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阶》半局

2、1、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程小满觉得也许她死了，也许没有。

　　短暂且漫长的黑暗过后，嗅觉先行。同样是血腥的味道，但却少了夏日里柏油马路被日头蒸腾出的干燥，多出的，是灌木丛叶尖的湿润。

　　然后是颈项上薄凉的刺痛，最后程小满睁开双眼，天上是一轮圆月，面前是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男人挺拔地站着，手中的剑笔直地指向程小满的咽喉。

　　退一分则凶多吉少，进一分则必死无疑。

　　男人的嘴角一片平静，面具上的狐狸却笑得妖冶非常。

　　恍惚间，你不知道他是否要动手杀人，什么时候才会动手，你不知道，杀你的究竟是人，还是一只狐狸。

　　程小满承认，她还不足以强大到可以直面死亡，况且，这个死亡的过程略微有点漫长。

　　此时的月光比平时都要皎洁，通透，即使没有路灯，也能清楚的映出眼前那副狐狸面具的银色，狐狸眯着细长的眼睛，俯视着身下的猎物。

　　就在程小满已经绝望的要闭上眼睛等死的关口，林子里忽然刮来一阵清风，在夏日的夜晚，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现象，但此时这阵风却透着浓重的邪气，随风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叮当声。

　　叮叮当当，很清脆的声音。

　　“狐狸面具”侧耳，想判断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谁料想就在此时，一柄小巧的飞刀夹杂着尖锐的哨音破空而来直击向他的腕部，为了自保“狐狸面具”不得已倒退三步，暂时对地上一脸震惊的程小满没了威胁。

　　“什么人？”“狐狸面具”开口，换来的是另一柄飞刀，这次男人有了防备，横剑来挡，飞刀便改了方向，转向一旁树干，飞刀的力道之大，即便改了方向，也入木三寸有余，只留下中空带孔像是笛子般的刀柄在外，这样设计，牺牲了飞刀的重量，减轻了它本身的杀伤力，却“声势”吓人。

　　“出来。”“狐狸面具”语气还是平静，虽然他心里完全没底。

　　“呵呵，堂堂狐九爷，怎么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不放过？”出乎意料，说话的是位老婆婆，老婆婆从黑暗中由一位看起来憨厚的有些呆板的青年男子搀扶着走来，看年龄不过七十也有六十有余。虽然由年轻男子扶着，但是也不过就做个样子而已，她脚步轻巧，精神矍铄，完全和她那一头白发不搭调。

　　“女子？”“狐狸面具”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鼻音，“在我眼里，本就没有男女长幼，只有人命。”

　　程小满偷偷地咽着口水，想往后蹭一蹭，却发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而且嗓子还火辣辣地疼。

　　“若我老太婆要保这位姑娘呢？”老婆婆还是满面笑容，但是却周身散发出一股子杀气。

　　“那要问问凭什么。”面具上的狐狸还是笑容可掬，面具下的薄唇却仍是不漏一丝情绪。

　　“老太婆我行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我心意，一脸旺夫相，老婆正想抢了去给我的好儿子做儿媳。九爷难道不要行个方便？”

　　狐九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女人瘦瘦弱弱，一脸苦情相，旺夫不足克夫有余，然后断定老太婆在胡扯，杀意又起，“顾婆婆一届女中豪杰，从我手里要人就凭真本事，何必扯些憋足的借口。”

　　“诶诶诶，小伙子……”话音未落，顾婆婆已经侧身掠过伸手按下了狐九拔剑的手，“这位……我未来的儿媳有什么必死无疑的理由吗？”

　　狐九沉吟一下，凌厉的双眼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围，嘴角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倒是没有。既然婆婆想要儿媳，在下就做个顺水人情吧。”说罢便利落的收了佩剑，抬起小指打了个呼哨，唤来一匹雪白良驹，翻身上马，红衣白雪，风过无痕。

　　“娘。”顾婆婆身后的老实人终于开口，挠着后脑一脸尴尬，“穿红衣服的那小子走了。”

　　“你当你娘我是瞎子么？”顾婆婆白了自家的儿子一眼，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小姑娘似地扫了摊在地上的程小满一眼。

　　老实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直接忽略掉顾婆婆的眼神接着问，“他……他怎么变得那么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婆婆偏头，果然听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于是便压低声音道，“乖儿子，扛起你媳妇儿跟我来。”

　　“可是娘……”即便在黑夜，程小满也能看见老实头的脸涨得通红，“你不是说，不可以乱摸姑娘家……”

　　结果就被顾婆婆狠狠地踢小腿了，“娘说的那是姑娘家，他马上就要是你媳妇儿了，不能算是姑娘家。”

　　“哦~”老实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红晕全消，坚定不移地扛起程小满随着母上大人躲在了一堆灌木丛中。

　　事情的发展节奏太快了，直到老实人再次把她放归地面，程小满才反应过来，自己莫名的差点被杀，莫名的被救，莫名的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男人的媳妇儿，如此这般狗血，莫非是车祸后弥留之际临死之前的一场梦境吗？

　　如果梦境如此，还是来个痛快直接死去好了。

　　如果不是梦境，难道真的来到了文渊所说的平行时空？

　　然而还没等她缕明白这千丝万线，思绪便被明晃晃的火光和喧嚣的人声马蹄声打断，十几人拿着刀盾在细细地搜索，为首的人年轻英挺，月光把他的盔甲照的雪亮，一双眼即便在夜里也亮的像是草原上的雄鹰。

　　眸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周，便足以让不远不近处的程小满屏住呼吸。

　　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周，便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刚才程小满他们停留的地方，拔下顾婆婆钉入树干的飞刀道，“果然有刺客，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