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阶》半局

6、5 盒子里装的不是秘密就是故事

　　萧胥横剑挡在影楼门口，等派出去请官差的小厮回来。楼里的客人有些还在战战兢兢，有些已经不耐地要走，理由也简单：人是外面人伤的，干爷屁事。
　　萧胥固执地不动，直觉告诉他，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意外。
　　直觉告诉他……
　　“喂，”思绪被压在手臂上的重力打断，“你挡到路了，让一让。”沙哑的声音携着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背后传来，男人手掌的温度也是冰凉的。
　　错愕之间，萧胥的手臂被抬起一个高度，男子躬下腰，不顾安静地不像话，尴尬的不像话的气氛，走到了室内，捡了一个角落无人的位子坐下，“老板娘，来一碗素面。”
　　男子在炎热的夏日里穿着破旧的厚棉袍，袖口已经磨破了，布料也被洗得发白，散下的头发遮了半张脸，潦倒却干净，全身上下能值些钱的就只有腰间的刀了，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提着的一个方形包裹放在桌上，婆娑着深蓝色的麻布，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不理周围异样的眼光。
　　“这位……客官，”孟老板赔笑道，“我们这里不是酒肆饭庄……”
　　“你是怕我会吃白食么，”男人皱眉，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子递过，“我先付账好了，一碗素面，一间客房。”
　　嘿！还真把老娘这里当成客栈了！大门上头的匾额高高挂着，不识字就不要学人家住客栈！
　　但来的都是客，孟老板自然不会表现的那么势利，还是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刚欲开口，便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本已经昏死过去的解靖所谓的“五哥”突然在他怀里咳出一口血来，随即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图……图在佛窟里。”说完便抽搐了几下彻底咽气了，解靖晃了晃怀里的男人，唤道，“五哥！五哥！什么图，倒底是谁害得你？”
　　但无奈“五哥”已经归了西，把他砍得面目全非的凶手是谁他也只能说与阎王去听了。
　　程小满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死人，第一次见到便是这种极其惨烈的状况，不免有些承受不了，胃中一阵抽搐差一点没吐出来，不是对死者不敬，只是高度紧张高度害怕而已。
　　呆子好似感觉到她的颤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干脆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你们店里怎么还死了人？莫非是黑店不成？”散发男子猛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包裹就要向外走。
　　萧胥可不愿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怎么说自己也是万顷上林苑的守卫，怎得今天连个小小的影楼大门都守不住了！于是横剑抵住了企图冲出去的男子，“兄弟，既然知道死了人，官差来之前，进来的就别想出去了。”
　　“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是不是你杀的，等官差来了自有分晓，你急什么，莫不是心中有鬼？”
　　“你们这里的人都不讲道理的，不要误了我行程。”
　　不能误了行程，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说不能走，就是不能走！你听不懂人话么！”萧胥吼道，这家伙来路不明，全身都是可疑之处，不消半刻官差就来了，他越是急着走越是心中有鬼。
　　萧胥出手想拦他，不料被男子轻松躲过，但男子右手上拿着个碍事的包裹，所以右边的身形有些迟缓，萧胥下意识地向包裹出手，想通过这个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来制住男子，却不料男子察觉到他的企图后突然拔刀。
　　萧胥从没见过这么快的拔刀速度，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现在可能已经断了右臂，但即便闪过了这一刀却也给对方留下了空子，男子顺势反手，一把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刀夹带着一阵凛冽的杀意指向萧胥的颈项。
　　“你娘没有教过你，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乱碰么？”
　　萧胥的命门被制住，一时间也不敢乱动，但他也不想认输，就在他想着怎么突破危机的关口，却看见一个人影闪过，几乎在瞬间解雅维就闪到了男子背后，抽出怀中的玉笛挑开了指在萧胥右颈侧的利刃，男子一阵怔愣，拔刀时却有杀意，但他却没想在异乡生是非，只想迅速了结了挡道的人，逼他让一条路出来，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同伙，而这个同伙竟然还背后偷袭。
　　果然，这里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但是，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
　　男子翻身抓过一名女子，刀，便横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程小满觉得，自己真的是衰到家了。她只是刚好不耐呆子捂她眼睛的力度，用力的甩开了呆子的手而已，谁能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这段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且偏偏在男子想挟持人质的时候动作太大在凝滞的环境内尤为明显。
　　为什么同样是小概率事件，好事却永远轮不到她呢？
　　冰凉的刀比在血液流动的位置，程小满被强行的推着往前前行。呆子想冲过来拼命，被一旁的孟老板挡了下来，一时间没有人感动一丝一毫。
　　当然，他们也可以舍弃程小满和男子拼个鱼死网破，毕竟与她非亲非故，但在场的人都不愿意第一个出手。萧胥紧紧地按着腰间的佩剑，期望男子露出些破绽，但被偷袭过一次的人警觉性往往都很强，想要再次下手便再没有那么容易。
　　“你们放心，我不伤她，只要你们让出条道来。”男子并没有用询问的语气，边说边扯着程小满毫不犹豫的前进，很快便越过萧胥，走出了大门。
　　门前好死不死地拴着萧胥的良驹，男子砍断缰绳，顺手将程小满扔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飞快地向东驶去。
　　“你不要害怕，等我出城，便放了你。”男子压低声音道，随即又用刀背抽了马臀，希望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大哥，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夜晚是会关城门的么？程小满只有力气翻了个白眼，毕竟搭在马背上的姿势实在太容易掉下去了。
　　马跑得飞快，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然而还未到城门下，男子却突然停了下来。程小满吓得连忙拽住可以拽的东西，抬头想看看倒底发生了什么。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抢了先去。
　　“世上总有那么些巧事，我们又见面了，女人。”
　　仍是皓月当空，一袭红衣的狐狸面具站在翘起的屋檐一角，负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