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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莫名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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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因为臣楚的死受了很大的打击,居然一病不起,接连两日未上朝。
未州叛乱一事,交由我和容相并刑部处置。屠城作乱的首犯都已伏诛,未州案牵扯出大批贪污舞弊,以权谋私的官员,和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相一伙儿这次吸取了风评大考的教训,对我严加防范,以防我突然发难,倒也不跟我针锋相对,而是让作为刑部尚书的陆愈打起了太极,和我虚耗,在面上兜来兜去,无非是想保这几个地方上把持要职的世族力量。
陆愈上了份折子,探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连夜便做了批示:未州定案,擢玄机丞相洛卿仪并刑部尚书陆愈,按律行判。
皇上心力交瘁,没了心思也没了底气,不再和世族叫板。他这次选择了保护世族利益,来缓和风评大考时和世族的矛盾。
我虽气愤却也无奈,皇上已然妥协了。
未州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了!
洛阳进入雨季,接连下了几天的细雨,直叫人性子都阴沉起来,连情绪都是湿漉漉的。
皇上风湿犯了,突发奇想要寻皇宫地势高的地方再修建一座寝宫。圣旨一下,满朝嗟叹,现国库空虚,未州因动乱而起的春荒,这大窟窿都不知如何填补,皇上又要修宫殿!如此一来便又要加税!
下了朝,我长叹一声,地势高?天子之地本就要居高,洛阳已是洛水下游的高地,而皇宫又是择洛阳高地而建,到底还要多高?长信宫才建成了几年?这样劳民伤财何苦来的!
我忽的想起未州归来时少渊给的信,我办不成的事,子臣能。
少渊啊少渊,这次又是你赢了!
我也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大凡这种人都有个好胜的毛病。原不想事事听从你的,这事恐怕非子臣而不能成,你对自己的父亲,看得那叫一个通透。
助长贪欲足可亡国,你的父亲总是在自己不该怯懦的时候软下来,在自己该坚持的原则上犹豫。
他正是缺了你那种魄力,才养了世族的气焰,让他们在朝堂在昭国有恃无恐。他正是少了你那份海纳百川的器量,才这样独断专行,三不五时就要大兴土。
我无法只得拿了名帖,来到长信宫偏殿求子臣。
小公公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相爷,先知大人有请。”
我心里暗笑,先知加上大人,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谓?
子臣这厮我不算太待见,什么“天机子转世,受命于天”的鬼话就是打从这杀千刀的神棍那里来的,害得我天下之大,无处藏身。
子臣正在配药,听见脚步声,便道:“相爷请便。”
我亦没客套,坐在他对面,压着笑意打趣:“先知大人。”
子臣微微一笑,熟练的把几味药捡到纸包里,“言不由心就罢了。相爷,唤我子臣吧!”
这是他第二次拆穿我了。
他眼虽盲,耳朵却奇灵,甚至能听出一个人的心声。
我不在意的一笑,立马改口,“子臣先生,听闻您医术高明,玄机有个朋友每日饮酒,必要酩酊大醉,长此以往伤肝伤脾,敢问先生是该用药还是施针?”
子臣配好药,叠好纸包,淡淡的说:“该断了酒。”
“只是我这朋友爱酒成瘾,这酒该如何断,还请先生指教高招?”
“问他,酒、命要哪个?”
“先生高见。”我拿起桌上的绳子递给他,笑问:“两年前赋税一加,虽然暂时解了国库之危,但却犹如酒入愁肠,一时畅快,但长此以往,于国……是伤肝伤脾。今儿玄机就是来向先生求一剂‘戒酒’的良药。”
“相爷怕是拜错了门,子臣是医者,只会医病,不懂朝政。”
“先生,医一人之病,救一人之命,医朝政之病,救万民之命。”
子臣清澈无波的盲眼微微动了动,轻叹了一声,“相爷到底是治世名臣。只是相爷要子臣如何救万民之命?相爷应当有所耳闻,先知是不能诳语,否则立遭天谴。”
我笑道:“不大兴土木,等于解国库之危,解国库之危等于停止加赋,不加赋税等于与民积善,绝对没错。而积善延寿,这话也有道理,哪来的骗人一说?劝劝圣上积善延寿,如何?”
