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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盛宠 ...

  •   “娘娘,皇上今日宿在翊坤宫了。”
      剪秋犹豫着回道。
      皇后顿了一下,对着雕花铜镜中容颜渐衰的自己苦涩地微笑,剪秋便不敢说话,皇后轻笑了一声,伸手取下发髻上的红宝石串米珠头花,搁在竹雕夔凤八宝盒子里,淡漠道:“今天本是该翻新晋宫嫔牌子的······”
      “可不是!”
      剪秋见皇后起了话头,语气里也颇有几分愤愤,“那些新晋的宫嫔们可都等了不少日子呢,谁知第一夜皇上竟然依旧翻了华妃的牌子,明儿个她又得趾高气扬地来娘娘面前显摆了!”
      皇后垂眸不言,纤手挽着一缕长发,剪秋看了看她落寞的脸色,暗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头,连忙换了欣喜的口气,笑着道:“华妃也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到底也只是个妃位罢了!新晋宫嫔叩拜皇后那日,华妃还不是称病不出,不敢出面和娘娘争风头?”
      皇后冷笑了一声,“可是在后宫里,只有皇上的宠爱,才是妃嫔们的倚仗,你看端妃,如何尊贵?皇上一年里去瞧过她几次?”
      剪秋连忙道:“端妃再尊贵,又如何能与娘娘相比?娘娘您可是大清皇后,后宫之主啊!”
      是啊,不管有没有皇上的宠爱,她始终是尊贵的大清皇后!皇帝的嫡妻!皇后舒了口气,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剪秋帮皇后去了头上的簪环和手上的五彩螺钿护甲,扶着她站起身,往冷清的内室走去,烛火微晃,将主仆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此时的翊坤宫却是另一副极热闹的场面。
      皇帝听底下的太监回说华妃抱恙,竟连新晋妃嫔的叩拜礼都未去,连当晚的牌子都未翻,便命苏培盛摆驾翊坤宫。
      仪仗队到了翊坤宫宫门前时,华妃正恹恹地靠在炕上,腿上盖了条簇新的杏子红绫被,听底下几个小太监讲笑话解闷。听见太监通报的尖细嗓音,华妃吓了一跳,隔着朱红细格窗子,向皇帝告罪,说自己身子不爽,不能侍寝,还请皇上移驾别处。
      皇帝听华妃的声音果然不似往日娇媚灵动,便过了穿堂,进了里间来瞧华妃,年世兰未施脂粉,散着一头乌浓秀发,着了一件月白色缠枝芙蓉的夹纱寝袍,剪水双瞳,皓齿朱唇,灯光下更衬得楚楚动人,明艳不可方物,皇上见了,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哪里还舍得挪动一步?
      不由分说,便留在了华妃宫中。
      新晋宫嫔们伸长了脖子在各宫等待,宫女太监们暗自设了赌注,猜皇上第一夜会翻哪位小主的牌子,压沈贵人和菀常在第一夜侍寝的人最多。
      不多时,便传出了皇上在翊坤宫留宿的消息,宫里的老人们听了,叹着气艳羡道:“皇上宠爱华妃多年,今晚竟还是宿在翊坤宫,可见华妃荣宠,还未见颓势!”
      华妃自当年入府做了侧福晋,一朝受宠,风光多年,妃嫔们见惯了,心里只是酸涩难言,而皇上撇下新晋宫嫔,去了华妃的翊坤宫,冷落了新人,她们心里又不免起了几分对新晋宫嫔的嘲讽之意。
      而新晋的妃嫔们,早在进宫前,就听说了华妃在宫中专宠多年,皇上对其多有纵容,连堂堂皇后都得避其锋芒,只是进宫以来一直未能得见,都在心里暗暗猜测,不知华妃是位怎样国色的美人?本都打算趁着叩拜皇后妃嫔那日,细细瞧瞧华妃的模样,不想华妃竟然未能出席,且翊坤宫也一直保持低调。
      如此一来,便有几个人暗暗起了几分心思,夏冬春自那日被皇后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几句,正满心不爽,每日躲在房中骂人,骂安陵容出身低微狐媚下贱,骂甄嬛绵里藏针不安好心——她自然是不敢骂皇后的——这日又对身边的心腹宫女嗤笑道:“可见传闻是不能尽信的!我说呢,一个小小妃嫔,怎敢和皇后争锋相对,在宫中霸宠多年?你们瞧,自咱们这批新人入宫以来,华妃竟是连面都不敢露呢!”
