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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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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跟着小翠来到居所,居然是锦苑,想起三年前就是在这里看到莫释,那一天是莫释十六岁的生辰,但是眼里对她似乎只有淡漠和陌生,当时的她不理解,直到后来才知道他华丽光鲜背后的苦衷和痛苦,可自己却是如此无能,眼看着他毒发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许自己对他的怜惜反倒让他觉得痛苦难堪吧,但是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深入局中,无法解脱。
小翠看着这重新装潢过的锦苑,眼神透着一丝羡慕,她不知道莫离的身份,只知道她是莫小姐,却奇怪地得到相府所有人的纵容,无论是谢相还是谢大少爷对着这个莫小姐,总是有着奇怪的态度,不亲密但也不奚落,仿佛都是平辈之交,却又容许她不行礼,莫小姐没有名分,但是却像普通主子一样拥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居住,甚至刘管家还让自己对这个莫小姐言听计从。
对于小翠内心的疑惑,莫离并不关心,毕竟她清楚知道眼前的锦苑只是她临时的居所,她的到来也不过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互相试探,只是想到谢安和谢临愈的反应,她心里有着难以言说的困惑。
“给我倒杯茶吧。”简单参观了一下锦苑的格局后,莫离对小翠吩咐道。
“诺。”小翠恭敬地屈膝回应道。
小翠端着茶水回来时,莫离仍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她身上粉色的木槿花,她那安静的神态竟让小翠不敢上前打扰,只无声地把茶放在莫离桌前,便静静地站着等莫离的指令。
莫离其实知道子墨的目的是为了了解谢安病重的真实原因,以在这繁杂的棋局中获得主动权,但是虽然莫离跟莫木槿长得近乎一模一样,可毕竟不是莫木槿,所谓谢安的宽容也是有底线的,他容许自己进入相府,不过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可以做的事情非常有限,谢安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以掌控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所有所作所为在谢安看来可能都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子墨绝对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不过如此,那他坚持让自己到相府必定也有着充分的考量,自己身上除了跟莫木槿长相相似以外,还有什么筹码是可以让谢安彻底对自己放下防备的呢?
喝了一口清茶,莫离仍然没有想到关键的突破点,但是莫释的病情已经不容许继续拖延,她究竟该任何破局?
既然空想没办法想到好的方案,那么就出去走走吧,也许会有意外收获。抱着这样的想法,莫离走出了锦苑,在相府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小翠寸步不离地跟着莫离在相府里走着,路上看到不少丫鬟小厮路过,皆恭敬地屈膝对莫离行礼,莫离也淡淡点头回应,对于相府里的大部分面孔,莫离都觉得陌生,虽然自己作为丫鬟槿独兮在这里跟他们共事过,但交集少的可怜,自然也谈不上交情,这也导致莫离没办法直接找他们叙旧谈话了解更多相府的信心。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如此不尴不尬,只怕厚着脸皮跟他们套近乎,他们也不会透露更多,又何必为难他们呢。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那棵木槿树下,那熟悉的枝干和稀稀疏疏的叶子,让她不禁想起莫木槿,那个离去多年仍无法让人忘怀的女子,那个有着传奇的人生却最后不得善终的女子,是不是也曾这样站在这棵树下默默凝望着天空,是不是也宁愿自己没有这么多惊才绝艳的男子爱慕,只想跟那个心中的良人安安稳稳地一起过平淡的一生。
她想,莫木槿一定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谢安,但是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让人无能为力,就像莫释也不想遇到司马曜一样,这本就是无法摆脱的命运,但她莫离却想跟这该死的宿命抗争,为什么如斯美好的人不能得到应有的美好结局,她莫离就偏不信命,她抗争着,挣扎着,只想这残酷的命运可以仁慈地开一丝小口给莫释一点点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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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释睁眼时已经是夜半,身边守着的人已经沉睡,他抬眼望去竟发现子墨也在他的床边坐着,而且眼神清明,分明并无睡意,对于子墨,他的感情非常复杂,他知道子墨无疑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安危的,甚至为了自己的毒夜不能寐,但是却也是他亲自把自己推进在他看来比地狱更可怕的皇宫中。
看着眼前的莫释,子墨内心一阵悸动,对于莫释,他是如此怜惜,怜惜到心痛难忍,却是总是自己一手把眼前这个绝美如瓷器般脆弱的人推进火坑中无法自拔,他内疚却总是在不断地伤害他。
“要喝点清水吗?”子墨平静地说道,不管内心如何颤动,作为少主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甚至是冷漠,莫释因中毒太深已是连茶水都不能沾。
微微点了点头,莫释对子墨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看着眼前已是青年的子墨,他不禁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最初与子墨的初见,却太清楚如今的子墨早已手握重权,再不是昔日的少年。
就着子墨的手,莫释半躺着喝了一口清水,万幸没有咳血,子墨很自然地拿着手帕轻轻为莫释擦拭着嘴角,却并没有主动说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此时最关心的必然是莫离,就像莫离此时最关心的肯定也是莫释一样,这两个人的羁绊并没有因为分开而解开,反而越来越深,就像死结一般无法解开。
莫释缓了一口气后,轻轻问道:“莫离她是不是去了相府了?”
