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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噩耗 ...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年世兰手中执着一枝含苞半开的白荷,鼻端有一股幽幽的清苦香味。
      “娘娘,奴婢去问过了,顾元山说昨夜果亲王奉诏入宫,宿在西北角的冰清阁,今儿个一大早皇上又召了他去养心殿议事。”
      颂芝跪在脚踏上为年世兰捶腿,时不时地轻轻揉捏几下,年世兰前世在森冷的翊坤宫中伤了腿脚,重活一世后,身体上虽无任何毛病,但她的心里仍然惧怕恐慌,常常觉得膝盖隐隐抽痛,以致夜夜不得安眠,太医看过之后,都说并没有问题,年世兰也知道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总忘不了禁足冷宫时那段凄苦绝望的时日,所以才会觉得身子不适,但夜里仍然无法安睡,最后无法,只得叫温实初为她开了些调养的方子,好减轻痛感。
      颂芝也每日为她按摩,疏通血脉,夜里也能睡安稳些。
      也正因为夜里常常失眠,翊坤宫上上下下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整座宫室极为幽静,年世兰才有幸能听到后宫深处那一曲清远悠扬的笛箫合奏。
      “昨晚皇上可有留宿承乾宫?”
      “昨夜儿宿的是咸福宫,皇上陪惠贵人吃的晚膳,晚上就留在存菊堂了。”
      年世兰扑哧一笑,皇上为了子嗣大计,自然是不能冷落惠贵人的,只是他肯定没想到,昨天晚上,他那风流倜傥的好弟弟和他爱如至宝的菀贵人已经神交一曲,互引为知音了。这十七王爷的胆子可不小,皇帝的女人,他也敢随意勾搭,果然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儿子,整日只知追求真爱,不懂人间疾苦和君王忌讳。
      “娘娘,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果亲王来了?他虽贵为郡王,但在朝上并无实权,对咱们没一点好处的。”颂芝好奇道,她虽然不聪明,但毕竟跟在年世兰身边多年了,也知道年世兰最近一直在暗中动作,一面拔除翊坤宫的细作和各宫的耳目,重新启用年府带进宫的旧人,一面暗暗抹清过去一些龌龊事留下的痕迹,疏远曹贵人和丽嫔,同时也在密切关注朝堂一些大臣的动向。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帝后宫里的女人,有哪一个能真正和前朝脱离关系?就说新晋宫嫔里的惠贵人和菀贵人,能从大批秀女中脱颖而出,独得瞩目,和她们俩不凡的家世出身脱不了关系,也正因此,出身低微的安陵容始终不能得宠。
      “果亲王的位子再高,同我有什么干系?”年世兰收了笑意,懒洋洋靠在大红金线牡丹花开引枕上,“你只管叫顾元山好生盯着他就是了,哪里来的废话!”
      颂芝瘪了瘪嘴,眼珠子转了一转,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对了,娘娘,您还记得御花园里冲撞了您的那个宫女么?”
      年世兰眉毛微微一挑,问道:“可是承乾宫的那个丫头?”
      颂芝点了点头,道:“就是她,近些时候她常来找奴婢说话,还常送奴婢一些新鲜首饰玩物。”
      年世兰心里暗笑,浣碧终于按耐不住了!
      不过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浣碧可见过果亲王?”
      颂芝的脸上满是疑惑,“果亲王是外男,浣碧是后宫宫女,怎能轻易面见亲王?”
      年世兰心中暗道,浣碧只是后宫宫女,她的主子还是后宫妃嫔呢!人家还不是想见就见,想有私情就有似情,前世浣碧对果亲王可是痴心得很啊!这一次她一定要趁浣碧对果亲王还没生出什么儿女之思前,当一回红娘,让浣碧得偿所愿,成为甄嬛名副其实的好姐妹,甄嬛像纯元皇后,难道浣碧就不像了么?
      “以后浣碧再来找你,你只管按我教过你的话去说给她听,不过也不用太热络,只管当做敷衍她就是,要让那个丫头以为你是看在她送你的礼物面上,才随意应酬她的。”
      颂芝乖乖应道:“奴婢知道了。”
      主仆两个说了些闲话,忽然听得屋外周宁海尖声道:“苏公公怎么有空来咱们翊坤宫了?”
