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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步步惊心 ...
就在沈染清入主中宫的次日,昭台宫的大长秋苏嬷嬷来报,太后偶感风寒,要皇后陪侍。
沈染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昨日面见之时未曾发现异样,怎的今日偏偏偶感风寒,还要她陪侍?
虽心有疑惑,沈染清却还是应下了,淡笑道:“有劳苏嬷嬷了。”
昭台宫离凤寰殿略有些远,因此沈染清没来得及食早膳便上了辇车。走到殿外,才发现外面在下雨,细如牛毛、润物无声。
又之撑了把伞遮在她的头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一切小心。”
闻言,沈染清浅笑,轻声道:“跟从之说一声,去找赵循。”
又之静静的退了下去,看着车撵慢慢前行。
她与从之虽是沈染清的贴身侍女,可毕竟不是宸国人,并未在掖庭入籍,没有品阶。按照宸国的规矩,她俩只能待在凤寰宫内,供沈染清差遣。
沈染清坐在车撵内,透着薄薄的纱幔看着外面。
天高云低,宫城矮阔。黑瓦朱墙浸透了水汽,宛若新墨染成,飞檐勾角、台榭楼阁,氤氲在薄雾里,一如画中仙府。
这看起来与乐国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切却早已不同,只觉恍如隔世。
下得车撵,沈染清已然不是第一个到的了。眼前的一辆黑檀车,前头几匹黑马的马脖子上挂了黑丝绞银线绳子,正中扣着个精致的金铃兰铃铛。
如此这般奢华,宸国上下除了慕容熵也唯有一人罢了。
沈染清细细去看车厢四角悬着墨玉占风铎,那墨玉上堪堪刻着的不就是公主府的标记么?
外面起了一阵风,占风铎清脆鸣响,一如幽谷远歌。
进了殿,早有宫人通报。沈染清轻叹了口气,回头遥望,只见漫天雨幕,雾气缭绕。
此时,里屋门帘打起个角儿,少阳公主探头出来,见是沈染清,笑道:“这便是三郎新娶的娘娘?”说着,便将沈染清迎了进来。
少阳公主乃是太上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曾与慕容榷父子发动两次逼宫。其母后吴皇后在世时,更是对少阳公主宠爱有加,病重期间,还命少阳公主监国。
沈染清在乐国时,一早便对少阳公主有所耳闻。做公主能做的这般荣耀,怕这世间亦无第二人了罢!
少阳见到沈染清后,亦是在打量着她。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带彩的藕荷色深衣,外面套着牡丹花样的黑纱大衫。头发如乌云般黑重,钎了几枚金花钿,十分端庄。
入鬓修眉,翦水双瞳,顾盼神飞。
“真是个美人!”少阳不由笑着赞道,“早闻乐国皇后陆梨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没想到就连女儿也这般艳冠群芳。”
沈染清行了一个礼,笑道:“长公主谬赞了。”
“德芳,你这个儿媳妇我甚是喜欢!”少阳笑着对歪在美人榻上的太后道。
竟是唤她闺名!
太后白了一张脸,却也不好去驳,扯了丝笑容道:“少阳,注意点规矩。”
少阳不以为然,随意找了一个地坐下,冷不丁的对太后身边人道:“许久不见,这茗儿怎的这般柔弱了?”
沈染清这才注意到德妃亦是站在太后身边,不声不响的跪伏在地端药送水。
德妃闻言急忙起身,欲向少阳和沈染清行礼,却被太后拦住。
“茗儿,去把燕窝粥拿来,润润。”
“是。”
沈染清见状,心里冷笑,这番情景可不正是太后她老人家做给她看的?意思就只一个,德妃是太后心尖尖上的人,纵然她入主中宫又如何,还需卖的三分面。
只是太后却也太过小看她沈染清了!乐宸两国联盟,全靠她与慕容熵二人维系。她中宫之位稳不稳固直接影响着乐国的态度。她自然不会制此于不顾。她沈染清与德妃斗上一斗又如何,只是到时全看慕容熵如何做了。
德妃将燕窝粥端来,亲手拿了调羹喂给太后。那番亲密模样,不知情的只怕会当这是两母女。
“启禀太后,陛下正往昭台宫而来。”宫外守候的内侍接了赵循传来的消息,忙进行通报。
太后随即一愣,眯起眼冷冷的看着沈染清,半晌才移开视线说道:“哀家抱恙一事,是哪个多嘴传出去的?”
闻言,殿内侍奉的宫娥内侍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的瑟瑟发抖。
沈染清眼观鼻鼻观心的目视前方,权当没见着这幅情景。
倒是少阳率先出声,道:“三郎以孝为先,每日总会来请安。恐怕此次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闻言,太后抿了抿嘴,瞥了一眼少阳,而后就着德妃的手起身,让她帮着整理了一下仪容。
不过须臾,慕容熵的圣驾便到。他气派十足的跨进殿内,走了几步,见着太后却换了一副恭敬的样子,微躬了躬身,道:“儿臣不知母后抱恙,来迟了一步。”
太后终于扬起了笑容,十分慈爱的说道:“你日理万机,怎好时时注意的?幸好哀家身边还有茗儿,你便放心罢!”这话虽不指名道姓,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皇后执掌后宫,太后抱恙,本是分内之事。
沈染清心里暗嗤道,太后如此诟病她而扬德妃,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少阳闻言,眼珠子一溜的一转,看了看沈染清,却发现她面不改色。
慕容熵深情的望了望德妃,温言道:“不知母后因何抱恙?”
