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单眼皮女生叫迟夏》碗*

3、第 3 章

　　三、那一刻的迟夏就像个小英雄一样

　　我跟白烁只做了一年同桌，他学习好，每次都拿第一，而我除了数学次次都考满分外，其他科目差得一塌糊涂，估计小矮人老师怕我拖他后腿，毅然将白烁从我身边调走了。

　　小时候其实对同桌这个词是没什么概念的，所以当我跟童怡然做了多年同桌后仍会像水与火一样，互看对方不顺眼，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不理对方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又会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拿起对方的橡皮就往自己的本子上擦。

　　跟迟夏做了同桌的白烁备受老师们的喜爱，说实话这小子的刺猬头收敛了不少，那双曾经脏兮兮的小手如今也白白净净的。迟夏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不再梳两个羊角辫的头发，只梳一个马尾辫，扎在我们脑后就像快乐的精灵。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生的那一场大病，我的身体看起来很单薄，连发育都比同龄人迟缓，到了小学四年级时，迟夏已经比我高出一头了，走在大街上，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姐姐”。不过，我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怨恨那场大病，直到有人公然将我的成绩不好跟我的脑袋笨联系在一起。

　　小学的时候成绩好的同学就像小公主小王子一样被老师捧在手心，被其他同学簇拥，久而久之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有些人的眼睛便长到了头顶上。幸好迟夏没有嫌弃我，仍然愿意跟我做朋友，但总有“热心”的人喜欢挑拨离间，劝迟夏以后不要跟我一起玩，谭蓓蓓就很乐于做这样的事情。她甚至在我不小心踩到她的鞋子时趾高气扬地说：“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人数学每次都考满分，你行吗？我冷冷地抛给她一个白眼，不打算与她争执，她以为我害怕了，得意地炫耀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情报，“你们不知道吧，宋晞妍小时候脑袋被烧坏了，所以才变得这么笨的！”

　　我的脸颊热得要命，真想上去抓她的头发，但是迟夏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站出来，“妍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做完一张数学试卷并且拿到满分，你能吗？她能用竹条编出好看的花篮，你能吗？”

　　迟夏一向是温柔文静的女生，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讲话，也是我第一次见她发火。她的成绩比谭蓓蓓的还要优异，所以谭蓓蓓在她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嘲笑我的同学听到我会编花篮，纷纷换了一副笑脸央求我教她们。迟夏拉起我的手送我回到座位上，她的手可真暖……

　　可是谭蓓蓓偏偏看我不顺眼，竟然在课上传了张纸条给我，说不要以为有迟夏帮我就了不起，她知道我的脑袋因为得过病就笨得跟猪头似的了，她还画了一头猪来嘲笑我。我抬头看她，她正在等我看完纸条之后的反应，眼睛里尽是得意之色。

　　小小的我们长着很多棱角，即使我是班上“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可我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对她进行了反击，对自己进行了保护。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让迟夏先回家，然后折回教室偷偷地翻出了谭蓓蓓无比宝贝的那支钢笔，她是那么爱炫耀的女生，以至于让每个人都知道了她的软肋。我满意地看着那支被拆得再也组装不起来的钢笔，心想谭蓓蓓一定会哭得像只兔子一样。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门口突然出现的白烁简直快把我吓昏过去，“你都看到了？”

　　他砸吧砸吧嘴，将头扭到一边，“看到了。”

　　臭小子这么拽？！我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不许你告诉别人，不然……”我转了转眼珠，狠狠说道：“我就把你的钢笔也拆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像只机械猫一样点了点头。

　　可是白烁的话是不能信的，我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他却告诉了迟夏，而且是在我离开后立马跑到迟夏家告诉她的。

　　迟夏看着我，我倔强地不看她，到最后她拿起书包给我背上，“走吧，去上学。”

　　我以为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像教训谭蓓蓓一样教训我，或者干脆不理我，但是她却像往常一样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去上学。

　　“谭蓓蓓一定会告诉老师，如果老师问起，你千万不要承认。”我听话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本来就不打算承认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说是你做的，不然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我赶紧点头，嗫嚅道一定不会让老师知道是我弄坏的她的钢笔的。

