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华妃》宛央兰

27、异动

　　“哀家听说你让年羹尧的家人进宫了？”
　　太后低垂着眼睛，淡淡道。
　　皇帝“嗯”了一声，“世兰久病，年家又成了这副光景，儿子想让她娘家人进宫陪她说说话，兴许她的病也好得快些。”
　　太后默默的叹息了一回，抬起头来，质问道：“难道皇帝要为了一个女人放过年羹尧吗？”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皇额娘何出此言，儿子岂是那等荒唐之君？再者，年羹尧已然是一介废人了，且如今已是众叛亲离，无人追附，何足为虑？”
　　太后冷哼一声，“昔年越王勾践，曾为吴王奴仆，堂堂一国之主，食糟践，居马槽，吴王又何曾将他放在眼里？可是最后吴王偏偏就是死在了勾践手里。”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柔和眼神，语重心长道：“不是哀家愿意插手你的政事，只是皇帝你也太过心慈了一些，斩草尚且要除根，何况年羹尧这等居心叵测之人？”
　　皇帝皱起眉头，太后放缓了语调，“哀家知道，你是心疼华妃不育之事，这次她救了惠嫔和小阿哥，也是一大功劳，可她是皇帝你的女人，为你分忧也是分内之事，至于年家之事，还是叫她少管些才好，近来她常常接济年家，哀家也是知道的，皇帝若放任她和母家走动，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是皇帝你有意放过年家，届时那些有心之士难免会蠢蠢欲动，再来攀附年家，又是一场祸患。”
　　“可是朕已许诺世兰”
　　太后眼神一沉，“皇帝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要算数，可是那年羹尧到底是死是活，又与皇帝的允诺有什么相干？皇帝尚且可以让华妃神不知鬼不觉的坏了身子，宫外一个区区的废人难道就棘手了么？”
　　皇帝心领神会，出了慈宁宫，犹豫了半晌，还是召来粘竿处的人，下了一道密令。

　　年府，小丫头阿亭在两名太监的陪同下捧着一盅滚烫的汤药敲开了年老爷的房门。
　　“请年大爷服药。”
　　太监尖尖的嗓子像刮擦在玻璃上，惹得人齿根发软，觉罗氏命徽如开了门，这两个太监是皇上派来监管年羹尧的宦官，轻易得罪不起。
　　徽如接过小丫头手上的药盅，取了陶碗来倒了一大碗乌黑的药汁子，蒸腾的热气中都是扑面的清苦气味。
　　觉罗氏看了看徽如的脸色，心里一跳，一张脸顿时煞白煞白，一丝血色也无，年羹尧朝她看了一眼，她这才稳住心神，亲手接了药碗，喂年羹尧喝下。
　　“良药苦口，这盅里还有呢，乡君还是请年大爷都喝了罢。”
　　太监见年羹尧喝完一碗药，连忙含笑相劝。
　　觉罗氏眼眉低垂，掩下几分凄苦神色，强笑着道：“大爷以前是何等人物，如今竟连一碗苦药也怕了。”嘴里说着，手上已飞快的从一旁匣子里挑了几颗蜜饯，年羹尧嬉笑着含了，脸上茫然一片懵懂，小太监上前将药盅的药汤都倒尽了，连几滴残余的药汁子都用汤匙刮干净，沥在陶碗里，觉罗氏不敢异议，仍接了过去，一勺一勺，全都喂年羹尧喝了。
　　太监亲眼看着年羹尧服下汤药，却不肯走，只留在房内和年羹尧谈笑，觉罗氏知道他们是怕年羹尧没有真正喝下药，所以要守在跟前，心里更是愤恨，可此时除了听天由命，也无他计，好不容易撑着笑脸等太监收拾了药盅离去，连忙扑到榻前，“大爷，快把药都吐出来！”
　　年羹尧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一拍，摇了摇头。
　　“徽如，快来看看大爷可要不要紧？”
　　觉罗氏又忙去拉徽如，徽如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几步，为年羹尧把了脉，“夫人，他们虽在药里下了毒，但这毒是慢性的，暂时无甚关碍。”
　　年羹尧冷笑道：“皇上也顾着他的名声呢！”
　　觉罗氏焦急不已，“皇上不是已经放了大爷么，怎么还要给大爷下毒？兴儿他们没事吧？徽如，你快去看看少爷们的饮食有无异状”
　　“夫人莫慌，”年羹尧劝慰觉罗氏道，“我早就料到皇上会忍不住对我下手的，兴儿他们几个我也早有安排，不碍事的，我能安排徽如秘密学医，自然也能想办法在兴儿他们身边留下心腹，即使是皇上也察觉不到。”
　　觉罗氏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却仍在半空吊着，“那药就算是慢性的，可大爷你日日都要喝，长此以往，可怎么是好？”
　　年羹尧笑着摆了摆手，眼睛闪闪发亮，“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这苦药我也喝不了几天了，夫人且放宽心罢！”

