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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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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座
——《孤星》
在天空里
有一颗孤独的星
黑夜里的旅人
总会频频回首
想象着那是他初次的
初次的爱恋
宋子青正在寝室里呼哧呼哧的擦着床。九月的S城,仍是热得让人巴不得举身赴清池,她又是个尤其怕热的主,用尽了各种降暑的办法。中午罗琦琦那妖孽语重心长地教导她擦擦凉席,并且从物理化学生物主观客观360度无死角地充分分析了此等做法的十大好处。狗急了也得跳墙,宋子青盛情难却,姑且采纳之。
想象着能躺在冰凉的凉席上面呼呼大睡,一夜好梦,宋子青拼死拼活地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擦完了凉席,洗完了澡,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就轰然倒在床上。
汗珠该流的一滴没少,她知道,又中了罗琦琦那厮的奸计。晴天霹雳,悔恨交加,饥热难耐,她在床上嗥叫一声,想对着窗口表演喷火。
“丫头,挺尸哪?!大热天的,也不怕馊了。”罗琦琦完全忽视了某人的愤怒,没有丝毫歉疚之情,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噼噼啪啪的爆出一堆话,就冲着她翻白眼。
“罗琦琦,本小姐现在很不爽,如果识相的话,我要一瓶冰绿茶。”实在是压了又压自己的火气,宋子青从嗓子眼里冒出一句话。
“怎么啦?丫头宝贝。谁惹着你,老娘收拾他去。敢动老娘的人,丫活腻了不成。”罗琦琦还一脸无辜地眨着小桃花眼,摆弄着小身段。
“你说你明明比我小,天天以‘老娘’自居是告诫我徐娘未老么?你能不能不气死我啊?我晚饭都没吃就开始擦床,妖孽,若不是你,我何苦折腾我自己?”说完,宋子青侧身转过去,掐一把大腿,成功发出几声呜咽。
“丫头,跟着老娘混,演技见长啊。算了,看你这一副怨妇样,咱也就屈尊降贵,去买饭,冰绿茶。”罗琦琦抬脚往外走,还不忘抛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刚从全情投入演出中转过来的宋子青丝毫没闲着,赶紧回敬一个卫生球。
“话说我不是不停地阴笑提醒你老娘在耍阴谋了么?你丫的智商也太令人怀疑了吧。居然跟我上一个大学,没天理啊。”罗琦琦一脚跨在门外,边嚷嚷边捶胸顿足。
“扮金刚哪,您老悠着点!”宋子青冲着门口媚媚地一笑。
是从什么时候适应这个寝室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这帮朋友的呢?死党罗琦琦、室长肖大姐、大美女阿婉、好奇宝宝秦安安、书虫晶晶,我想了很久,得不到答案,却开始相信人和人之间实在是缘分问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擦肩渐行远。
寝室的肖大姐在寝室哭了一下午,据说是因为刚结束一段异地恋。晚上,这一群关心宇宙大爆炸叙利亚战争中国国土资源开发以及小吃街新开的店面下雨蚂蚁将往何处搬家关心祖国关心人民悲天悯人的女人免不了就此进行一番热烈的讨论,就连下午呼号着“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抽咽不能止的大姐也加入了卧谈会。
“怎么了,怎么就分了呢?”好奇宝宝秦安安眨巴着大眼睛,代表着全体姐妹逼问着。
“姐刚分,有你们这样刨根挖底的么?”大姐欲说还休,思考片刻后再说:“要听姐的故事,明天每人一杯奶茶。”
宋子青最喜欢和大姐斗嘴:“要不我们聊聊帅哥吧,就不要揭大姐的伤疤了。”嘻嘻,小样,还想讹我们的奶茶!
“一个个的死丫头,请我喝杯奶茶怎么了?我是失恋了啊,都不同情一下我这苦命的人啊。”大姐一副交友不慎的悔悟,寝室一阵爆笑。
“大姐,您的情史不够大英百科全书的厚度起码也够了《史记》吧,您要是玩一千零一夜,我们怕是要倾家荡产。”邱大美人阿婉低低地笑着。
“算了,我化悲痛为口水,给你们上一堂恋爱课,以后要是用上了我的经验,怎么着也得分我一块巧克力吧。”担心我们反悔,大姐即刻马不停蹄声泪俱下地讲完了她的故事。原来异地男是大姐曾经的初恋,很久没有来联系,后来又联系上了,就在一起了。只是,本就不纯厚的爱情抵不过距离,终是淡了情,收了心,分了手。末了,大姐还想呼应一下听众,问道:“你们的初恋是什么时候啊?”
寝室里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叽叽喳喳起来。
脑袋一片空白,宋子青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个声音,死机了,然后内存不停地倒转倒转,就又回到了那个画面,那个她从不曾忘记却不敢想起的画面。
大家热烈的讨论着自己的初恋,回忆着世界上最美的故事,分享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许是宋子青半天不出声,秦安安突兀的一嗓子:“丫头,还藏着不让我们知道啊。是什么帅哥?”
宋子青裂开嘴哈哈大笑:“嗯,哪会藏着,不是准备做最后的总结陈词嘛!”
