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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三天后,潘子打电话过来时,吴邪欣喜地以为事情有了突破口。没想到,突破口是有了,只是有些他预想不到的大,大到他迷茫不知所措。
      吴邪看着电脑上那张“鬼”照片,抽着烟。平时他并不抽烟,只是郁闷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抽上一根,特别情况特别对待,最近他抽屉角落里的烟又备受宠爱了。
      现在的事情,没法让他不郁闷,他实在想不通,楚光头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照片,好像还是在那个格尔木的解放军疗养院里拍摄的。本来只是想打听闷油瓶的事,却竟能扯到这上面去,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是不是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又多出来几个谜团挨个砸到他头上,让他晕头转向。

      楚光头让潘子带了这张照片给他,说看了照片之后吴邪一定会去见他,关于张起灵的信息,他要亲自和吴邪说。
      楚光头猜得很对,吴邪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冲到监狱里揪住他衣领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张照片,是一张很老的照片,褪色发黄,细节模糊。但是吴邪还是能看得出来,照片是在一间老宅中拍摄的,背景是一面屏风,屏风后面,吊着个鬼影子。
      那人影,还真的很像个“鬼”。背着光,人影很清楚,姿势是直立的站着,像是被吊在那里,整个人肩膀是塌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屏风后面有个吊死鬼,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只是这么一张好像是在网络上被PS出来的鬼照片,还不至于让吴邪抛开是否会有陷阱的顾虑一定要去见他。真正引起了吴邪好奇心的,是照片后面,楚光头的手记:1984年,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
      这行字,再次让吴邪想起了20年前那个神秘的考古队,再次扯出折磨了吴邪很久那一个个谜团。
      那个鬼地方,就是文锦他们为了躲避追查而选择的藏身之地。那一群背景神秘诡异的人,在那个被废弃的解放军疗养院里,不知道在进行着什么研究,还拍摄了录像带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监视的人里,还有一个和吴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破疗养院,吴邪不知道有哪点价值可以让人留影纪念的,那么那个人要拍的,应该就是屏风后的那个影子。吴邪郁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疗养院里隐藏了什么?难不成还是禁婆那样的怪物?
      吴邪又想到了那盒奇怪的录像带,和里面像个死人一样爬来爬去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时没来得及问文锦,她就失踪了。吴邪后来想,他当时是不是应该先搞清录像带的事,再问她其他的事情比较好。如今可能是唯一知情的人都失踪了,他和真相错身而过,再次陷入了迷雾里。
      现在楚光头带了这张照片给他,是不是在暗示,他知道一些内/幕?吴邪一想到这就坐不住了,于是就给潘子打了电话,决定要去见那个光头。潘子略觉不妥,但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说他安排妥当后就通知吴邪。

      很快,吴邪就在坪塘监狱里见到了楚光头。
      吴邪是第一次进监狱探监,一路走过来冷汗直冒,可能一个不小心,他也就被逮到这儿吃牢饭了。他本来一社会主义大好青年,腰包里有点儿小钱的小良民,就因为一片战国帛书被扯进了斗里,干了不知多少件一被抓住就枪毙的见不得光的事。不过这也怪不了人,谁叫他小三爷总是好奇心作祟。反正做也做了,只能藏着掖着,只不过以前进到公安局这类地方的坦坦荡荡,变成了战战兢兢。
      在休息室里,楚光头佝偻着背坐着,明显比以前瘦了一圈,光头都不亮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好像老了好几岁,皱着眉头瑟瑟发抖。吴邪递给他烟,他抽了几口才有点放松。吴邪想到他当初油光满面的样子,不由感慨,混这行的暴富暴穷,活成了这个样子也得认命。
      吴邪想直接开门见山,可是楚光头又和他们扯了点别的,问吴邪道:“你三叔什么情况?”声音沙哑得像个老人。