　　“姐姐，你生产那晚，偏巧我又出了状况，这才没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姐姐不会怪我罢？”
　　甄嬛撅着红嘟嘟的嘴巴，故作忸怩状，拉着沈眉庄的衣角作小女儿家状，沈眉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她鼻端轻轻敲了一记，“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在我这儿撒娇卖痴的，也不怕旁人笑话。”
　　听了这话，一屋子侍立的宫女太监都笑了起来，甄嬛脸上飞过一阵艳红，扯着沈眉庄只是不依，“姐姐怎么也笑话起我来了？别说我做母亲，就是将来做了祖母，也仍是姐姐的妹妹，也仍要赖着姐姐你撒娇！”
　　众人听了这话笑得更欢，流朱更是笑得直打颤，浣碧却一脸苍白，冷冷的看着远处，眼神颇为幽怨，流朱轻轻拉了她一把，“浣碧，你怎么了？”
　　浣碧回过神来，朝她勉强笑了一笑，“没事儿，今早起来有点不舒服。”
　　“那你要不要跟小主说一声，先回去休息吧，小主有我和安姑姑照应着呢！”
　　浣碧却坚持不肯，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流朱也就罢了。

　　“小阿哥叫什么名字？”
　　这头甄嬛已抱了襁褓中的小婴儿在怀中逗弄，她是头一次怀胎，还不甚习惯，心里也觉得颇为奇妙，抱着眉庄的孩子时便想着将来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如小阿哥一般幼小可爱，或是和皇上一般威严肃穆，一时竟觉得甜蜜无比。
　　沈眉庄还未回话，采月已在一旁答道：“回小主，太后娘娘说因先前好几位阿哥都早早夭折了，钦天监说是福气太盛，小儿承受不起的缘故，因此按着规矩，小阿哥先只起个浑名叫着，也不序齿，等小阿哥过了三岁，再请钦天监正式拟名。”
　　甄嬛点了点头，“如今宫里，除了三阿哥是皇后和齐妃一起教养，四阿哥养在圆明园里，还只一个在外养病的五阿哥，太后自然格外心疼咱们的小阿哥。”
　　沈眉庄微笑道：“孩子还小，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说还可，到了外头，可得注意些。”
　　甄嬛笑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姐姐放心吧。”
　　姐妹两个说着私房话，一时听得外面来报：“娘娘，安答应在外求见。”
　　“快请安妹妹进来。”
　　安陵容进了厢房，先按着规矩给沈眉庄和甄嬛行了礼，眉庄知道她这人出身不好，心思便格外敏感些，因此也不在意，甄嬛却皱了皱眉，觉得安陵容未免也太客套了些，且平日里总有些自怨自艾，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要和她疏远些才好，但脸上并不露出，只殷殷笑着强拉了她起来，采月忙搬了一只金漆墨竹鼓凳来与安陵容在榻前坐了。
　　“眉姐姐近日气色越发好了。”安陵容一落座，便笑着道。
　　眉庄摸了摸脸颊，微笑道：“天天人参肉桂燕窝银耳的滋补着，气色哪能不好？采月前晚还说我最近胖了，好几件衣服穿上都是紧巴巴的。”
　　采月插嘴道：“娘娘前些时吃了大亏，可不得好好补着？再说了，这民间女子坐月子都得胖好几斤呢，何况娘娘您？御膳房日日都要送药膳来，太后和皇上赏下的好东西更是多得都要装不下啦！”
　　一语说的众人哄然大笑，流朱喜滋滋道：“那我们小主以后岂不是也要变胖？”
　　甄嬛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促狭得紧，你主子长胖，你倒乐了？”
　　流朱吐了吐舌头，“小主莫怪，奴婢一时嘴快！”
　　说说笑笑正是热闹的时候，那头承乾宫宫女进来道：“小主，温太医来给您请脉了，总管让他在宫里先等着，叫奴婢来请您回去。”
