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冉琉墨亦非白》九分懒散

11、赔了夫人又折兵

　　蓝雪走的时候，回头张望了好一会儿，也不说清是失落还是释然，她最后还是这样走了，留下个蓝衣飘飞的清丽背影，洛桑冉站在远方望着她离去，平静淡然的脸上没有离愁之感，仿佛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何种感受，有无怆然。
　　琉画寻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如往常般的在藏书库看书，其实她知道琉画来了，只是故意不想理会。当时站的太远，她并不知道琉画说了些什么，让蓝雪师姐神情惊变。她一直觉得三人关系不错，可是那一瞬间，她发觉一切并不是她所看到的一切，比如师姐眼里的戒备与敌视，比如琉画嘴角的僵硬与冰凌，他们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
　　琉画安静的在她旁边坐下，也不吵她，顺手取了本书看，模样和她一样认真。
　　雾海的其他弟子也基本习惯了他们这种看书模式，一般来藏书库的人比较少，一来是因为平日里要学习的东西本就多，哪还有空暇去看别的书，二来是许多弟子都在为武竞做准备。像洛桑冉这种一没事就泡在藏书库的人实在就她一人，连琉画有时都是要把课业带到藏书库去完成，当然带课业去藏书库的也只有琉画一人。
　　藏书库一般都很宁静，所以有人低语也显得格外清楚。
　　“我跟你说，我昨日看见颜轻了，他的眼睛好像有些青肿。”
　　“你不是吧，在背后议论他，小心被他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
　　“我还怕他不成，我看他就是太高傲自大，才被人修理了。”
　　“……”
　　洛桑冉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也几天了，看来颜轻是真的谁也没说，不知道红烛是怎么被他忽悠过去的。摸了摸袖间的玉佩，清润光滑，琢磨了一番，虽是不想还回去，她却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而颜轻这时也正在来藏书库的路上，他的脚程极快，一进门正好听见了有人正喋喋不休，夸大其词的宣传他被人修理的事。
　　颜轻皱眉阴沉的看着不记得是哪号人物的跳梁小丑，眼里涌出不屑，连对他动手的欲望都没。自从上次和洛桑冉比试之后，他的心境也有所不同，虽是将她恨的牙痒痒的，又在内心深处佩服着她，谁会相信仅仅一年，她就能如此厉害，若不是亲身体会，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这个矮个的家伙是有多变态的强悍，反观自己，雾海里谁不知道他厉害，他早已习惯了被人仰视着的优越感，故而才那么自负。
　　在背后议论颜轻的两人早已被他盯的面部僵硬，此时额头浮现滴滴冷汗，还偏做一副镇定的模样，见颜轻只是盯着他们并没有其他动作，心里更是拿不定主意，不安的冷汗直冒，突然就见他走过来，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口，正戒备的要动手，却只见他从两人中间撞肩而过，然后再无其他惊吓。
　　颜轻冷眼扫了几个看热闹的，径直走到洛桑冉的面前，其他雾海弟子虽是在颜轻的怒目下有所收敛，却仍旧纷纷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境况。
　　洛桑冉有些不快，斜眼淡淡瞟了他一眼，又垂眼继续看自己的书。颜轻也愤怒，但他此行的目的并非要与她起冲突，况且还有个琉画在一旁，这小子总是满面笑意，实则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料，冷了眼直挺挺坐在她对面耗着，只是眼神凌厉，似乎是在提醒她，交出玉佩来！
　　琉画不明所以，自从得知颜轻曾伤过桑冉，他对他就少不得有些看不惯，这会儿虽是不悦，但见他并没有其他过分的行为，也只得沉默着。
　　三人没出任何状况，看好戏的人不免心里失望，心不在焉的拿着本书装腔作势，眼睛珠子就快长到眼角去了。
　　洛桑冉平心静气的看完书的最后一页，轻轻合上，这才正眼看向颜轻，对上他冷凌的面容，心里不以为然，难得他能忍这么久，既然他想玩她就陪他玩，慢悠悠的从袖间拿出那块玉佩，玉身已经染上她的体温，更加显现出它光润的质感。
　　大大方方的将玉佩放在桌上，等着众人的反应，不意外的听见许多抽气声，看来雾海许多人都对这块玉佩很是了解。
