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日记》九张

10、第九章

　　2012年8月14日
　　我从七月份就计划着回家，只是小宝身体一直不硬实。怕她禁不住路上折腾。养到现在总算看上去没大问题了。

　　打算走了，花卷和我一起去看了看林大夫，林大夫偷偷跟我说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宝儿她爸，不过还算老实人，让我好好跟花卷过。我把靠枕给她她说绣这个太费眼睛，让我以后多注意身体。
　　林医生还严肃地跟花卷讲我是个很不容易的女人，要好好对待。我听了觉得有意思，花卷又眼圈红红的。我推推他说没事。林大夫看花卷对我真好，就板着脸说你有产后抑郁你不知道吗！你家小宝体格弱你产后也一直没补回来你不知道吗！谁从我这屋走走路刚出门口就倒了啊！谁缺钱缺的厉害住院都没钱，孩子差点烧坏了大人差点疼死！那天要不是我打电话问你小宝最近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就死在你们家了，你还有小宝，你出了事小宝怎么办。
　　我说林姐你发这么大火是不是还因为我当初没少三更半夜打电话骚扰你啊？
　　林大夫气得撵我出门，说你们俩快走，这个没良心的！
　　林大夫不说我还真不记得我都干过这么多伟大的事来，我一定要记在我的日记里，永垂不朽。

　　花卷送我到楼下，给我一张卡。说里面没有多少钱，是补给干女儿满月酒的份子。以后他干女儿的奶粉钱他包了。他会常打钱的。我说不用，你干女儿不喝奶粉咱都母乳喂养，而且你看我这样敢补办满月酒吗？他说你早晚得掺奶粉喂她，而且用你管那么多呢，这是生活的保障，万一有个急事到时候有你悔的。
　　我跟他说这回我先回家，估计我妈能帮衬我，你别跟着操心了。
　　花卷很担忧，说我这状况的严重性已经和他出柜一样了。他欲言又止。我懂。
　　可是我还是相信妈的。就好像有一天宝儿做了很任性的事，她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我必须保护她接受她。

　　2012年8月17日
　　今天我回家去了。不过只走到楼下。
　　回去前，我把二姐叫到家里，让她备好速效救心丸。家里俩老人都没心脏病，我怕这一刺激要是发病得更严重。
　　我在电话里讲我给他们带回来一个孩子。妈在电话里愣了半天问我是捡的不。我说是我生的。妈又问我，孩子他爸带回来没，我说没，以后也带不回来。妈停了一下就火了，说，你根本就没得肺结核是吧，你是跑出去生孩子了是吧，你这么有本事有主意你现在回来干嘛啊，你想让我给这个野种当保姆你好去上学是不是，门也没有，把她爸找来一切好说，不然就当没你这个闺女。我喊了声妈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想过老人反应激烈，老人不能接受，老人非常生气。可是妈说得这么顺溜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野种吗？我的孩子是野种吗？
　　那一刻对我来说算是打击吗？句句命中心口。我已经没有什么开口说话的力气。妈和我都沉默。最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我离开了。
　　临走，我抱着小宝说，跟姥姥说声再见以后我和妈妈还会再来看您的。

　　回到旅店改订一天。我以为我爸能和我一起回旅店把行李接家去，就只开了几个小时的房。看起来我得住一晚，这下明天就得走了。老板的活儿还得接着做。明天再接两个不然这回真没奶粉钱了。
　　从花卷那走的时候我还跟他说我妈特疼我肯定架不住我三句好话，就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你还不知道么。
　　唉，这次我玩大发了宝儿。咱娘俩今天起要靠你干爹接济相依为命了。

　　2012年8月18日
　　我给之前的那家打过电话被告知手里没有空房。我只好一大早就把小宝弄起来，早点走早点到好早点找房子。

　　当初做过最坏的打算，我把学校这一片和邻片都仔细研究过，房子很快找好交了定金和三个月租金。新家很小，又离学校有点远，好在便宜又安静，适合小宝成长。
　　大致安置好，小宝又睡过去了。坐在空房子里，让我有种当初生完孩子的感觉。病房里别人的陪床都一波一波的。问我我先生呢，我只好说他是部队的有任务，父母年纪太大住在祖国的另一头不方便来。看着周围热热闹闹心里有点寂寞有点烦。又值年关，能出院的都走了。买年货拜年到处都是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好在我已经生了小宝，有她陪着，蒸了两个鸡蛋，吃点挂面就算过年了。