      其他人虽没有夏冬春这般胆大包天,敢在背后妄议皇帝的宠妃,但私下里聚在一起时,也不免会悄悄嘀咕几句。
      安陵容自被皇后解围后,对温和面慈的皇后颇有几分好感,听说华妃以前常常当着众人面给皇后难堪,让皇后下不来台,便对这位华妃十分畏惧憎厌,这日和沈眉庄结伴来瞧甄嬛时,先遣了下人们出去,才低声道:“两位姐姐,这位华妃,竟如此厉害!进宫来虽一次面都未露过,却生生将皇上把得牢牢的!早前听教引姑姑说华妃颇具倾城之貌,甚得皇上欢心,宫中无人敢掖其锋,别说一干妃嫔,就是连皇后也要让她两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华妃竟是生生压了皇后一头啊!”
      甄嬛朝碧纱窗外看了一眼,见朱红窗棂上糊着的密密的棉纸,也压低了声音道:“她在宫中受宠多年,地位自然不一般。”
      沈眉庄怅惘地叹了口气,悠悠道:“皇上昨夜竟去了她宫中,倒把咱们这批新人晾在一边——我也没别的心思,只是叹两声罢了,且等这几日罢,若是皇上还不翻新人的牌子,怕是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起子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安陵容皱眉道:“姐姐说的是,不说底下的奴才们,就是这宫里的主子们,也都在等着奚落咱们呢!”
      甄嬛笑道:“她们爱笑话,就让她们笑话去吧!咱们只过咱们的安生日子便是了。”心里却暗暗道,她正怕入宫前太出风头会惹人嫉恨,如今华妃之事招的阖宫瞩目,正巧可以让她松缓两天,且有眉姐姐位份高之于她,帮她担了几分众人关注的目光,再有陵容姿色不凡,出身却低,性子瞧着也温顺,是个难得的良助,再等温实初想出办法让她“身有顽疾,不能侍寝”,她就能自自在在地躲起来过她的悠闲日子了!
      雍正留宿华妃处,六宫或羡或妒,或恨或嫉,惟有这翊坤宫里,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场景。
      一大早,颂芝便催着小厨房送了做好的几样精巧点心早食来,在门外候着华妃的差遣,周宁海则领着太监宫女们站成两溜,守在殿外,不过也是按着规矩,恭恭敬敬鸦雀无闻的,一丝声响也无。
      虽如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意,主子受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高兴不是?
      大太监苏培盛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压着嗓子在殿外呵斥两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依着皇上往日留宿在翊坤宫的规矩,是不许外人进去伺候的,两个小太监是新提上来御前伺候的,刚刚差点就闯了进去,若是惊动了圣驾,亦或是惹怒了脾气暴烈的华妃,那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听到房内传出几声轻响,不多时便传来华妃略带慵懒的声音,叫的却是苏培盛的名字:“劳烦苏公公。”
      苏培盛心里一凛,以为是自己声音太高,将华妃吵着了,忙正了正妆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进了内殿,半躬着身,也不敢抬头,恭敬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年世兰身上只穿着一件烟霞色夹金丝线雪青滚边的寝衣,脚上踏一双软缎绣花鞋,乌发披肩,纤指半掀开绯红的纱帐,淡淡道:“皇上快醒了,你叫几个人来伺候皇上起身吧。”
      “喳。”
      华妃跋扈,皇帝留宿于她房中时,向来不喜奴才打扰,伺候皇上起身穿衣之事,莫不事事亲为,今天却叫他带人进去服侍,这太阳真打西边出来呐?