      吴邪草草说了一下长沙的情况,说他三叔音信全无,场面上看不到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报应,走这行的就是这报应!”楚光头嗬嗬的喘气笑着,掺杂了几分自嘲的味道。
      一提到解连环,吴邪心里又泛起了几分对楚光头的怨恨。就是那时这所谓合作了30年的朋友背叛了他三叔,三叔的生意才开始每况日下。

      又扯了两句,终于扯到了这次探监的主要话题——张起灵。
      吴邪这才知道,原来道上的人都叫张起灵为“哑巴张”。吴邪有点想笑,这倒和他给他取的外号有异曲同工之处,这小哥的“闷”都在道上出了名了。
      楚光头让潘子回避,说这是我和你们小三爷的事情。潘子就有点火了,正要骂,吴邪忙给他打眼色,让他忍忍。潘子只得把骂声吞下,起身出去。
      楚光头看着他离开,直到门关上,才转头看向吴邪,变了脸色,道:“小三爷,你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为什么?”吴邪很吃惊,脱口道。
      楚光头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的下场,你三叔的下场,哑巴张的下场,所有人的下场,你都看到了。”他站起来,“从这之后的东西太惊人了,不是我们这种人接触的。”
      吴邪坐直了身,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楚光头抽了口烟,看着吴邪笑了笑道:“你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吴邪那天在监狱的休息室里坐了很久,差点过了探监限制的时间,才离开坪塘监狱。
      从监狱里出来后,他马上就坐飞机回了杭州,简单填饱了肚子后直奔胖子和张起灵住的宾馆。
      到了宾馆,发现电梯坏了,吴邪骂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楼梯,沉默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拖着步子走过去,然后,一步步爬到了十三楼。
      吴邪擦着汗在房间里大口地喝水,胖子磕着瓜子,道:“小天真,才几个月没下斗你体力就成这样了,下次再进斗,逃命的时候只要跑得过你,胖爷我就安全了。”
      吴邪嘴硬道:“在斗里小爷我的爆发力是很强的,少小看人。”
      胖子道:“这倒也是,西王母的老窝都困不住咱,咱的命那是属蟑螂的。”
      吴邪骂道:“你他娘的才属蟑螂!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形容!”
      “诶?你懂个P!干咱这行的,属龙属虎不如属蟑螂,你命再贵气,没个小强一样的生命力粽子面前活得了么!啧,不啰嗦了,赶紧说说你从楚光头那里打听到什么了?”
      看到张起灵转过头来,吴邪放下了水杯,就对他们道:“也不是很多,不过起码给了我们调查的方向。楚哥说,小哥原来是陈皮阿四的伙计,在广西的一个村子里住过。”
      胖子吃了一惊:“靠!老子还当小哥在道上是个独行侠,原来是陈皮阿四的人。当时在云顶天宫我就觉得奇怪,小哥和那老头像是关系不浅。”
      吴邪于是就跟他们说起张起灵和陈皮阿四的第一次见面。四年前,张起灵被广西那边盗墓的越南人捆了,当成粽子的诱饵去捕尸。捕尸的时候陈皮阿四的人也在场,据说当时张起灵被推下去后,一点动静也没有。越南人就以为安全了,于是就爬下去,谁知道这时就出了变故。古墓里传出简直是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光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吓得上面的人差点转身就逃。鲜血从井口处喷溅出来,突然就伸出一只指甲奇长的尸手!周围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忙搬了大石板堵住井口,又压了十几块大石头,然后仓皇而逃,再也不敢靠近那里。
      这个事情后来被陈皮阿四知道了,就亲自带人回到广西,他以为古墓里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下去之后,却看到墓室的一边倒着十几只粽子,脖子全部被拧断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坐在粽子中间的棺材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人正是张起灵。

      胖子听完,疑惑道:“怎么以小哥的身手,居然就这么被那些越南佬捆了当猪仔?”
      吴邪道:“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楚哥说那是因为当时小哥神智不清,被人当成傻子绑了去。”
      胖子于是转头看向张起灵,一脸崇拜:“啧!果然不愧是小哥!傻了都还能拧掉十几只粽子的脖子,要换做胖爷我傻了,大概就被粽子撕成十几块了。在斗里带着黑驴蹄子还不如跟在小哥后面,跟着小哥有肉吃,小吴你说是吧?”