　　颜轻此时只想拿回玉佩，不料她这么直接就将玉佩拿了出来，一时想不通她在玩什么花样。窝囊气他是受够了，他虽是答应她不将两人比试之事说出来，可没答应不让其他人自己去猜，洛桑冉手中拿着他的玉佩，他的脸上又有着明显的伤，这些，就让这些人自己猜去吧，这几日，他越想越不能放过她，哪里能真的如她的愿，再说他这么做也不算违背自己说的话，就算到时一起受罚都好过看她如此逍遥。伸手一把拿起玉佩，看着众人的满脸估疑，心里冷笑，一刻不停的起身离去。
　　“慢着。”洛桑冉出声喊住他，又扫了一眼怪异目光的众人，勾起嘴角，悠悠说道：“大家有所不知，前几日我路过沧澜殿的时候捡到了这块玉佩，昨日才知是颜轻师兄的。”
　　说到这里，大家也稍微明白了为何这玉佩在她手里，惊疑的看着两人，尽管心里还是疑惑，却不由得又松了口气，颜轻这块玉佩是从不离身的，而且意义特殊，要从他手中拿到，除非强抢，光想想洛桑冉这小身板，又想想颜轻平日里的强悍高傲，也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矢口否认了，这怎么可能，如今听她这么说，虽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又不见颜轻反驳，基本倾向于就是这么回事了，毕竟比起洛桑冉比颜轻厉害这样的想法要来的现实多了。
　　琉画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温和的笑意一如既往，仿佛丝毫没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玉佩影响。
　　颜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明白她是在为自己开脱，他就不相信她真能给个圆整的说法。“哦？你是怎么知道这玉佩是我的？”
　　洛桑冉心里了然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说她一开始就知道这玉佩是颜轻的，那么颜轻肯定会说他的玉佩丢了好几日，她却是明知道是他的却并未归还，这样一来她拿到玉佩的时间就和颜轻受伤的时间接近，再说就算其他人怀疑不到这上去，她也摊上了想将这玉占为己有的污名，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她是无所谓，可难免让师傅的颜面受损。所以她就只能说事后才知道这玉是他的，不过他故意想挑事端，也要看她肯不肯才行。
　　“桑冉知道这玉是颜轻师兄的，也是偶然听见雾海其他弟子说的，都说最近没见颜轻腰间上的玲珑玉佩，我这才想到了这玉佩也许是颜轻师兄的。”
　　洛桑冉每说一字，颜轻的神色就越黑一分，他压根儿不信她的话，这个混小子真是能耐，这玉佩本就是她从自己这拿去的，如今信口开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不要脸！
　　“是吗，你是听谁说的？”
　　“不巧，那位师兄正好也在藏书库里。”洛桑冉笑笑的看向方才议论的颜轻起劲的仁兄，说道：“还好从这位师兄那听到了些头绪，颜轻师兄还有什么疑问？”
　　颜轻走到刚才那位仁兄面前，星眸闪着冷寒的利剑，恨不得将他一拳打飞，更气的是洛桑冉这个混小子居然什么招都使。“你就这么喜欢在背后议论我的事？”
　　“不是不是，”仁兄汗如雨下，刚想否认，就被洛桑冉打断：“桑冉还听这位师兄说这玲珑玉佩若是丢了，南国什么的可是会大乱，而拾到之人若是归还，是可以任意向玉佩的主人要求一件事的。”
　　其实她听到的也基本就是颜轻不见了玉佩什么的，自己的说辞与这位仁兄说的还是有些出入的，但一时半会要找出不同之处，气急的人是根本做不到的，她也只有拉这位仁兄下水，乱了他的方寸。
　　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因为七十年前，玲珑玉佩曾经弄丢过，只是那时玲珑玉佩还仅仅只是一块珍贵的上好古玉，是当时的南国皇妃珍爱之物，南国皇帝十分怜爱皇妃，就昭告天下，若是有人将玉佩寻到送还，会允诺对方一个要求，试想皇帝的一个承诺是何等珍奇，还真有人将玉佩寻了回来，当然这人最后如何不得而知，这件事还曾经传为一段佳话，而经过这件事之后，玲珑玉佩的价值和寓意都上升了，成为了南国举足轻重的身份象征。
　　颜轻气岔，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满足她一件事，况且有关皇室的颜面，他到底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胡扯！这玉根本不是你捡到的！”颜轻顿了顿，察觉自己言语有误，眼神凌厉的看向看戏的人，将满腹怒气都发泄在他们身上，“看什么看，滚，都滚！”
　　最可怜的是那位仁兄，颜轻几乎恨透了他，若不是他胡言乱语，洛桑冉怎么会逮住这个空档。
