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苏云姀

6、五

　　那个夜晚，在崇利明无力的谴责后，整个仓库就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每个人都沉默着，直到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这尴尬的境地。

　　咳嗽的是那个少年，他的身体因剧烈咳嗽而蜷缩在一起，白皙的脸孔，也因此而涨得通红。崇利明被这样的他所惊吓，忙冲过去到那少年身边，轻抚他的背为他顺气，大约五六分钟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同行中有个叫Emy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走近他们两个，将手中一块包着精美纸张的硬物递给了那少年，并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堆阿拉伯语。崇利明知道这少年听不懂，便耐心的为他作了翻译。

　　Emy说，自己以前咳嗽的时候，母亲都会给自己一块糖，吃了糖就不会再咳嗽了。她看见这少年咳嗽的厉害，便将自己唯一的糖递给了他，希望他可以快些好起来。

　　崇利明翻译完毕的时候，看见少年的不变的面孔上掠过了一丝动容。他轻轻的拨开糖纸，将那块糖放入口中，然后勾起抹浅浅微笑，用英语说了Thank you

　　在说谢谢的时候，崇利明才终于感到那少年身上的防备意识有稍稍减弱。也让他恍觉，这个少年，终不过只是个和自己一样十四五岁。

　　“那个，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啊”Emy的声音小小的传来，让崇利明心里一凉，相处了近两天的时光，竟还不知他的名字，一时间竟不觉有种挫败感。

　　在翻译的时侯，崇利明特地加了一句，他说“看在她刚刚送给你那块糖的份上，你就告诉她吧。我知道在你眼里这块糖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我们来说，糖这东西，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你如果不愿让别人知道名字，我可以回避。”

　　“不用…”少年的声音多了分暖意“告诉她吧，卿十二，这是我的名字”

　　“好”

　　崇利明就这样反复的为他们翻译着对话。也许正是因为对方是可爱的女孩，让人的心可以变得柔软，卿十二也渐渐的敞开心扉。崇利明看着已逐渐开朗的他，不知道为何连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夜已经渐渐深了，崇利明看着手上偷来的电子表，上面显示的两点钟带着微弱的蓝光，暖暖的，加上表盘下面刻着的made in USA的标志，像是来自和平的嘲讽。
　　在这样的深夜，崇利明依旧神智清醒的看着篝火一点一点的黯淡，他走过去重新将火焰点燃，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着，直到全身僵硬。
　　崇利明总觉得自己是在沙漠里开放着的依米花，即使在恶劣的条件下也能够生存下来。其实并不是有多顽强，只是从出生以来，都是过着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坚持就好像是本能，固执的残存在骨髓里，变成了习惯。
　　身畔的卿十二已经沉睡，不知什么时候已将头靠在了自己麻木的肩膀上，呼吸稳稳的传来，像是疲惫了很久终于得有一隅安宁来依靠。
　　崇利明想，这样的苦难，终究不是初来乍到的中国少年，所能够体会的。
　　伴着篝火的摇曳，崇利明可以看见卿十二的脸庞上已沾上了点点的灰尘，可是那样的瑕疵并没有减少那人丝毫的美丽，反而更折射出一种耀目的光芒，让他忽就想起了从前家里的老人说过的一种开在洛水之畔的花。
　　“阿崇，在我们的故乡有条河，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河水之畔就会盛开一种花，国色天香，我这一辈子就见过一次，但那约莫是我见过最美的花了。”
　　那个时候崇利明也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年幼的记忆本该全都忘却了才对。可是，当他看见这少年，便会有许多的细枝末节从脑海中逐渐的清晰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早就已经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