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回 正位中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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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染清坐在凤撵里，抬手将帘子稍稍掀开，看到巍峨的仪仗缓缓而行，前头是慕容熵坐着的龙撵。
思及刚刚在风寰宫，他负气出了大殿，绕进了另一个宫室。她觉得十分好笑，披头散发的站在殿中，噙着的笑容渐渐变得大声起来，直到从之和又之出现才渐渐止住。
宫娥和内侍们都搞不懂，面面相觑。
从之和又之行了礼，扶过沈染清在梳妆台前坐定。
又之好奇心比较重，便问：“公主刚刚在笑什么？”
个个屏息而立面无表情的宫娥和内侍都竖起了耳朵，只听他们得皇后娘娘道：“我笑自是有它的可笑之处。”
“梓童倒是说说，有何可笑之处？”慕容熵已然消了气，正笑眯眯的走进殿内。一袭织锦黑袍，袖口有黯金刺绣，暗绣云纹，一圈连着一圈。一头黑发束起，仅一根白玉簪簪住。剑眉入鬓，刀唇薄颌，宽肩长臂，衬得整个人气势出众，可一双眸子却看的人心里发憷。
沈染清起身行礼，恭敬道：“臣妾叩见陛下。”
慕容熵见她这般“乖巧”，不禁眯起了眼，凉声道：“梓童身边的人不是有双巧手，怎的现下梓童还是这副模样？”
沈染清依旧半蹲着，缓缓说道：“臣妾是女子，梳妆打扮自是要精致些。今日又是臣妾初次面见姑翁，马虎不得。”
慕容熵这才虚扶了她一把，道：“那便让朕瞧瞧这两个侍女的手艺吧。”
沈染清顺势起身，施施然走到梳妆台前，从镜中望着慕容熵。
这男人……
长袖轻垂，两臂撑于膝盖，前倾着身同样凝视着镜中的她。宽宽的肩膀将他一身墨黑的龙袍撑得恰到好处，肩线缓缓而下，便是那精致的玉带。
世人皆言，宸国皇帝性情暴戾，可眼下这么看来却只得用丰神俊朗来形容。若真要与暴戾二字沾上边的，也就是他那为帝者脚踏万疆、俾睨天下的凛然气势了。
沈染清心口蓦地一悸，如今天下七国三分，他宸国已占了三国，一统的野心昭然若揭。奈何时事所趋，自己不得不嫁给他，反倒间接的助了他一把。
“公主，要梳什么发式？”从之的话打断了沈染清的思绪。
今日要面见姑翁，不可草率，却也不能太过张扬，沈染清想了想，便道：“就梳凌云髻吧。”
从之依言将缕缕青丝轻巧的挽起，又之拿着黛为沈染清画眉，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慕容熵透过镜中看着佳人从一个慵懒晏起的女子变成了一个端庄清丽的女子。穿着凤袍的她，头簪金步摇，眉间一朵牡丹花印，衬的她多了丝魅惑。撑在膝盖的掌紧了紧，他忽的起身，走近她，却见她堪堪转身。
霜色肌肤，似能掐出水一般。
嫣然朱唇轻启，似月黛眉微翘。
素闻乐国公主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今日才知不仅国色天香，还倾国倾城。
沈染清缓缓行了一个宫礼，抬起明眸说道：“陛下可满意？”
慕容熵牵了唇，轻勾嘴角，似笑非笑的道：“虽知梓童沉鱼落雁，可今日才知竟是艳极逼人。”
闻言，沈染清低眉移开了目光，道：“不过是副皮囊罢了，艳又能艳几时呢？”
车撵缓缓的停下来了，沈染清缓了缓神，挺了挺腰身。
昭台宫到了。
慕容熵先行下得车撵，由十二人簇拥着踏上白玉台阶。于殿前立定，眼睛直直的盯着后头的凤撵。只见那帘子轻晃，一双绯色梨花缎面的绣鞋先伸了出来，却只在外露了一瞬，便在襦裙底下隐去。
慕容熵心里一动，细细摩挲了自己的掌心，那一双被艳丽缎面裹着的脚，窄而小巧。
沈染清从车中出来，抬手轻轻拢了拢头发。衣袖顺着腕子滑下半寸，露出一截藕瓣似的小臂。她由从之和又之在内的十名宫人簇拥着朝大殿行去。
宸国的建筑偏向大气庄严，宫檐微微翘着，朝向天际。
行至慕容熵的身后一步，沈染清将将停住，示意慕容熵先行。
慕容熵摆在身侧的手不禁握了握拳，刚刚看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腰间玉环绶旁侧的流苏随着襦裙的摆动而左左右右地轻扬。
“皇后与朕并肩而行。”说着，便松开拳，手指展了一展，缓缓握起沈染清的手。
沈染清并未挣扎，任由他握着，朝大殿行去。可未及大殿，殿外便已站了许多人，正微微弓着身，好似是在等帝后。
沈染清缓缓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慕容熵。却见其无甚反应，便轻声道了声“陛下”。
美人在侧，心绻思迷。
慕容熵听到有人唤他，才陡然回神，看到前面黑压压的站了一堆人，微微蹙了蹙眉。可却在看到一个粉衣女子后，马上甩开了沈染清的手。
沈染清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发了发怔，又听慕容熵道：“诸位爱妃久候了。”
原来这些都是他的妃嫔，也难怪他这么着紧，生怕这些美人看到心生不快。
沈染清心里嗤了一声，淡淡的道：“让各位久候，不好意思。”说着，便转过头看着前方。
慕容熵审视般的看了眼沈染清，便又重新抬起她的手，一同走进了大殿。
殿里鸦雀无声，只有太上皇和太后坐于上首。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慕容熵行礼，沉稳的声音里似乎透着欣喜，看上去好像是发自真心。
“好。”太上皇却只短短的答了一个字，反而将目光投射在沈染清身上。
沈染清感受到了这目光，不慌不忙地婀娜行礼，娇滴滴地嗓音清越动听：“儿妇叩见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万福，万寿无疆。”她多加一句祝贺之词，举止姿态优雅，落落大方。