　　其他人虽没颜轻这样的身手和身份，可自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哪里真的如他一吼就滚。
　　“颜轻师兄何必如此生气，这玉，你既然说不是我捡到的就不是吧，桑冉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词不假，并非硬要师兄允诺一件事。”
　　洛桑冉料定他不敢在此时说出他是为了揍自己一顿，才拿出玉佩作保，反而被自己揍了的事实，再说红烛那颜轻多少会顾忌。颜轻的算盘最多就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打了一架，而且她还把他伤了，引起四支部的注意，最后让师傅知道。可是这并不包括他走进自己的圈套，展现出他的愚蠢。其实她本不愿这样，可谁让这个呆子居然来藏书库找自己，这样一来她手里有颜轻的玉佩之事就人尽皆知了，虽说自己的实力高低就算现在不透露，武竞也是瞒不过去的，她也没想过要瞒，而颜轻透露的已经很明显，只怪这群人都如几日前的颜轻一样，不愿相信她就是能伤了颜轻的那号人物罢了，所以她三言两语就粉碎了颜轻的企图。他想黑她，她又怎么能放过他。
　　洛桑冉这些话一说完，众人看颜轻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意思。
　　琉画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划过一丝纵容，对着颜轻说道：“这玉已经交还给你，而承诺，桑冉也说了不会勉强，这天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其实看戏的人早就想走了，一开始是害怕他们争辩之际自己走了，颜轻找麻烦，二是颜轻刚才叫他们滚，这里的人都心高气傲的，那里会顺从，此时，琉画一开口，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散了。
　　“本殿有准你们走吗？”颜轻不肯了，这些人刚才是拿什么眼光看他，事关南国皇室的颜面，走了还了得，一急，就脱口而出。
　　这些人也是禁不起激的，刚才颜轻叫他们滚已经十分对他不满，如今还这么嚣张。
　　“颜轻，你不要太过分了，雾海不拿身份说事，我们不怕你。”
　　“没错，你连南国先皇的规定都不听，被南国子民知道了还不知会不会遵从你。”说话之人，一听也是南国的，难免对南国之事了解些。
　　洛桑冉扬起眉梢，看了眼身旁的琉画，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是，他哪里真的是如他表面上这么无害，只是一言就将局面挑成这样，他竟是能洞悉她的想法。
　　琉画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颜轻心里明白恐怕自己又着了她的道，偏偏又是自己跳进去的，怎能不恼火，如果眼神能杀人，洛桑冉怕是死了几千回了。
　　“呵呵，没错，先皇的规定，颜轻怎能不听，说吧，你要什么？”颜轻咬牙切齿的说完这番话，将目光投向刚才说话之人，吓的两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洛桑冉是得了好处还卖乖，面上还是一片为难，“颜轻师兄真的不需勉强，我刚才不过是说说而已，哪能真敢要求颜轻师兄。”
　　颜轻听着她左一个颜轻师兄，右一个颜轻师兄的，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心想这是你自己不要的，正想顺着她的话接下，哪知琉画突然开口：“既然桑冉此时并无这个打算，这个要求就暂时先放着吧。”
　　转头又对着洛桑冉劝道：“你现在并没什么难事，难保他日就没，留着这个承诺也不是坏事，不如就先保留？”
　　洛桑冉见他暗自冲自己眨了眨眼，心里好笑，又瞄了一眼神色发青的颜轻，在他杀人的目光下点点头，“既然颜轻师兄坚持，那我这一个要求就先保留，师兄也放心，日后就算有了难事，也不会是强人所难之事。”
　　颜轻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去二来，他何时坚持了？为何事情就发展成了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看着琉画和洛桑冉一唱一和的，嘴唇动了动，艰难的扯出一个笑，“一个月后就是武竞，这书自然是要看，可你们也别落下了身手，诸位，咱们武竞见吧。”
　　这是赤裸裸的恐吓，除了琉画和洛桑冉，听见这话的人无一不变了脸色，颜轻握紧玉佩，硬生生的转身离开，他怕再呆在这里，就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