　　现在我又坐在空屋子里，好像外面还有着当时的鞭炮声。夜空中都是烟花。
　　我想回家啊宝儿。

　　2012年8月21日
　　小宝儿今天开口叫妈了。听起来吴侬软语的超级好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妈妈第一次听到孩子喊妈妈都会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反正我是。当时我正给她换尿布，听到的时候干净尿布都让我给掉水里了。

　　接下来的长期任务就是教小宝喊爸爸，虽然她身旁这个职位可能长期没人，但是我觉得我既当妈又当爸的，必须得到双重的鼓励，既要喊我妈也得叫爸。
　　这下大美姐要说我总算完成了当男人的心愿。唉说起来开始想她了，不过这回她要当我学姐了。不甘心叫她学姐啊！不过她要是把姐夫变出一个来，这事儿我就忍了，权当送她告别单身的礼物了。
　　对了，过两天得先去学校办手续。可小宝该怎么办。
　　这回真的有遇见他的可能，我又该怎么办。离他越近，越没主意了。

　　2012年8月24日
　　今天是让人沮丧让人痛的一天。我带着孩子去学校办手续了。
　　SS和我都是专硕，两年毕业，他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了。但笨球冷面和美男子还在，和我一样还剩今年一年。如果找谁帮我看一眼小宝的话，属笨球最靠谱。
　　既然我想瞒着学校，我就不能抱着孩子去行政楼。犹豫再三把孩子交给了笨球照顾。他什么都没问，省了我一番口舌。看着他胸前挂着小宝，样子很搞笑，可是心里还是很不放心。

　　手续办到一半，笨球往我的新号上发了条短信，几乎吓死了我。短信说，小宝让张教授带走了，他让你去实验室找他。
　　我当时就冲出了办公室，跑了两层又回去把手续办完。我不能慌，我不能让他发现孩子的秘密，虽然我觉得他很可能猜出来。但我又得说谎了。
　　我在行政楼下坐了两个小时，一边想对策一边莫名其妙地直掉眼泪。我想临时把冷面找来做后爸，可是我不能把扒皮供出去。最后等哭够了我看也到吃饭的点了。我得找张扒皮演戏去了。

　　我进屋的时候他正逗着小宝，没有其他人。我说张教授好，我杀回来啦。
　　他缓缓转过身来，动作慢得我想掉头就跑，可小宝在他手里。
　　他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看着我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想我过度的样子。好吧我脸大了。看来他不是为我而瘦。

　　我说，你又让师母罚你睡地了啊瘦成这样。
　　他笑说，你师母找不着了，不过你倒是胖了不少就是气色不太好。
　　我说师母不见了你还笑得出来啊，我胖那是因为治病吃药激素太多了。
　　他说，你师母跑不了多远，反正她得回来，你胖一点也不错。
　　再这么唠下去估计小宝就得饿死。我说我来带孩子走的。中午该饿了。
　　他问我几个月了，回头接着逗小孩儿。我说她真快饿了，必须带她走了。
　　他看着我问谁是孩子他爹，我说我哪知道。
　　他问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我想了半天，舍不得张开嘴说这是我捡的。只好说她饿了，都哼唧了。
　　他说这孩子该不会是你捡的吧。我听到孩子哼唧的声音更大，真是饿急了。更没心情和他周旋。
　　他说你怎么还哭了呢，就这么宝贝她。我不知道他想让我说什么，我只好求他，求他把孩子给我。
　　他抱着小宝过来给我，伸手想鰇我的头发，我下意识躲过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到一楼我躲进了女卫生间的隔间里解衣喂奶，小宝却丝毫没受到影响，在他那里一点也没有和陌生人接触的害怕。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吧。

　　当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时，除了止不住的难过还有停不下的泪水。
　　为什么，见面会痛。深呼吸会痛，哭也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