　　果然，我跟迟夏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谭蓓蓓号啕大哭的声音，不少同学围着她议论纷纷，我心里因为报了仇而暗自欣喜。迟夏又对我叮嘱了一番，“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因为谭蓓蓓哭得很大声，所以老师的表情很严肃，“是谁做的？”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等着老师问第二遍，第三遍……可是没等到老师问第二遍，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师，对不起，是我把谭蓓蓓的钢笔弄坏的。”

　　所有的人都看向迟夏，我震惊地看着她，想要站起来告诉老师真相，但是迟夏说如果我让老师知道钢笔是我弄坏的，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老师更是吃惊，因为在他眼里迟夏一直都是乖巧的，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是迟夏不停地道歉说就是她做的，因为前段时间谭蓓蓓把钢笔水洒在了她新买的裙子上。

　　谭蓓蓓眼睛哭得红红的，很像兔子，“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他从美国寄过来的。”其实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不用再重复我们也知道。

　　老师并没有过多地批评迟夏，因为她成绩好，认错态度也好，但是迟夏没有评上这学期的优秀学生。我知道这就是老师对待学生的区别，如果是我，受到的将是惩罚，难听的羞辱甚至叫家长；而迟夏只是没有得到奖励。但我依然很难受，嗫嚅着对她说对不起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她笑着说没关系，而她说出没关系时，我也真的以为是没有关系的。

　　周末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我，我去她家也没有找到她，我觉得很奇怪，以前每个周末我们都是一起玩的，我找了很多地方，她都不在，只好一个人来到小河边，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河里的小蝌蚪是我们的老朋友。

　　我没有想到迟夏会在这里，她的头埋在双膝间，肩膀一耸一耸，直到那极力隐忍的呜咽声传进我的耳朵，我才意识到她在哭。我赶紧跑过去拽起她的胳膊便问：“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

　　星星点点的泪珠还挂在她的脸上，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因为她的眼睛都快哭肿了，她一看是我，抓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你怎么来了？”

　　“到底谁欺负你了？”我心里猜测着各种原因，排除着一个一个的可能。

　　“没事儿，没有人欺负我。”她扭过头去不看我，我知道她在说谎，她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你骗人！没事儿你干嘛哭？”我使劲扯她的袖子让她看向我，她胳膊上一道血红的伤痕暴露在我面前，我心中翻腾着各种滋味，心疼，震惊，愤怒，我用质疑的目光去看她，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没事儿吗？

　　“谁打的？”

　　“我妈妈。”

　　我甚至想好了只要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就去找他拼命，但迟夏说打她的那个人是她妈妈，那一刻我觉得我满腔的勇气都被抽空了，我静静地看着迟夏，她看起来那么需要保护，而我除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什么事也做不了。

　　她说没关系，她不小心打碎了家里新买的花瓶，那一刻我无比厌恶迟夏的妈妈，那个年轻又漂亮的阿姨，她竟然为了一个花瓶把迟夏打成这样！

　　我陪在她身边，一直坐到太阳下山，夕阳的余辉将我们相互偎依的身影映在水中，她跟我讲了很多，有些我听懂了，有一些我没听懂。比如她说小时候她被妈妈逼着学钢琴时很不快乐我听懂了；但是她说她明白妈妈的苦心，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时我便没有听懂。我的爸爸妈妈从来不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他们让我最不开心的时候便是每天提醒我喝一杯牛奶。直到渐渐长大，我才知道所有的父母对子女都有期待，而迟夏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希望迟夏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希望迟夏能为他们争气，可是他们对迟夏太严厉了。

　　最后的时候迟夏告诉我等到她足够优秀，就能拥有一片太阳花的花海，是她爸爸答应她的，就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园一样。她问我直到普罗旺斯吗，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笑着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带你去。

　　后来，白烁告诉我，迟夏曾经因为没有评上优秀学生而被她的妈妈打过，而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我在每一个想她的夜里偷偷流泪，她一直都那么努力，为了父母的期望让自己变得优秀，只有一次，因为我没有被评上优秀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