太上皇慕容榷见沈染清乖巧识礼，点点头，带了些愉悦的道：“好，免礼，公主起身吧。”果然是大国公主，举止大方，知书达理。更难得的还是一等一的美人，见她这般柔美，便从心底里欢喜，道：“来人，给公主赐坐。”
“儿妇不敢。”沈染清见慕容熵都没有起身，更无赐座，只得推辞道：“陛下尚未起身，儿妇又怎敢呢？”
慕容榷“哼”了一声，似乎对慕容熵有诸多不满，皱了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起身。不过这也难怪，当年本就是慕容熵连同姑母少阳公主发动宫变，夺了太上皇的帝位。
“还不快给皇上看座？”发话的是一直坐于太上皇身边的太后娘娘。
沈染清随慕容熵在太上皇的下首坐下，悄悄看去。只见太后不过四十有余，脸上皱纹也不多，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美貌。在乐国时听兄长说起，慕容熵的亲生母亲原先是宠冠六宫的宸妃，却可惜红颜薄命。当年第一次登基为帝的太上皇见慕容熵年幼丧母，便过继给了如今的太后照顾。
太后张氏又道：“熵儿，诸妃还在殿外等候呢！”说完斜眼看了一下沈染清，仿佛在怨怪因她才让妃嫔们久等。
闻言，慕容熵示意赵循宣召。
在外头等候良久的诸位妃嫔得了宣召，依照品阶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袭大紫色宫装，头戴金钗，梳着高髻的贵妃肖氏，随后的便是德妃和淑妃。
几位妃子一一叩见太上皇，太后和皇帝。
慕容熵示意诸妃起身，道：“还不快来向皇后请安？”
站在最前头的贵妃没有动，眼露不屑之色。倒是站在后头的一袭粉紫色宫装的柔美女子袅袅而来，曲膝行礼道：“德妃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凤安。”
沈染清恍然想起刚刚在殿外，慕容熵的失态，忙起身，虚扶了她一把，笑道：“德妃不必多礼。”
接下去便是淑妃陈氏，也依样画葫芦的行了礼后速速退回原位。
贵妃见其他人都行了礼，心不甘情不愿的进行叩拜，“贵妃叩见皇后娘娘。”
这次沈染清并未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反倒是坐在原位，挑了挑眉道：“想必这位便是贵妃了。”贵妃肖氏是宸国属国——益国的公主，进宫以来，一直自恃为四妃之首，又是公主出身，盛气凌人。
闻言，在场的人均微微一愣。
沈染清轻笑道：“既然贵妃为四妃之首，何以方才却是德妃先行礼？”
众人皆呼吸一滞，难不成皇后竟是要拿德妃开刀？德妃可是太后和皇上的心头肉，皇后娘娘只怕弄巧成拙。
“莫不是贵妃在学孔融，甘愿让贤？”说完，沈染清勾着唇角，面带微笑的看着贵妃。
贵妃抿了嘴，昨夜已经吃了一个闭门羹，此时更是有苦说不出，若说不是，便就此得罪了德妃；可若说是，那不就被皇后占了上风？
正当犹豫之际，德妃赵氏轻轻柔柔的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方才是臣妾逾矩了，不该越了贵妃的位置。”
沈染清一愣，好一个以退为进。她扭头去看慕容熵，见其眼带笑意，瞄太后，亦是嘴角噙笑。唯独贵妃和太上皇两个人面色铁青，好似十分的不快。
这宸国的宫廷秘事，她那放荡不羁的兄长曾对她告知一二。这德妃赵氏乃是太后张氏的姨甥女，其兄长又是慕容熵从小到大的玩伴。想来她与慕容熵亦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也便顺理成章进了宫，却只封了妃。据说，当年慕容熵的大哥慕容烬亦心仪赵氏，慕容熵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发动了宫变。自此，太上皇自是不喜她。
太后抬手招了招，笑道：“茗儿，过来。”唤了德妃的闺名，足见亲厚。
德妃依言走到太后身边，在她的下首坐下。
这样一来，殿内的气氛倏地变得十分的微妙。德妃坐于太后下首，而身为皇后的沈染清坐于皇帝的身侧，也就是太上皇下首的下首。
太上皇冷哼了一声，转眼便慈眉善目的朝沈染清道：“公主，昨日你虽已与皇帝大婚，不过还未行册礼。良辰吉日门下省已在挑选，不日便授金印行册礼。”
“是。”沈染清对这些虚礼倒不甚在意，可旁人却不同了。
正拨着茶盏的太后冷淡的垂首喝茶，道：“皇后初来乍到，又还未行册礼。这些日子后宫之事，就由德妃协助吧。”
沈染清一怔，看向慕容熵，却见其温情脉脉的望着德妃，仿若未闻。
太上皇皱眉看向太后，道：“皇后位居中宫，理应执掌后宫之事。”
“皇后说呢？”太后将这个球踢给沈染清。
沈染清微微一笑，望向慕容熵，道：“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慕容熵这才转脸看向沈染清，见她眼睫轻掀，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美色惑人，慕容熵暗吸了口气，道：“皇后虽还未行册礼，但仍是中宫，理应掌六宫。”
闻言，德妃露出失望之色，却只是一瞬，便转为温和的笑脸。沈染清看在眼中，心里倒是由衷的佩服这位德妃。反观太后，脸上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一场面见不能算成功，但是沈染清心里却稍稍的松了口气，至少慕容熵表面上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回 正位中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