      年世兰心里一突,听得外面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周宁海领着苏培盛进了内殿。
      “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速去养心殿一趟。”
      年世兰看了看苏培盛的脸色,知道情况紧急,便也未张罗着要换上正装,只随意穿了件秋香色晕绿缎绣缠枝花卉夹氅衣,下着方花纹绣金百褶裙,在发髻上簪了一朵粉白、桃红两晕色芍药形状的绒花,增添几分颜色,换了花盆底的织金软缎绣鞋,便扶着颂芝的手,匆匆往养心殿赶去。
      女为悦己者容,皇帝对她无情,她也不必对皇帝再有眷恋,曾经她花尽心思,披金戴银,整日将自己打扮得恍若神仙妃子,来哄皇帝高兴,如今她却连换个繁复精致的发髻也嫌费工夫了。
      她的美貌,是她身为女子的一份得天独厚的骄傲,不是用来争夺帝王宠爱的便宜手段。
      到了养心殿,苏培盛领着颂芝和其他太监宫女悄悄退下,年世兰态度大方,施施然进了内殿,不管皇帝叫她来是为何事,年世兰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皇帝暗中的部署还未准备完全,他绝不会提前发动计划,铲除年氏一族,西北的战场上,双方尚处交持状态,皇帝再蠢,也不会自毁长城,发作年羹尧,他还未将年氏一族压榨干净呢!
      而且,年世兰嘴角浮起一丝讽笑,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来个你死我活,也好断个干干净净!
      皇帝坐在案前,见她来了,脸上微微顿了一顿。
      “来了?”
      年世兰坦然笑道,“不知皇上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皇帝没有说话,只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回,眼中精光闪烁。
      年世兰只做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来,皇帝瞧了她半晌,方开口道:“这里有份折子,你且看看。”说罢,将一份奏折抽了出来,丢在案上。
      年世兰上前几步,打开奏折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惨白。
      皇帝不动声色,暗中察看着她的反应。
      “大将军身受奇毒,生死未卜。”
      看着奏折上特意被圈出来的一列字迹,年世兰心里一凛,身子颤了一颤,踉跄了两步,靠在了紫檀雕花案桌上,才勉强站稳,满朝上下,除了她的哥哥年羹尧,还有谁敢称大将军?哥哥怎么会中毒?他不是在军营中指挥大军攻打西北叛军么?!
      蓦的想起前些时顾元山送回来的密信,日期明明是上月月末,奏折上写的却是上月月中,年世兰纷乱的心思渐渐冷静下来,悄悄松了口气,哥哥才给她回了信,怎么会生死未卜呢!
      想到这一点,年世兰的脸色方好了些,可是,还是不对!
      年世兰心思电转,暗暗瞥了一眼皇帝,果然瞧见皇帝平静的面容中暗藏着几分审视和警戒。
      呵呵,原来皇帝特意叫她来一趟,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试探她哥哥中毒的真假,试探她是否和家族保持暗中通信。
      年世兰心中苦笑,斩断心中对皇帝的最后一丝希望,眼圈一红,作势哭倒在地,“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哥哥竟然被歹人暗算,中了奇毒,军营里的大夫难道都救不了吗?”
      皇帝看着年世兰一脸哀戚惊惧的模样,叹了口气,站起身,转出案桌,将年世兰抱进怀里,安慰道:“朕已派了太医赶赴西北,务必治好大将军所中的奇毒,否则让他们提头来见!”
      年世兰呜咽道:“西北与此地相隔甚远,也不知来不来得及,皇上,哥哥不会有事吧?”
      “他是朕的大将军,焉会有事?你放心,有朕在,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年世兰眼睛已哭得红肿,皇帝安慰了她半天,仍是无用,皇帝劝慰她道:“朕将此事告知你,便是希望日后消息传出来后,你听了不会惊慌,你也是大人了,怎么竟吓成这样?”
      年世兰委屈道:“哥哥生死未卜,臣妾焉能不惊慌?皇上,不如你派人将哥哥接回来吧,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西北荒凉,又缺医少药的,哥哥中了奇毒,留在西北,臣妾怎能放心得下?”
      皇上假作生气状,摇头道:“前线战事吃紧,哪有随意召回大将的理?朕已安排妥当了,你无需担忧,只管照常就是,你哥哥身经百战,什么样的苦头没吃过?朕不过是怕吓着你了,才先跟你透点风声罢了,你且放宽心罢!”