　　甄嬛啊了一声，“我倒忘了这事，那姐姐，我先走了，明儿个再来看你。”
　　眉庄顿了一顿，淡淡道：“你且去罢，你有了身孕，自己也要当心，不必常来看我。”
　　甄嬛一走，屋子里便沉寂下来，安陵容小心翼翼挑了几个话题，眉庄的神情都是恹恹的，仿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两人说了会闲话，到了午间便散了，眉庄看着屋里宫女太监们都告退了，这才沉了脸色，把采月叫到房里狠狠骂了一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格外多话？”
　　采月低着头，抿着嘴角，不肯答话，眉庄眉头一竖，厉声道：“我虽晋了位份，但福祸两依，虽是喜事，也惹来了阖宫瞩目，正是要谨言慎行的时候，你怎么反倒张狂起来了？难道是仗着自己的功劳，也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么？”
　　采月嘴里嘟嚷了几声，仍不肯开口，眉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随我进宫是委屈了，如今你年纪也到了，我会托母亲在外替你好好相看一番，届时定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采月脸色一白，抽泣着拜倒在地，“小姐，奴婢不出宫，奴婢要一辈子跟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报答您对奴婢一家的恩德！”
　　眉庄不睬她，等看她真的哭得伤心了，这才放软了口气，轻声道：“你既要留在我身边，就得守好自己的本分，得志便猖狂，不配做我沈眉庄的的丫头！”
　　采月哭着抱住眉庄的腿，泣道：“奴婢也是为小姐不服，您千辛万苦生下小阿哥，皇上却依旧天天往承乾宫那边跑，就连温太医都”
　　“别说了！”
　　眉庄捂着耳朵，尖声打断采月的话，神色也变得狠戾起来，采月哭着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小姐，奴婢三岁就到了您身边，陪着您一块儿长大，奴婢是替您委屈啊，小的时候贵族小姐一起玩儿，菀贵人就时常抢小姐您的风头，如今进了宫，还是这样，凭什么菀贵人样样都有了，您拼死生了小阿哥，却依旧要被皇上冷落？菀贵人宫里的宫女还背地里嘲笑小姐，说您当初是攀附菀贵人的关系才怀上了小阿哥，连您含芳殿的主位，都是皇上看在菀贵人的面子上才赏赐的，小姐，奴婢听着这些话心里发苦！
　　“那晚您昏迷了，所以不知道外边的光景，原先人人都围着您，可是后来太医说您恐怕不行了，菀贵人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昏倒，温太医他就抛下您去照拂菀贵人了，太后她们也都打算不管您和小阿哥了，奴婢要去求皇上救救您，他们却不肯放奴婢出去，后来若不是华妃娘娘好心，送来救命的灵药，奴婢早就随您和小阿哥一起去了！”
　　“采月，你不要说了！”
　　采月喃喃道：“奴婢要说，奴婢偏要说！小姐，您心里不痛快，就不要再苦着自己了罢，奴婢看着都不忍心啊！这么多年，菀贵人都压着小姐，让小姐抬不起头，皇上是如此，温太医也是如此，小姐您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大度？”
　　眉庄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串晶莹泪珠，怆然道：“你若是为我好的话，以后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想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