那是在哪一年,初中入学的那一年,具体是哪年,子青一向数不清楚。
12岁对子青来说是极不寻常的,因为要进中学了,会和很多小学伙伴分离,会接触很多其他学校的朋友,可以骑自行车,不用担心忘记带红领巾,可以说英语……从小是老师的宠儿的子青从不担心未来的困难,总是充满了快乐,相信一切难题在自己手上就不是难题,相信自己最耀眼。
上学的第一天,子青就迟到了。其实这是个悲剧,因为新班主任很讨厌不守时的学生,而她将会教子青最头疼地数学。但是子青当时显然犯了极大的错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位老师将在她人生道路上扮演的重要角色。迟到对子青而言,实在是每日早自习前的必修课,因此她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未做片刻停留,脚仍在往教室内跨着。
“你是哪位同学?给我先到办公室去站着。”老师伸手拦住了子青,往门外稍稍一扯。她就被扯出了门外。似乎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悲剧的子青就成了大脸班主任的火把,被她点了。
并不是子青不反抗,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老师会计较这些小事,纵横学校七八年,她从来都是老师捧在手心的人。
子青直直的望着老师,思考这位老师怎么就与其他老师构造不一样呢?
“站到办公室去,一个女孩子,居然最基本的礼貌也不懂,不知道家长是怎么教的。”
从未听过讽刺的子青不懂老师的话,很认真的思考老师这句话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骂她亲爱的爸爸妈妈。经此一役,教室里已经是一阵喧闹,我想我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办公室不错,很安静!”以前常呆老师办公室休息的我突然想到,就头也没回的朝办公室走去,将一阵议论丢在身后。
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子青渐渐想清楚了这个事实,恨恨的咬了咬牙,掏出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一首讽刺新班主任的打油诗,并大笑着朗诵起来。
“你在干什么?”门口传来轻喝。子青一惊,猛转过头看向来人转过头。如果可以,多年以后,她想,“我又不是浪子,为什么就要回头呢?”
门口的阳光明媚温暖,门口的少年白衣卡其色短裤,与温暖的阳光截然相反,耀眼而清丽。
子青愣了愣,愣了愣的一瞬间注定在接下来的年华中彻底输了,在未来那样长的时光里,从未翻身。就连这样一副单薄的画面,都能让她每每想起时,便卑微到尘埃里,仰头膜拜神祇。画面中的男孩,是驾着太阳车的阿波罗,端然云天,睥睨渺渺苍生。
“啊?我——在读诗啊。”子青尽量压低嗓子,显得温柔,手足无措起来。不知为何如此,从未有过这种窘态,想到自己的傻样,子青更是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何处了,脸也微微的发烫。
“你是说老师是大脸猫么?”男孩比子青高不了多少,但却是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
子青何曾这样懦弱,思索着首先在气势上也得赢回来。挺了挺腰板,却更心虚了。“谁说的?——就算说了又怎么样?”
“你没说?那你是在读什么诗?”男孩咄咄逼人。
“《一棵开花的树》,你听过没?”情急之下,子青把自己前不久刚背的的那首诗脱口而出。
“一棵开花的树?树也是会开花的么?”男孩不再盛气凌人,微微有些求教的样子。
“这到底是单纯还是单蠢?”子青扑哧笑了,“哪有你这样读诗的,你这样科学分析,诗就都不美了。再说,谁告诉你树不开花了?”
男孩有些困扰,又有些洗耳恭听的势头,“只是书上不都说花会开花么?还没有听见过说树的。”
子青再一次笑倒。
男孩一阵困惑之后,目光渐渐清明起来,盯着子青的脸,一言不发。
“糟糕!”脸颊渐渐地又烫了,子青恼怒:“你是谁啊?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男孩微微一愣,像羽毛一样温柔的声音拂过:“我是你的同学,尤竞。我来帮老师拿新书。”
不知为何,子青的脸脸哗啦哗啦地烫得吓人。一句话,便教她丢盔卸甲,犹如等待命运的审判般顺从。
男孩不再看子青,冷着脸,取了书,就转身离开了。
小声呢喃:“尤竞!”
“怎么又将这个名字说出来?”子青捂住了嘴,像是用手忽然合上了书。
“咦,没了?”听得如痴如醉的室友们纷纷困惑,又把头转向了黑暗中看不清脸的子青。不愿再说关于他的只字片语,她只好望向窗外洒进的月光。
“嗯,没了。”蜷了蜷身子,微微一笑。
“丫头,这也忒短了点吧。你的初恋就这一面?”秦安安试图再挖点什么。
“有的时候,人真的就只需要一面。”一眼,便生发万年。
又有片刻的沉默。大姐叹道:“难得听见你丫这么温柔一嗓子,结果还整个‘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不厚道啊!”黑暗中,大家都点了点头。子青无声笑笑。“嘻嘻,想听我讲,那可不是一千零一夜了,整个新闻联播吧,每天相约七点,实时更新,要求也不仅仅是奶茶这么简单了哦。”说完,闭了眼睛。般般纷扰事,再与我无关。尤竞,恕我今天一时犯错,跨过了这楚河汉界!
“你这小妖精心肠黑的,纯粹是逼得我们狗尾续貂,一夜不眠,心比大姐的脸都黑啊。”罗琦琦知道子青无意再聊,便也泼灭了大家熊熊的好奇之火,“老娘睡的,岂能让你这妖孽的奸计得逞?没意思的初恋。”
渐渐就安静了。
“嗯,的确是没意思啊。”子青睁开眼睛,霎时清明,“独角戏哪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