      年世兰仍是不信,一张芙蓉面,哭哭啼啼,已成了雨后残花似的,惨白萎顿,皇帝放下心中的疑惑,见目的已达到,便懒得再应付年世兰要立刻接年羹尧回京医治的要求,只派了苏培盛等人亲自送年世兰回了翊坤宫,尔后又赏下大把金银首饰等贵重器物,当夜便宿在翊坤宫内,安慰了啼哭不止的年世兰一整夜。
      后宫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才不过两三日,各宫嫔妃都知道了西北前线年大将军身受重伤生死难料的消息。嫔妃们往往出身不凡,和前朝的官员牵扯不清,一旦前朝有了一丁点风吹草动,后宫里的各位妃嫔们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获知最新的情报。
      年羹尧中毒一事,本属机密,但因年羹尧和隆科多扶持皇帝登基,居功甚伟,宠幸优渥,在朝中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历来颇受瞩目,加之年羹尧又是本朝唯一堪用的武将,把持军权,坐拥西北,大臣们有一半是隆科多的亲信,另一半就是他年羹尧提拔起来的新贵,朝廷内外等着巴结他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稍微有了些动作,便可撼动内朝,何况是生死未卜的大事!虽然皇帝有心隐瞒,但众人早就心知肚明,只面上装作不知罢了。
      年世兰一回翊坤宫,便暗中叫了顾元山查问了一番,确认哥哥确实无恙后,猜测中毒一事可能是哥哥故意为之,既然哥哥叫她放心,她也不能大意,坏了哥哥的计划,遣了顾元山继续去监视果亲王,自己冒着酷日,在屋外晒了一下午,当晚便犯了头疼的毛病,请了温实初来看,温实初说她是郁结于心,又感暑热,才致于头疼脑热,身子疲倦,为她开了副疏解轻缓的药方子。
      年世兰借此告病,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翊坤宫内不见人,有人来问,宫女们便回说娘娘整日愁眉不展,不思饮食,夜里常常梦靥梦到大将军,以致难以成眠,形销骨立,皇帝和太后听闻,都赏了翊坤宫不少珍奇之物和珍稀药品。
      后宫其他妃嫔,见了翊坤宫阴云笼罩的凄惨之状,各个开怀不已,连一向稳重的皇后,都整天乐得合不拢嘴的,每顿都多吃了半碗碧粳米饭。
      “华妃也不过是仗着她哥哥的威势,才敢目中无人,多次冲撞娘娘,如今她哥哥生死难料,她不就吓得门都不敢出了吗?”齐妃一面痛快地奚落华妃,一面笑嘻嘻地奉承皇后道,“还是娘娘大度,不和华妃一般计较,娘娘这样的心胸,真叫臣妾佩服。”
      “也只有娘娘这样宽怀大度,才当得起一国之母的尊贵。”一旁的安陵容怯怯地附和道。
      争锋相对了多年的华妃若真的失了家族的庇佑,那毫无城府的她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皇后心里舒爽,脸上也带了几分和乐,“华妃不足为惧,只是眼下菀贵人和惠贵人结成一气,一个盛宠,一个有孕,委实叫本宫头疼。”
      安陵容脸上有些讪讪的,齐妃瞟了她一眼,哼声道:“我听说安答应和菀贵人、惠贵人情同姐妹,怎么她们两个这般风光,你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呢?”
      安陵容眼圈一红,皇后见了,叹了口气,道:“你也别说安答应了,看看你自己,也是服侍皇帝多年的老人了,在雍王府里熬了十几年,总算熬到了如今的位份,除了三阿哥,你还有什么?以前在府里,谁有你受宠?自从华妃入了府,皇帝眼里可还曾有你?”
      齐妃脸上一僵,愤愤道:“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华妃再得宠,也无子嗣傍身。”
      长子两个字生生刺痛了皇后,如果没有姐姐的横刀夺爱,皇上的长子,该当是她的大阿哥啊!
      安陵容觑见皇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三阿哥虽是长子,但是皇上还年轻,若惠贵人真的产下龙子,皇上和太后必定十分宠爱,又有菀贵人共同抚育,只怕三阿哥,都得靠后了。”
      齐妃脸色一白,手里的帕子绞得紧紧的,皇上不喜三阿哥,众人心知肚明,但因三阿哥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头,皇帝又子嗣稀薄,所以皇上再看不上三阿哥,仍然对他寄予了许多希望,齐妃一心想让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最怕的就是别的嫔妃产下皇子,分了皇帝对三阿哥的宠爱。
      皇后暗暗道,这个安陵容,果然聪明,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挑拨齐妃和惠贵人,展眉一笑,朝齐妃道:“安答应说出了本宫的顾虑,齐妃,不是本宫说你,你也太不争气了些!惠贵人知道讨好太后,又和菀贵人交好,日后她若真的产下皇子,皇帝还会想着你的三阿哥吗?”
      齐妃怯怯道:“那,我该怎么办?”
      皇后恨铁不成钢道:“你该怎么办,还要本宫教你吗?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凡事要好好为三阿哥打算,三阿哥本就不大得皇上的喜欢,若宫中多了一个太后和皇上的宠妃都偏爱的小阿哥,这宫里,还有三阿哥和你的位子吗?”
      齐妃想到菀贵人的盛宠,和太后对惠贵人明显的偏爱,心里又惧又怕,她是三阿哥的生母,自然事事都要为三阿哥考虑,皇后的意思,是要她对惠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太后身子不适,七日后本宫要陪同皇上出宫,去甘露寺为太后祈福,并小住几日,后宫的事,按照惯例本来是要交给华妃的,既然她病了,那就交给你照管好了,未免口舌,再叫敬嫔和菀贵人襄助你共同协理,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一番,多想想三阿哥!”
      齐妃懦懦应道:“臣妾知道了。”
      安陵容温婉一笑,朝齐妃道:“齐妃不知,惠贵人素来最爱菊花的。”
      齐妃白了她一眼,好好的说这个作甚么?
      皇后却是赞许地对安陵容点了点头,这个丫头脑子灵活,这么快就想到最妥帖的法子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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