      吴邪不理他,继续道:“打听到这件事后,楚哥就拿了小哥的照片去广西那一带问消息,结果在桂西南的一个叫巴乃的小村子里得到一点线索。小哥当年在那里住过,他说他在小哥房子里的桌子上看到很多老照片,就拿了一张出来,就是我前两天给你们看的那张。”
      “小哥住在广西的农村里?这他娘的怎么像在瞎扯谈?”胖子奇道。
      吴邪也觉得奇怪,别人要是跟他说闷油瓶住在古墓里,他还信上几分,说是广西农村里一个极其普通的少数民族的房子,怎么看都像在诓人。
      吴邪道:“楚哥就是这么说的,我问他桌子上压着的其他照片是什么,他嘴硬得很,死都不开口,也不说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我看他八成也不知道。看来我们得去那地方看看,说不定那里会有认识小哥的人。”
      胖子道:“也行,可以趁这个机会会会南蛮的堂口,也多点货源,这年头生意难做,老子他娘的都断粮好久了。对了,陈皮阿四那老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你有没有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点啥?”
      吴邪郁卒道:“那老家伙在云顶天宫失踪之后,道上就没有他一点消息,他的生意倒是做得还不错。你让我去问他,我哪儿问去?”
      “哦,反正这事现在也不急,等拍卖会结束了,让胖爷我在杭州玩上两天,咱再去广西。”胖子道。
      吴邪想了想,答应下来,然后转头问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张起灵:“小哥,你对这些事有点印象没有?”
      张起灵摇了摇头。
      胖子道:“说不定去了就记起来了,先别琢磨那么多了,胖爷肚子饿了,咱先吃饭去。”
      吴邪道:“我已经吃过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胖子忙拦住他,“急啥!先别忙着走,帮胖爷我一个忙再说。”
      吴邪问道:“什么忙?”
      胖子道:“刚才有朋友拿了明天要拍卖的东西的图册过来,小吴你帮我看看,有些东西我还真看不来到底是不是好货。”
      “册子呢?”
      “你等等,在我房间呢。”胖子说着就跑出了门,片刻后拿了本硬皮的小册子过来,递给吴邪,“你先看看,我和小哥吃饭去,回来你再跟我说。”

      胖子和张起灵出去后,吴邪就一个人待在张起灵的房间里,翻着那本册子。拍卖的东西并不多,图册很薄,印制得倒是很精美。
      吴邪翻了几页,看到有唐朝唐三彩,宋朝山水画,元朝春水玉,明朝青花瓷。光看着图册没见到实物,真不好看出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现在拍卖会上的东西鱼目混珠,吴邪有个给人当过掌眼的朋友,说如今替人拍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拍个赝品回来,压力很大。
      吴邪看了看拍卖公司的名字,倒是个名气挺大的公司,口碑向来不错,想来这些东西应该不假。从册子上的信息看来,这些并不是十分难得的东西,不是很珍贵的大件,市场上赝品虽多,但真货也不少,那公司应该不会做让这种不算重大的拍卖会砸了自己招牌的事吧。

      吴邪看了会儿就有点无聊了,翻到了最后一页,随意看了看,这一看之下,却被吸住了目光。
      册子上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个西周的青铜小编钟,不大,就十来厘米。乍一看,和普通的青铜编钟没啥区别。
      只是吴邪细细看了图片,发现这小编钟的表面上,不是铭文,也不是当时常见的纹饰,而是刻着一个有点奇怪的图案,让吴邪有些隐隐的熟悉感。小编钟布满了青铜锈色,铜绿斑驳,雕纹模糊,但大致的样子还是能辨得出,吴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编钟上刻的,好像是人,又像蛇,而且还是两条蛇的样子,两……吴邪浑身一震,忽然就想起来,他娘的这不是在那种青铜铃铛上看见过的双身人面纹蛇吗?
      吴邪忙把灯调到最亮,在灯下细细地看起来,果然是那个曾在青铜铃铛上看到过的花纹。吴邪心中惊异,冒了冷汗。这个青铜编钟,难道竟和那棵秦岭青铜树有关系?难不成就是用那种青铜做出来的?