子臣平和圣洁的脸慢慢泛起一丝笑意,道:“子臣倒想看看生了七窍玲珑心之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道:“先生用双目换了天眼,都能看到玄机的心底,哪还需要一双只看表象的凡俗之眼?”
子臣垂下眼睑,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天眼……是啊。”
“先生可是应了给我这剂良药?”
子臣点了点头,低声重复:“积善延寿!”
事已办成,我起身告辞:“如此,便谢过先生了,不敢叨扰先生休息。”
我退到门口,子臣忽然问了一句:“相爷不想问问自己的命数么?”
我一怔,随即释然一笑,道:“三年前想,现在不想。人的命数最终不过是一堆白骨。杞人忧天,不如且看今朝。知与不知又改不得,何必自寻烦恼,顺其自然吧!”
子臣显得颇有些意外,淡淡一笑,“相爷通透豁达。”
我行了个礼,拜别子臣,出了宫直接回府。
漫步在细雨纷飞的洛阳街巷,我的心像浮着一样,惶惶不安,连细雨打在窗棱上的声音都搅得我心烦。这感觉三年前曾有过一次,结果没两日我就被关进了诏狱。
回到府上,我马上叫来了管家:“王成,府上的大厨,多支他一个月月钱,让他走。”
“相爷,他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我挑眉看了眼王成,他低下头,“小人多言了,这就去办。”
殷夕言立在我身后,狐疑的问:“好好的赶了厨子做什么?他做的菜不是挺和你的胃口么?”
“我不能留见利背主的人在府上。”我实在太不安了,总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
越王那“牛奶烤虾”的味道几乎和我府上的一模一样。我这吃法在古代算得上怪癖,普天下大抵就我一人这样吃虾。当日我就疑心,让封言一查,果不其然。
越王究竟在做什么打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他现正春风得意,听不进半句劝,只盼到下月初一皇后的寿辰相安无事,越王也只得离京回南越去。
殷夕言似懂非懂,正要追问时门房来报,越王派人来送礼了。我和殷夕言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我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手笔!
一盒鲜虾,同样大小,整整齐齐,连须子都是一根根完完整整的,晶莹剔透,像艺术品一样。更贵重的是盒子,罕见之极的寒冰玉石制的,难怪南越千里迢迢,他能把斑竹虾带来。
我盖上盒子,递给送礼的人,一语双关,“多谢王爷美意,郎中说了本相不可再食虾,否则危及性命。”
那人为难道:“这,可王爷……”
我道:“原话转告王爷,送客。”
我转身走向内堂,但愿越王能听得进我最后的忠告,他若再在洛阳活动下去,只会被皇上圈禁起来,到时想回南越都不可能。
比起三年前,皇上杀心尤甚,他能姑息世家贪污舞弊,但绝不会容忍有人争夺他的江山。
越老,他便会越怕,越怕便会越紧抓皇权。
殷夕言把我说给越王听的话当了真,慌忙追上来给我把脉,他奇道:“你没这病,哪个庸医胡言?”
我笑叹一声,怎么说呢?他当我说的是虾,而我暗喻的是越王屡次示好拉拢,递给我的“橄榄枝”。
这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混在洛阳,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不够的,关键是“嗅觉”,要有洞悉先机的本事,否则明枪暗箭,我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大圣,你为何是一代宗师?因为你和人比剑的时候剑到这里……”我伸直手臂在空中一点,继续说:“你就已经躲开了,不会等剑都快抹脖子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感知危险的本能。”
殷夕言顿悟,“你是说越王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且看着!”
