与那北水的使臣寒暄了几句，好像听得讲的是方才嘉德帝提到北水旧事，北水时节觉得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语。韩若夜并未细听，反正也都是一些冠冕客套之话。
待得北水使臣讲话讲完，被礼部的人请去看烟花之后，展修明转过身来，走至她的身旁。
韩若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展修明也不发一语，与她并肩走着。
登至高塔，站于一隅，韩若夜忽然感到自己冰凉的手被人抓住。她略微施力挣脱，未果，便由着他去。
两人站于暗处，又都是长衣广袖，没人会看见袖袍下交缠的双手。
烟花一个接一个升上天空，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瞬间的强光将黑漆的天空照亮，连星辰都变得黯淡。
若夜仰起头，唇瓣略微张开，双目眯起，这燃尽的一切，刹那的芳华，竟如此美丽。
“若夜，停手吧。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包括幸福。”
韩若夜转头看他。
烟火下的展修明的脸忽明忽暗，双目透出的光量却比这烟花更盛。
她微笑，而后摇头，自他僵硬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背于身后。
如果，这句话是在六年前；
如果，这句话是在他成亲前；
如果，这句话是在她心死前。
那么……
可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
* * *
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42.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