      他还记得当时齐老爷子说,这玩意儿可能是夏朝到西周之间,在陕西、湖北那部分地区生活的一个叫做“厍国”的古国人民所崇拜的神灵。吴邪不管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这种青铜做出来的东西,都很诡异。
      拍卖会上竟要拍卖这东西?吴邪看了看资料,起拍价还高的离谱。
      吃过青铜铃铛的亏,领教过青铜神树的邪异,吴邪实在不想再和这种东西有什么接触了,就算得到,他八成也研究不出什么。但他很好奇,到时候有谁会买这种冷门的,还价格离谱东西,看来得让胖子留意一下。
      胖子大概又跑楼外楼奢侈去了,老半天了都还没回来。
      吴邪等得无聊,就打开电视,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奔波了大半天,昨晚又熬了夜,实在很累。
      身后的靠垫软软的,空调的温度很合适,慢慢的电视上轻缓柔和的背景音乐,就变成了催眠曲。眼皮开始不住地打架,吴邪于是就这么靠在椅子上歪头睡了过去。

      乌云,积雪,山峦,寒风,还有空气中冷冽的味道,让吴邪觉得,他似乎是走在一片连绵的雪山上。
      天地寂然,漫山的冰雪里,只有他一个人涉雪而行,举目一片茫茫,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绝望的恐惧。一片死寂里,风凌然扫过山雪,漫天的雪粒纷乱飞舞。吴邪迎着风,茫然得不知往哪里走。
      忽然风里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讥讽而阴狠的,随风忽远忽近。
      吴邪忙转头四顾,迷了眼的风雪里,他看到身后的五六米处,有个身着古旧军绿大衣的身影,靠在突起的嶙峋山岩上,发出怪笑,一双蛇一样阴冷的眸子,正看着他。
      吴邪一惊,他睁大了眼望去,看到那人的双眼之间,有一道极丑陋的凹陷的疤。
      陈皮阿四!他娘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吴邪吓了一跳,他犹豫了片刻,就要向那人走过去。
      陈皮阿四突然站直了身,转身就走。眼看自己又要一个人待在这荒雪里,吴邪急得大叫:“四阿公!”
      那人站住,回过头,冷笑:“就凭你,也想跟着我去挖东夏皇帝的九龙抬尸棺?”
      操/你娘的!差点就死在那里了谁还要跟你去!吴邪在心里大骂,但他却突然想到了闷油瓶,忙喊住他:“四阿公!你先别走,我问你点事!”
      陈皮阿四听了,神色变得很古怪,看着他,突然诡笑道:“吴家小崽子,就算你去了广西也没有用,没有人知道哑巴张的过去,一个人也没有,你不过在白费力气。”
      吴邪一阵火大,就要冲过去抓住他。然而陈皮阿四的身影忽的像是一张轻薄的纸片般被狂风卷起,在漫天风雪里瞬间消失不见。
      周身的风雪突然狂暴起来,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手狠狠地翻搅起积雪和空气,刮起寒刀般的风,铺天盖地的白。
      天地易色,狂暴到了极致,蓦地,竟又安静下来,仿佛一曲雄浑的交响曲在最激荡的高潮戛然而止。
      吴邪被狂风刮倒在地,正要拨开身前的雪堆,触手竟是一片虚无。他顿在空中的手抓了抓眼前的空气,发现满山的雪似乎都游离蒸腾成了深浓的雾气,随风缭绕流动,昏暗的视野里,有着幽幽的淡蓝,像是幽冥里的颜色。
      他还没站起身,就听到雾气的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悠长的鹿角号声,声音也仿佛蒙了雾,散开在这片虚无里,空濛而苍远。
      隐约的熟悉感在心里升起,他急忙环顾寻找,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身后架着一把黑金古刀。眼前的雾气淡开,那身影越来越清晰,走向远处的一线冥黑。
      吴邪的心跳加速起来。
      他知道那个人要干什么,跟着他也好,阻止他也好,总之,他不想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他面前,消失进那片无法探知的黑暗里。
      吴邪想立刻站起来冲过去,却感觉像是被定住了,无法动弹,他张嘴,发不出声音。
      没顶的恐惧袭来,眼前的人背对着他,渐行渐远。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人转过头,看见他,清黑的深眸和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淡色的唇无声地开合,说的是,再见。
      那样好看的笑,却让吴邪有潮涌而来的绝望。
      更让他绝望的是,无数人面怪鸟突然闪现在雾中,扑棱棱裂开雾气,盘旋着越压越低。吴邪眼看着那些怪鸟张开獠牙,吐出口里的猴子,“口中猴”飞落而下,像一道道血红的流光,他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的意志拼命地想要指挥身体,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突然间,像是被魔杖一点,束缚崩裂,积蓄着的力道顿时开闸泻出,手臂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出去挡开撕咬上来的群猴。

