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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的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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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花地湾地铁站附近的黄大仙。
眼前这中年道士穿得像模像样,右手捋着黑白参半的山羊胡,眼睛咪得只剩一条缝,表情有些不耐烦。
“我说了不是,你怎么非说自己是呢?”道士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怒意。
“我就是知道自己是嘛!它都和我说话了!难道还有假?”天凡说着,紧皱眉头。
“哪有被附身像你这么精神的,而且我帮你看过卦,除了最近气血有些亏损,也没有异常,贫道猜测你应该是睡眠不足,才产生了臆想。”
“哎!”正面交锋拗不过这位大叔,不如换个方法?
天凡想了想又说:“好吧,你说得对,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从堪舆理论来说,如果人被附身了要怎样解决。”大叔满意地点点头,又捋了下胡子。
“那… …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告诉我?”无知少女状。
“这个嘛… …”道士有点犹豫。
“拜托拜托,真的很想知道嘛~”发出自己想吐的嗲音。
“唉,”那道士终究是吃软不吃硬的低级生物群,“其实鬼魂附身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阴魂主动选择依附对象,可能是出自某些对尘世未了的因缘,这种呢,对象一般是不知情的,所以对象也常常会因此遭难,”
他顿了顿,又说:“二呢,是阴魂有未了的心愿,无知觉地临时附身于某对象,此对象由机缘巧合而定,由于双方都属于非自愿的,因此这种情况下,阴魂一般不会捉弄对象,反而很有可能选择托梦于对象,请求依附对象帮忙完成心愿。”
“那鬼如果附在人身上可以自己离开吗?”
“如果阴魂本身有这个意愿的话,是可以的。”
“会不会有它离不开的情况呢?”
“这个… …”道士低头沉沉思考了十几秒,才说:“除非… …”
“除非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在最紧张的时候停顿。
“虽然可能性很小,贫道活了这么些年也闻所未闻,倒是依稀记得在某本真经中瞥见过,说除非被依附者本身有强烈的欲望不想放阴魂离开投胎。”
沿江人行道上,夕阳斜照,一个外观正常的女青年缓缓走着,嘴中念念有词,自言自语。
“喂,放我走吧。”
“我恨不得你现在投胎,烦死了。”
“你… …是不是有强烈的欲望不想我离开?”
扑通,天凡只觉得脸红,啊!天杀!哪有人自己和自己讲话讲到脸红的!虽然对他的死感到很难过,但并没有“强烈欲望”啊。
“你才有欲望!!你全家有欲望!!!”怎么这话说着这么奇怪… …
她想了想又说:“要不我现在数三下,试试能不能把你甩出来。一、二、三!”天凡用力跳了几下。
… …
“出来… …了吗?”
“… …没有。”
“啊啊啊啊!我要疯掉了,什么黄大仙啊,连你这魂淡都检测不出来,还指望他帮忙给弄走!”
回到家,母亲正张罗着晚饭,看见一脸愁容的天凡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便说:“回来啦?很累吗,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去黄大仙呢?”
“就是去走走。”天凡脱了鞋去洗手。
正要离开浴室,突然感觉身体不听使唤,人就这么卡在厕所门口不能钱不能后,忽闻某人说:“一整天没上厕所了,忍得好辛苦,先上个厕所吧。”
眉边有明显的汗滴滑落感,脸突然热得好像烧开了水一般。
“你,你居然还能有尿意?!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不是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嘛… …”说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回走,关上门,脱裤,坐了下来。
一片恍惚间,听到“哗”坐厕冲水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父亲闻声赶过来,在浴室外敲了两下门,“凡凡?没事吧?”
“没… …没事。”
晚上十二点半,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母亲敲门进来:“凡凡,今天怎么不洗澡就睡了?”
“不… …不洗了,头好痛,明天再洗吧。”怎么可能敢洗澡... …
“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
“喂”
“嗯?”
“我们能不能脑部交流?”
“什么意思?”
“总是自言自语让我感觉自己精神分裂。”
“也许你真是。”
“… …”
“… …这样吧,你现在能感受到我在想什么吗?”
天凡用力集中精神,大脑仿佛处于沸腾状态,顷刻,未果。
“… …不行。”
“哎。”
周二中午吃过饭,天凡就匆匆离开了家门。
公交车上最后一排座位。
“喂,你真的不洗澡吗?也不知道这样要多久,总不能一辈子不洗吧。用不着你费心。好臭。哼。说到底是故人的葬礼,你这么臭很不尊重当事人的。这样才能盖过你的尸臭。… …居然,还背着吉他去… …刚刚才收到Cat短信,说是晚上第一次正式排练,华少和婶婶都已经工作了,很难凑一起的,只好背上啰。好不容易死一次,认识的人居然这样随便应付… …(语气伤感)啧,这样才够metal!这是在帮你贯彻你作为一个metalhead的风格… …”
坐在这辆公交车上倒数第二排的大婶很多年之后仍然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有个精神病患坐在她身后自言自语了十几个站。
手机颤动~“有本事你不要接~有本事你不要接~… …”
“换个铃声吧… …”某人喃喃。
“喂?美人!”
电话另一头传来美人温柔的声音:“天凡,你到了吗?”
“嗯,我下车了,你在哪?”
“我也刚到了,在银河园大门等吧。”
“嗯,好,bye bye”
离远就看见美人朝她挥手,她忙跑了过去。
美人穿了一件素白的连衣裙,顺直的长头发上系着深蓝色的蝴蝶结发夹。她脸色苍白,双眼红肿,额头上几乎能看见写着“悲伤”两个字。
虽然她们彼此间都没有承认,但各自对陈昊霆的心意其实已是心照不宣。
“你怎么背吉他来?”美人一脸困惑。
“哦… …这个啊,这是因为… …你看,昊霆师兄生前不是很喜欢吉他嘛,他肯定也想在吉他的陪伴下离开的。”一听到“生前”俩字,美人立马眼泛泪光,天凡便打住不说下去了。
咳咳咳,喉咙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
美人用手揉了揉眼睛“哎… …进去吧。”
“嗯。”
一路过来,与许多或是面无表情、或是神色黯然、或是悲天跄地的人们擦肩而过。长方形的小白纸条在人们的手中挥洒出去,在半空翻旋,最后在地面沉睡。地上时不时还有几张一毛纸币或者五毛硬币,据说那些钱是派给路上的孤魂野鬼的,让它们不要恶待投钱者的亲友,因此路人不能随便捡起来。
等她们走到银河园12号厅时,天凡惊讶地发现厅门居然已经站了不少人,而其中大部分是女生,然后她马上明白了,这些都是某人的崇拜者们… …
“人气挺高嘛。”
“… …”他没有回应。
不自觉地左右张望,瞳孔锁定了某个对象,天凡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她正朝某个方向,或者说某个人走过去?
“天凡你去哪里?”美人在身边问。
“等等我,我去找个人。”她的口自动帮她回答。
“喂!你要干嘛?”天凡对当下的事态很脑白。
陈昊霆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