子墨无声点头,但并没有向莫释继续解释的意思,他太明白此时的莫释不能再有一点情绪激动,否则只会加快毒发的时间,他能做的太少,哪怕知道莫释会怪自己的绝情,他也没办法不去让莫离一次次以身涉险。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谢谢你,子墨。这不怪你。”莫释继续说道,他一直知道子墨的苦衷,所以哪怕知道莫离的处境他也无法再为了莫离去责怪眼前的子墨。
这不怪你。。。听着莫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子墨忍不住默默闭了闭眼,他心中再一次为眼前的人而疼痛着,这疼痛深入骨髓,他却仍然冷漠着一张脸,并不说话,只回道:“你继续睡吧。”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他明白莫离的挣扎,也明白莫释的痛苦,但是他又何尝不想就此成全这一对恋人,但是身在局中自然是身不由己。
离开莫释休息的房间时已是下半夜,看着院落里凄清的树木,他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莫释的病情,因为能做的他已尽力,现在最重要的仍然是冷静,唯有冷静地处理手里每一件事才能最大程度地实现自己的愿望。
慕容段瑞过来汇报相府的情况时,子墨已经入眠,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冷静,即使心绪再不平静也能逼着自己入眠,因为有足够的休息才能时刻保持最清晰的思维。
“少主,莫离已经成功进入相府,果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但是谢相并不信任莫离,并没有让她贴身侍奉。”意料之内的情况,子墨并不意外。
“你不用再继续看守相府了,撤掉探子,让莫离自行想办法吧。”子墨回道,他明白谢安不信任莫离的原因,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莫离独自行动,说不定反而会有所收获。
慕容段瑞对子墨的吩咐并无异议,只是不免担心莫离没办法完成任务,但是作为下属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既然子墨已经有明确指令,自然也不容许他有任何质疑。
慕容段瑞走后,子墨又接着处理了不少事情,他的生活和工作似乎并没有因为莫释的病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彻底平静,他知道自己太在乎莫释了,但是自己对莫离莫名的情感也是让他困扰不已,到底是缺失的记忆里藏着太多秘密,还是这缺失的记忆里藏着自己都无法言表的情感呢?
他一直知道自己缺失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但是这记忆是不是会让自己失却如今的冷静,如果这段记忆对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正面影响,是不是自己就没必要执着?
莫释躺在床上,子墨走后他仍无法入眠,但是仍逼着自己闭眼休息,也让子墨尽快离开房间,他和他之间早就无话可说,哪怕知道子墨的所作所为在子墨的立场来看毫无可以指摘的地方,但是他却无法原谅子墨,他的确不怪子墨,但是也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相处模式。
时间是一段无法逾越的横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莫离一样为了自己义无反顾地付出,所以莫释感谢子墨为自己的付出,但却不能像对莫离一样任由自己的情感流露,他对莫离是爱吗?有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他是喜欢她,但却也一直在利用她,甚至利用其他人对莫离的喜欢去做一些事情,只是为了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莫释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有着病态的嫣红,他身上的毒如此复杂,但他身边的人却都没有放弃救他。
他是不是应该感恩呢?但为什么他仍然有着无尽的恨,为什么他无法忘怀那些伤害和折辱,为了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他不择手段到伤害自己的身体,但走到现在这一步内心却仍没有半点欢愉。
这么多人对他怜惜,但他自己却是最不怜惜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