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城旧事》我是他小弟

57、第六卷 沿年卷 第十章 要一直一直等你

　　第六卷沿年卷第十章要一直一直等你
　　忘记是多久没见过沿年了。
　　环境优雅的会客室里，我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他满脸青色的胡茬，正用洁净的手拍打身上的囚服，那些修长的手指曾经拥抱过我，打过我，也抚摸过我。
　　他笑着看我走了进去，噙满笑意轻轻说：“……你来了？”
　　嗓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说：“……啊，沿年，我来了。”
　　沿年说：“我这里还不错，只是灰尘有些大了，近来几场雨，有些难熬，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照顾好你自己。”
　　我点点头，眼圈红了：“沿年，我戒了烟……沿年，我们的小朋友……”
　　沿年打断我说：“星辰，你要记住，以后就没有我们这回事了，再也没有了，布丁已经回美国了，由大姐继续抚养……”默了默，他说：“……你最终也没能成为他的二妈妈。”
　　我的手轻轻的摸着肚子，我说：“……沿年，你不要我了吗？我会等你的？”
　　他说，“……星辰，三十年你等不起的。”
　　我摇摇头：“……不会啊，我会等，一直等，三十年等，六十年等，九十年也等，一直一直等。”
　　他眼中微露怔色，然而很快嘴角噙了丝讽刺的笑意，他已经很久没对我用过这个表情了：“星辰，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才是最了解你的男人……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既然你爱我，又为什么要帮着他欺骗我呢？”
　　雷劈一样的立在原地，捂着肚子艰难堆在地上，我说：“……沿年，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许久，他说：“星辰，你回去吧，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以后你也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像你那样不记仇，我恨你骗了我，我们到此为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回H城去吧，不要在这里了，我不想让你再踩在我的土地上了。”
　　被他这一句话打傻的我愣在原地，怎么就再也不相信我的话了呢，怎么就到此为止了呢？凭什么要到此为止呢？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你不要他了吗？我哑着嗓子说：“沿年，离开我你的心不会空么？不会疼么？”
　　沿年没说话，伸手叫来等在门外的狱警。
　　我从地上爬起来堵在门口喊着：“你等等！”狱警警惕的拔出了枪，看看抱着肚子泪流满面的我，又看看里侧冷若冰霜的沿年，默默的走了出去，我一个接一个的鞠着躬。
　　想了很久，我忍着眼泪艰难的开口：“沿年……你犯了那么多的错，那些罪孽，背负在身上会很重，重到我们都没办法和爱的人一起走，故事的最后我们一定要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不是吗？这代价来的越早，惩罚就越轻，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让你放下那些……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骗你……我就是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永永远远的不分开，你是我爱的人，所以你别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就算我在外面，我也会每天都给你祈祷，我现在已经会背启示录了，我问过神父了，他说心越诚就会越灵验，附近的寺庙我会每个礼拜都去，一直去三十年也没什么难的，我会坚持下去的，一定会的……沿年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自己一个人会怕啊……”
　　无论他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纪沿年，还是现在这个身陷囹圄的纪沿年，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没有脾气，一点都没有，是，我这是在求他。