      手臂一阵极尖锐的痛,简直要断了一样,痛得吴邪倒吸了口凉气,蓦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他才知道是做梦了,乱挥的手砸到了床头桌子的尖角上。
      原来都是梦啊,吴邪抬手抚上一片冷汗的额头。
      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梦。
      吴邪长吐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伸手就想把自己床头的那个靠枕拿过来靠一下,摸了摸却只摸到了柔软的枕头,和家里的是完全不同的触感。吴邪一愣,突然“啪”的一声房间的灯就亮了起来,骤然入眼的光线刺得吴邪眯起了眼睛。
      环视一圈,吴邪呆掉了。
      他现在,居然在宾馆里,睡在那只闷油瓶子的床上。
      吴邪看着手还按着开关,坐在他床边椅子上的张起灵,表情有点呆傻,“小哥,这——”
      还没说完,就听那人淡淡道:“我回来的时候,你睡着了。”
      “啊?哦——哦对,我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吴邪反应过来,就想下床,“那我现在得回去了,不好意思啊小哥,占了你的床。”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关了大灯,调亮昏暗的床头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吴邪爬下床的动作顿在那里。三点半?他睡了那么久?吴邪顿时有抽自己的冲动,有点尴尬,“呃,小哥你应该把我叫醒的。”
      “你看起来很累。”顿了一下,张起灵又道,“不用回去了。”
      “哦,那小哥你……”
      “我睡椅子上。”
      “哦……”昏黄的光线下,吴邪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眼前那人的脖颈上,有一道暗红的印痕,大概是靠在椅子上时被压出来的,心里有点歉疚,就道:“在椅子上怎么睡,要不小哥你睡床,换我坐椅子上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他看到张起灵侧过头,没有回答。融融的暖黄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打上一层暗影,衬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丝柔和。他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坐到床边,伸手撩开吴邪身上的被子,握住了他的手臂。
      吴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突然小臂上传来一阵微微的辣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那一下砸得不轻,手上开始青紫,破了皮,张起灵微凉的手指正轻触着他的伤口。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道:“擦点药吧,我包里有。”
      “你包里怎么会有药?”
      “胖子买的。”吴邪看到他说着就站起来,转身去翻背包,掏出了一小瓶药水。
      他重新坐到吴邪身边,拧开盖子,“破了皮,擦上去可能有点痛。”
      小爷我不知道受过多少次比这严重得多的伤,还怕这种蚊子咬一样的小痛?在你心里,老子他娘的就那么弱?虽然知道张起灵这只是在关心他,吴邪却仍是心里一郁。只不过对着这人,他总是连粗口都爆不出来,于是脸上还是客气的感激,道:“不要紧,小哥我自己来吧。”
      张起灵低着头没说话,把他的手放到绵软的被子上,没有棉签,就用手指沾了药水涂到伤口上。
      吴邪于是只能坐着不动,让他替自己擦药。身前的人微低着头,用那两根骨节修长的发丘中郎将手指替他擦药,擦得很细致,指尖微凉,抚过他的肌肤,柔如轻羽。
      吴邪有点发怔,以前不能想象,这双起砖卸石,一出手就凌厉无比的手指,原来,也可以有这样轻柔的力道,替人上药。
      台灯昏暗,在房间内晕开一角暖黄。离得那么近,吴邪几乎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毛,淡淡的清凉药味缓缓散开,一室宁静。
      他现在就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像梦里一样,隐没进那片雾气缭绕的黑暗里。
      吴邪心里突然就变得很静,梦魇时狂乱的心跳平息下来,轻缓而安然。
      张起灵细看了遍伤口,确定都把药擦上了,抬起头,正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可闻。眼前的人正静静看着他,见他上好了药,就把手收回来,对他点头道:“谢谢。”
      温温朗朗的笑,却让人觉得是有点很见外的感激。
      明明是爱爆粗口脾气也不小的人,在他面前却总是很温和。
      张起灵觉得,也许他对他,不能像对胖子那样放得开吧。
      这也很正常。
      只是心里一掠而过的,似是一种,让他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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