未及他人答话,沈染清看准时间,此时起身答道:“臣妾有罪!”
慕容熵回过头,看沈染清躬身站在自己身旁,问道:“皇后何罪之有?”
沈染清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凄清,缓缓答道:“臣妾初初入宸宫,太后却偏于此时抱恙。乐国的方士曾为臣妾算过一卦,道臣妾幼时长于安逸,之后却偏生要受些苦楚。此番看来臣妾的确不是什么吉祥之人,还请陛下恩准臣妾前往双莲寺为太后祈福,直至册后大典再返。”
闻言,慕容熵看向沈染清的目光如苍鹰瞰兔,寒戾不已,低声说道:“在朕看来,太后虽抱恙,却也非皇后之责。”
“臣妾深感内疚,还望陛下和太后娘娘恩准。”沈染清直看过去,心意不变,执意要去双莲寺。
太后倒是搞不懂沈染清此番做法的用意,疑惑的看向德妃。只是德妃亦蹙了眉不明所以。
倒是在一旁看了许久好戏的少阳此时却开了口:“皇后一片孝心,真是值得嘉奖。”
慕容熵素来与姑姑亲厚,见少阳竟开口为沈染清说话,不禁有些吃惊:“姑母赞同?”
少阳颌首,十分高深莫测的饮了口茶不再赘言。
慕容熵不由得对沈染清有几分另看,缓缓走近她。
沈染清努力的控制着不后退,她与他近在咫尺,连他嘴角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一怔,垂下眼睫,轻声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甚好。”慕容熵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三郎!”忽的,太后似是十分着急的喊了一声,中气十足。
沈染清蹙了眉看过去,假装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
少阳却是没有什么顾忌,故意拆太后的台道:“德芳,你这一声‘三郎’可把我们吓坏了。”
“太后娘娘是气岔了痰,一时没注意。”德妃细细柔柔的回道,算是帮太后解了围。
太后亦是十分满意的看了看德妃,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看的在场的人都快掬两把泪了。
少阳是性格爽利之人,虽知慕容熵与德妃青梅竹马,却十分不喜她那柔弱的性子,平日里不太与之深交。可是此次她竟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自己,圆了太后,心里自然有想法。遂沉了脸色,不再赘言,平静的喝茶。
太后轻咳了咳,道:“坐下吧,站着成何体统?”
慕容熵依言在太后身边的主位坐下,却见沈染清依旧站在原地,刚想开口让她坐时,却闻大长秋来报。
“启禀陛下,启禀太后,齐王殿下求见。”
沈染清细细的思索这齐王是何许人物,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就是前太子慕容烬么?传闻慕容熵谋取太子之位,正是为了正在太后身边乖乖侍奉的德妃。彼时德妃还不是德妃,只是一介官家女。慕容熵亦非皇帝,而是楚王。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惹人羡,这羡慕之人偏偏却是慕容熵同父异母的长兄——太子慕容烬。可想而知,当年慕容熵是怎么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思及此,沈染清悄悄去看德妃的反应,果然见其眼角一抽,两只手不安的绞着袖口。
“大郎来了,那我还是先回避吧。免得他见了我这个姑姑不高兴。”少阳率先请辞,起身之际,对沈染清使了个眼色便潇潇洒洒的离去。
慕容熵和太后倒也未加反对,只沉默了半晌,才道:“准。”
殿门缓缓敞开,一身形英挺的男子举止有度的走进来,行礼道:“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
“起身吧。”慕容熵对这位兄长十分冷淡。
沈染清看着前方慢慢起身的男子,发觉他虽没慕容熵那般俊朗,却也自有一番风骨,只是眉眼间多了丝忧愁。
慕容烬起身后,下意识的去看德妃,第一眼却被站立着的沈染清吸引了过去。一袭深衣在她身上,牡丹图案衬得她雍容华贵,风华绝代。更别提那双眼睛,仿佛可以将人吸进去那般魅惑。
与之一比,太后身边的德妃确实是少了几分贵气,哪怕是人尽皆知的大家闺秀,此时却更像个带不出场面的小家碧玉。
“想必这位便是皇后娘娘了。”要有这样的气度和美貌,也只有新入宫的乐国公主沈染清了。
沈染清点了点头,道:“齐王殿下。”
慕容熵阴沉着脸看着慕容烬直勾勾的盯着沈染清,心里不禁生了几分浊气,见她还站着,便道:“梓童,到朕身边坐。”
沈染清回过神,先看了眼德妃和太后,才依言轻轻一伏,道了声“是”才走过去。
“儿臣听闻母后抱恙,特来看望母后。”
太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道:“哀家没什么,好好调理就可以了。还难为你特地进宫。”
说起来,慕容烬的生母并非太后,只是一个品阶不高的婕妤。而当今的太后曾经亦有过一子,便是慕容烬的二弟,可惜,幼年便已夭折。之后她就时常将慕容烬和慕容熵带在身边。
沈染清对于太后这份母爱十分钦佩和敬仰,便这么安静的在旁边看了另一段母慈子孝。待话皆聊尽,慕容烬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告辞。
慕容熵亦有公务处理,沈染清不想在这昭台宫跟德妃争那孝顺之名,便借口要准备入寺事宜,同慕容熵一道告辞了。
注释:大长秋,太后宫中女官,为慕容熵之乳母。此官名自唐后弃用,此文乃架空,遂借用。
占风铎,测风的器具,风铎即风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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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回 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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