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令狐笑

1、上

　　（上）
　　萧枫自记事起，江渔就存在他的脑海里了。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比妈妈都要温柔，因为就算自己闯了祸，他也不会骂自己，反而会站在自己这边保护自己，他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他是最温柔的哥哥。
　　江渔是他一个人的哥哥，只能是他的，只有他才有的哥哥。这是萧枫从小就有的认知，小时候的他认为这是天生的，不可逆转的，理所当然的。
　　五岁的他，又瘦又矮小，个性倔强又嚣张，多少邻居都对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男孩头疼不已，只有江渔每次见他都是温柔地抱着怀里和他玩。那次楼下和他同龄的小男孩和他争一块小石头，两个人为争那一块小小的东西大打出手，他因为矮人一截打输了不止，脸花了，腿上肿了一块，手上还擦破了皮。不过对方也好不到那里去，反正两个人都变成了花脸猫。
　　此刻天都已经黑了，他正躲在楼下凉亭的石台下不敢出来，要是回去的会被老爸打死，被老妈揪死的。
　　“噔噔”的脚步声接近，他紧张起来，难道老爸老妈来抓自己了。
　　忽然眼前映入一张熟悉的脸庞，是江渔。他扁着嘴巴，可怜兮兮地叫着
　　“哥哥。”
　　江渔伸手把他抱出来，轻嗔道
　　“怎么躲在这里？”
　　十三岁的江渔看起来老成沉稳，是别人眼中的乖孩子模范。可他哪家孩子的都不过亲昵，就和这小捣蛋萧小枫最亲。
　　萧枫吸吸鼻子，说道
　　“我和楼下小安打架了。”
　　江渔笑着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到处找你呢。”
　　萧枫抓着他的衣服说道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爸爸妈妈会打我的！”
　　“不会的，乖乖听话，我和他们说了，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别人的话他都可以不信，但江渔的话他是信的。
　　江渔见他脸上都花了，手脚上还都是伤，可心疼了。
　　“真的，哥哥和你一起回去给你上药好不好，有哥哥在，叔叔阿姨不会打你的好不？”
　　萧小枫猛点头。
　　江渔抱着他送回他家里，萧爸萧妈正着急，一瞅见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松了一口气，再见他手脚上的伤，当然是万分心疼，就算要责怪也等明天再说。萧妈妈急急忙忙去找创可贴之类的东西，萧爸爸则关切地问萧枫疼不疼。
　　萧枫见此情景，心里道，哥哥果然是最可靠的，他理所当然地赖在江渔的怀里不肯撒手，萧妈妈拿了药来要给他上，他难得安安静静，乖乖地用奶声奶气地声音说道
　　“我想要哥哥给我擦。”
　　萧妈妈怎么好意思，江渔把创可贴拿过来笑眯眯地说
　　“阿姨就交给我吧。”
　　三好模范乖学生不可靠谁可靠？虽然萧妈妈是不好意思，不过儿子和这邻家哥哥最亲昵了，再说两家关系也很好，这会不让，那小祖宗等下又会撒泼起来了呢，谁都拿他没办法，不过还好有江渔在。
　　这就是萧枫记忆中的江渔。让他无比想念的江渔。
　　他那时候那么小，可神奇的是关于江渔的记忆他都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那个人的印象太过深刻，那个人的离开让他太过伤心。
　　江渔是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搬家的，那时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太过突然。记得他离开的那天，他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大声哭泣，弄得后来江渔也依依不舍地抱着他一起哭。到最后在大人们的分开下，两个人再依依不舍也得松手，江渔坐上车，隔着车窗回头看萧枫。而萧枫要不是有大人抓住，他一定就跟着车跑，就算跑到跑不动了，他也一定会再爬起来再追。
　　他一边用力挣脱大人的箍置，一边大声哭泣地说
　　“哥哥等我！等我……”
　　到后来
　　“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去找你！”
　　那时候他听不到的是，萧枫坐在车里悲伤的嗫嚅
　　“我等你。”
　　二十年之后
　　萧枫并没有去找江渔，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而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偶尔还会和江渔有电话信件来往，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音讯全无。
　　让他无从找起。
　　他从国外进修回来，刚好应聘上了一家公司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他有着出色的口才和学历与进修成绩，所以成功说服了这家公司的招聘人员，让他一上任都担当了这家公司的副经理。
　　他刚去到公司，便迎来许多女同事的“惊艳”目光，是的，除去他出色的能力，他还有出色的外表，当年的小捣蛋不仅读书好，交际也好，当年小捣蛋的影子已经不再见了。
　　他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似笑非笑地听着部门主任对公司人员的大致介绍，还是单身的女同事们简直要对这个新来的经历一见钟情了，冷峻的男人让人望而止步，多情的男人让人只想看不想碰，萧枫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最吸引人了，让人想要无限接近，却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主任点了一个人出来，却让萧枫无法淡定保持从容的名字
　　“江渔，你来一下。”
　　那个男人站出来，围在一起的人都散开各自工作去了。萧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努力寻找着印象中熟悉的影子，太多了，他的眉宇，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温柔的气息……一一与记忆中的对上……
　　就是他，一定是他，比记忆中的那个人成熟了许多，却显得更温文尔雅，成熟稳重了。萧枫当年那热泪盈眶的离别之感又涌上心头，不过这次是喜悦的。
　　江渔虽然一开始知道新来的经历叫萧枫，但他以为是同名而已。谁知今天一见，好像还真是他以前邻家的那个小孩，本来还不太确定，现在被主任点名站出来，萧枫瞧着他的那种神情，他就肯定了，萧枫就是以前那个小孩儿。
　　主任委托重任
　　“萧经理刚来到肯定有许多需要知晓的地方，江渔你就临时当一下萧经理的助手。”
　　“好的。”江渔点点头。
　　江渔把萧枫带到他自己的办公室
　　“萧经理，这里是您的办公室。”他说道
　　关上门后，萧枫就一直定定看着他，知道江渔说话
　　“你……你是哥哥吗？”萧枫定定看着他问，江渔忍不住笑笑
　　“还真是你呢，你长大了我可完全认不得你了啊。”
　　萧枫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认得你，你一点都没变。”
　　江渔继续笑道
　　“我老了很多啦。”
　　“好了。”江渔说道，萧枫想要再说什么被打断“这里是公司，你可是我的上司，有什么下班再说吧，下班有空吗？请你吃饭？”
　　萧枫想要说什么，但他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听江渔的话，他只是点头再点头，江渔呵呵笑着，说了一句
　　“我也怎么觉得你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呢。”
　　萧枫觉得他头一天上班非常难耐非常难过，他一直一直期盼下班，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工作态度是不行的。
　　终于熬到下班，江渔带他到一家西餐厅吃饭。
　　两人叨叨絮絮地聊着这些年在哪里读书，去了哪里等等……到晚饭的尾声，萧枫问了一句
　　“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江渔本来笑眯眯的神情突然一黯，萧枫心里一揪，莫非他这些年过得不好？
　　江渔忽而又展颜释怀似的一笑
　　“都挺好的，只是我爸妈在前些年离婚了，我谁都没跟，现在自己一个人过呢。”
　　萧枫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人过……肯定很苦很孤独，忽然心里又一顿，现在！现在有他陪着他，有他陪着他呢！
　　“前些年……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吧。”
　　“这还叫前些年？！”
　　江渔笑道
　　“我都说我老了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渔还只是笑，萧枫以前最喜欢这个笑容了，先在也是，但是，总觉得这种笑容多了一点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