　　沿年沉默的听完我说这一切，狭长的凤目中缓缓流下了泪，他终于对我说话了，还是沉沉哑哑动听的声音：“小绵羊，不哭了……你看，我总是让你哭，我真是太坏了……其实离开你那天我一早就知道这结局，我不怪你，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甚至都不能跟你求婚……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也只剩下你了，不是么？你看你病急乱投医，去什么教堂和寺庙，以后我不在了，你就好好在房子里，不许乱走知道吗？也不许回H城，我不想你离我太远……爱上你的那天也许我就已经决定放弃不夜城了，为了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也为了纪家五十年在江南攒下的恩怨孽债……我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本来是是不想让你太想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有我一个人想你就好了，可是我没能坚持住一会，我真没用，也是，我的心都空了，怎么会不妥协呢？你看，你一哭我就屈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没用的男人，你爱他么？还相信他么？”
　　我泣不成声说，“沿年，我爱你，我相信你我爱你……”
　　沿年说：“傻孩子，我不喜欢看到你哭的样子，真是好丑，不能给你擦眼泪……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所以，不要哭了，好么？”温柔如水的声音。
　　顿了顿，他说，“……星辰，其实我们都在等，都在拖，谁先开口，谁就输了。我爱你，所以我先开了口。你爱我，所以你选择沉默。这其中，根本就没有丁北川的事。所以……有机会你代我告诉丁北川，我之所以放弃不夜城，不是因为他的起诉，而是因为我爱你。”他忽然抿着嘴唇倾城笑道，“星辰，其实我赢了，对么？”
　　“……你赢了你赢了沿年，你赢的好彻底，我已经告诉那个混蛋了，我爱你。”
　　他故作轻松的说：“喏，你看，你爱的是我不是他，这样我就放心了！”
　　“星辰”，我在他的温柔呼唤中抬起了头，“……其实在里面的这段日子我也一直在祈祷，我在祈祷有一个爱你的男人可以把你带离这一切，就算我会心酸会妒忌，我不是个最好的信徒，可是我爱你……丁北川腿上的那一枪，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星辰，你回去……不要再来看我了，我答应你会好好的活着，我舍不得你，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的……你也是，三十年之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去找你，就算头发都白了眼睛花了，就算走遍千山万水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去找你……要是我不在了……如果……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就带着你的小孙儿给我送一支茱萸，对了，还有桃罐头和你亲手做的羹汤，你告诉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我捂着脸，泪水慢慢从指缝中溢出，“可是我只想要你怎么办呢？我等着你，我们还要一起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说叫她什么好呢？沿年你说叫她什么呢？”
　　沿年说：“星辰，一个人带孩子会不会很困难呢？可是等我出去了，我们就真的老了，要怎么生小姑娘呢？那时候我们的手都抖啊抖了，生出来一个像你这样矫情的小小绵羊，多不好带大啊？”
　　我摇头：“不会的沿年，你给她起一个好养的名字，就好养大了，我小时候阿爸对我说过，所以啊，我的邻居叫石头，我就叫小石头呢……”
　　沿年说：“小石头太难听了，这个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君宝收集的情报一点都不准确，下次来你帮我带一个小本子，我要记在上面，等三十年出去之后，我要找他算账，这么重要的情报我都不知道。”
　　君宝，君宝，可是君宝已经死了啊，他在入狱的当天就死了，在尚未交代任何事情之前死了，他在墙上用割腕的血写了几个字：吾父商修，逆子君宝以死谢罪。沿年你忘记了吗？没关系沿年，过些天我去给君宝烧纸钱，我会替你告诉他的。
　　我流着泪跺脚问他：“沿年，你到底想没想好该叫咱们的宝贝什么呀？我等急了都？”
　　沿年轻笑，水光潋滟的墨色眸子闪了闪：“小绵羊……小绵羊怎么样？”
　　我生气的跺跺脚，抽答着：“不行，小绵羊是我的，你……你你换一个！”
　　沿年又笑了：“如意。”
　　我从兜里翻出一个小小的本子，小心翼翼的把这两个字记在上面，然后抬头看沿年，他不知何时收了笑意，沉沉的目光定定的望着我，他说：“……星辰，别恨丁北川了，他也是爱你的……时光太短，我们永远都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爱自己的人了……那天的庆典上，他虽然假装不认得你，但是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妒忌，星辰，你看，还有那么多的人爱你，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去找南有，你要他回来，回祖国来，星辰，你放心，我不恨任何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生气了，再也不生气了。”
　　我用手拂了拂脸说：“沿年，我再也不跟他们说话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说不生气的时候就是你生气了，你又想骗我，险些被你骗到了，你这个老妖精，我这个小妖精最后就毁在你的手里了，我以后每天想你二十遍，就不会孤单了……”
　　“星辰”沿年打断我：“你没错，我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今生今世，我们在错的时间地点相遇，如果有来世，我还爱你，只是我一定不要做纪沿年了，我一定不要在江南了。”
　　“可是沿年，我只想要你啊？我不想要来世，来世我不要做人了，做人太累了，来世你也不要爱我了，爱上我你也很辛苦对不对？我就要今生，沿年你等我，我去求北川，我这就去，我求他放了我们好不好？”
　　外面的人终于等不及，进来带走了沿年，我歇斯底里的堵在门边。年轻的狱警并没有推开我，而是郑重的用手把我扶到一边，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已经成了痴狂。出门的那一瞬间，小狱警眼里有晶莹在闪烁，是在同情我么？
　　可是我不需要同情，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沿年。

　　走到门边的沿年突然回了身，左腿轻微的弯着，低头斜睨了我一眼，手铐叮当清脆的撞击着，他抬起的双手捏了捏我狼狈的脸，忽然展开嘴角，痞痞的笑了。他说：“你是我的，所以除了我，不要去求任何人。”
　　眼前是我二十一岁那年横空出世的倾城男子，他斜靠门边，目光里妖冶魅惑，透着漫不经心的寒凉，宛若一朵盛世莲花。
　　四年来，他慵懒寒冷多情妩媚的每一个字，字字如刀尖剜刻在胸口，我最终也不能每天想他二十遍，我又一次的骗了他。因为每想一次，空空的胸口就会疼上很久很久。
　　忽然想起了那个亡国忍辱复仇的慕容冲，修罗玉面，白衣胜雪，剑指长安。歌谣唱说：“昔有鸾凤止阿房，秦宫三载锁离殇。烽火燎天悲歌泣，致使荒魂返故乡。”这只凤凰最终血染殿堂，因毒恨深重而无法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