      苏培盛心里诧异,但毕竟是在雍正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脸上仍是一派镇定恭谨,低声叫了小太监端着洗漱温水之物进了寝殿,候在纱帐外面。
      年世兰见苏培盛都安顿好了,便借口去为皇上准备早膳的吃食,扶了颂芝的手往东次间去了。
      “娘娘的脸色可不大好。”
      年世兰最近的脾性改了许多,纵得颂芝的胆子愈发大了,小丫头眼珠子转呀转的,一边偷看着年世兰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道。
      和一个已经对其心灰意冷的男人睡在一起,谁的脸色会好?
      年世兰冷笑了一声,重生以来,第一次侍寝,昨夜,她硬生生压下满腔愤恨,才没有将皇帝一脚踹下床去。皇帝的骨头也是贱的,她几番推脱不得侍寝,还头一次对皇帝发了脾气,皇帝不仅不生气,还说了一车子软话来宽慰她——皇帝以为她是在为新晋宫嫔吃醋闹脾气——最后虽未真正侍寝,但皇帝仍然抱着她睡了一夜······明明是一心提防着她,提防着她的哥哥,却又能坦然自若,做出一番深情不移的模样!
      她年世兰敢作敢当,恨就是恨,妒就是妒,从不假以辞色,她可不像皇上那般有耐心,能一边暗暗算计着枕边人,还一边微笑着日日相对,做戏做足了十几年——如果换做城府深沉的皇后,只怕也不得不甘愿臣服在皇上阴狠隐忍的好耐力之下!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年世兰又忍不住想笑了,皇上以为他筹谋多年,将身边的人都看得透透的,能隐忍多年将她年氏一族彻底扳倒,能不顾亲情把几个兄弟族亲赶尽杀绝,却不想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另一个枕边人给算计回来了——亏得皇上还多次当着她的面夸赞甄嬛温良宽和,贤惠大度,却不知甄嬛可不是轻易能让人欺负的——不像她年世兰,被皇帝伤透了心,斩断了情,连家人都一个不剩了,最后只能一死······
      年世兰冷笑不已,那甄嬛,可真谓奇女子了,一面自诩清高,自言无欲无求,一面在后宫无数的皇帝身上谋求情爱,谋求不成,得知这份情爱托的是已故纯元皇后的名头,又对皇帝因爱生恨,还敢不顾伦常道义,不顾甄氏一族,以废妃之身,跟小叔子乱、伦苟合,最后得知情郎死讯时,又打着为甄氏一族的名头,施计复宠······
      一边怀着小叔子的孩子,一边承宠于小叔子的哥哥,这样不顾礼法道义的事情,也亏她能理直气壮地做出来!这番隐忍的功力和做戏的功夫,已在皇帝之上了,皇帝谋划了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将身边的人一个个算计了个透,最后却死在他宠了多年的甄嬛手上——也不算冤了!
      年世兰想到此,心中却又是一悚:甄嬛此人,心计如此之深,她父亲甄远道岂是平常之辈?甄远道又素来于兄长不和,前世就是这老匹夫罗列了兄长的罪责,于朝堂之上告发了兄长,这一世她虽未与甄嬛为敌,但谁知甄远道会不会与人合谋下手害兄长?就算甄远道不下手,皇上也会想办法叫朝臣来个两虎争斗,他好借机收回军权坐收渔利,看来她得早作准备,不能再躲在一旁看热闹了,也不知兄长到底看了她写的信没有,顾元山也没个信来······
      颂芝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道,娘娘如今的脾气是愈发怪了,昨晚皇上未翻新人的牌子,反而来翊坤宫陪了娘娘一夜,若在往日,娘娘定是十分欢喜的,可如今娘娘脸上却无一丝喜色,反而阴沉晦暗得很,这会子脸上又一阵儿黑云似的暗沉,一阵儿雪絮似的苍白······
      “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舒爽?”颂芝试探着问道。
      年世兰此刻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哪里顾得上去瞧颂芝?低头想了半天的心事,差点走岔了道,听颂芝语声娇滴滴的,便抬起眉头扫了她一眼,却见她站在一旁乖乖巧巧的装模作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辛酸,纤指在颂芝额头上点了一点,哼声道:“本宫心里头正乱呢,你别捣乱!”
      颂芝吐了吐舌头,她是在担忧娘娘的身子呀!哪里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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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盛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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