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器》落尘寰

2、废墟

　　我想我在中学的教学楼里，在上一堂体育课，老师让我们练习跳远，我们起跳的地方后面，竟然没有楼板，只有凌厉的风刮起的寒冷，和黑色的深渊，望不到边。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夜音乐会的影响，我耳边有音乐轻响，像是小提琴拨弦的轻快，像是低音提琴揉弦的深沉忧郁，像竖琴的丁冬，像银色长笛的明亮，像圆号的宽阔深广。

　　我就在这一大块的练习场上跳跃，巨大的水泥板，在我练习的时候我可以跳过两个半水泥板，突然我很享受这种轻快，这种置地心引力不顾，一任自己飞翔的感觉。在半空滑翔的时候，我微笑了。虽然知道这是不稳定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许多大学同学的时候，都不经意间将他们和自己的高中同学联系上，于是我的大学里突然多了很多熟悉的感觉，即使没有说过话，也觉心安。我知道不能活在过去，但是在这里，我处在过去做现在的事：合唱队在排队。

　　我觉得一如往常，我觉得吕老师的叫队员的名字的声音是那么真实，直到听到原来认识的人的名字。我知道我是在梦里了。

　　吕老师让我前面的两个男生调一下位置。在那一刻我知道，这两个男生我都认识，都不是大学的同学，亦不是中学的同学。

　　我几乎泪眼朦胧地看着前面的那个人调过位置来。

　　熟悉的温暖在凌厉的寒风里，在黑色的深渊前飘荡，我伸出双手去拥抱，我相信握紧的不是虚无，是真实的温度，我的视线里有白色的冬衣。

　　虽然这里是类似夏天的温度啊……我的寒冷感还是这么强烈，强烈到视线里那件白色的带花纹的冬天的毛衣，在一刹那给了我天地一般的温暖，仿佛回到天地的开辟，天与地如同温暖的双手，拥抱着初生的生命。

　　那一刻，是可以流泪的吧。

　　找寻，第一次在这里的梦境渺茫地找到了结果。找寻，第一次在这里的道路看到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找寻，第一次在这里拿到了一张生命里重要数字的门票。如果无法让别人享受，就让我留下，留下牵挂，留下思念，留下最深刻的祝福。如果要的人及时赶到，把这温暖牵挂带走，那就让这份温暖再去温暖其他的人。

　　我不能说这是伟大，我只能卑微地知道，这是注定的失落，自私的失落，奉献的失落。但是我希望，那个最终拿到票的人，可以感知幸福，给我多少幸福，承载多少幸福。

　　幸福，在一瞬间转过头来，言语温存，微笑灿烂。

　　我的心却湿了。我的身体无法穿越海洋，我的意志无法缩短时空，但我的灵魂可以这样自由，以这样的方式，感受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爱。

　　站在废墟里，人群都渐渐消失，只有我，抱紧了温暖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