越王抓紧最后的时机在洛阳活动的厉害,皇上却没什么反应。我提心吊胆,派人暗中盯着麟趾宫的动静,千万莫出事,莫出事。
日子终于捱到了初一,皇后的寿宴。皇上终于恹恹的出来应个景,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皇上没兴致,嫔妃大臣们都不敢说笑逗趣,只是规规矩矩的看戏,戏曲虽热闹,宴会却很静,显得有一搭没一搭,萧索冷清,身为主角的皇后倒是也不甚在意。
皇后的寿宴排场不大,简简单单。只是请了越王,后宫嫔妃和几家近臣,另外还有来给皇上拜寿时被皇后留在宫里的几家异姓亲王的郡主。
淮安亲王的嫡孙女怀城郡主,清平亲王的嫡孙女锦城郡主,永宁亲王的嫡孙女安城郡主。这三位郡主就是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焉郡主,尘郡主,澜郡主。
因着皇上无女,她们便是大昭身份最尊贵的女子。皇后留下她们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皇家要和诸位亲王结亲了。
这三位郡主已经不小了,据我所知尘郡主已经二十五的高龄,不知为何还未婚配,澜郡主已经二十三了,便是最小的焉郡主也已经二十二了。若在寻常人家早过了婚配的最佳年龄。
单说品貌,这三个真称得上当世奇女子,各有千秋。
焉郡主美丽端庄,是皇后的嫡亲侄女,与生俱来的贵气,无需加冕便有一种皇家气度。听闻她并非寻常闺阁女子,拜在世外高人门下,通晓经史子集,研习兵法谋略,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这样的女子不知要多出众的男子方能配的上。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少渊,唯有少渊方能匹配。
澜郡主只一个字,美!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美,倾城绝色。一颦一笑都透着绝世风情,致命诱惑,这样的美人简直天生就是来毁灭世人的,这种绝色只怕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这绝世之美,思来想去,还是少渊,我没来由的泛起一股酸意,见了鬼了!
尘郡主,清纯洋溢的豆蔻少女姣好面容,又有一股女性的细腻韵致,宛如一汪秋水,又如旷古幽兰。一席水蓝色宫装如月华仙子,恹恹有几分病态,柔弱温婉,引人疼惜。初见她,我忍不住心中暗自叫好,真好!只怕尘郡主这样的女子才是当世男子的佳人良配。
论关系我该叫她一声姐姐,清平老王爷认了我做干孙子,她是老王爷的孙女,岂不是我的姐姐?
说起来也怪,那两位倒都见过,唯独她久病卧床,我们关系虽近却素未谋面。不知为何她这样高龄还是待字闺中,我觉着绝非祖父对外宣称的体弱多病,只是祖父家中密事我不好逾越。
这样柔弱之极的女子,定要嫁个当世英雄。想来想去我又想到了少渊,我不由的苦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恰逢此时,尘郡主朝我这里望了望,对我报以柔和温婉的浅笑,上善若水,说不出的美。我愣了片刻,笑着回礼。
忽听皇上整晚第一次开口:“锦城。”
“臣女在。”尘郡主连忙收了笑意,盈盈起身。
“无需拘谨,坐下说话。”
“臣女遵旨。”
“在宫里住的惯么?”
“劳烦皇上,皇后娘娘费心,诸位宫人照顾十分尽心,臣女住的非常好。”
“嗯。不妨多留些时日,洛阳仙桃快到成熟季了。”
尘郡主脸颊微红,应道:“臣女遵旨。”
皇后打量了尘郡主一番轻咳了一声,皇上方才回神,连忙说道:“怀城、安城你们也多留些时日,洛阳的仙桃到底还是新鲜的清甜爽口。”
“臣女遵旨。”焉郡主和澜郡主起身行礼。
皇上又沉寂,半阖着眼似乎很累,皇后低首询问了两句,随即命人撤了宫宴,众人散席而去。我觉得今儿的宫宴有些莫名其妙,似乎皇上皇后都是心不在焉。
快到宫门口时,远远的看见越王朝我这边张望了一眼,想起前日在麟趾宫的尴尬,我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宫门,跳上马车匆匆回府。
越王是坐在火山口上而不自知,我绝不敢在这时候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